还不等她想出好办法,意料之外,朱宏胜却出言阻止了杜金花接下来的动作。
“没用,咱俩的人手里都不干净,怎么查,乌鸦站在野猪身上谁能分得清,只能查一身骚。”
他现在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贺章已经是被他后面的人解决掉了,解决他的人,是提前离开的刀疤。
那么她们娘俩呢,还好吗。
杜金花呵了一声,眉毛微微扬起,紧紧盯着朱宏胜,好像在嘲讽他有多天真。
“你在担心贺章用你老婆孩子威胁吗?大哥,咱们可是毒贩,你信不信自己的人品,如果不信的话,我劝你也别信他。什么都没有握在手里的实在。”
怎么自己就碰不到好男人呢,杜金花诡异升起一股羡慕之感,轻轻拍了一下朱宏胜的肩膀,让他好好想一想。
朱宏胜撸了一把头,满脸烦躁,“我知道你说的对,但我现在怀疑贺章死了。”捂着脸看向杜金花,反而开口劝她。
“我现在真的不敢随便动,身后全是警察,我们除了往前走也没别的办法。你不是要退休养老么,我帮你,反正这条路你以后也用不上,咱们最后走一遭,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回去能找老婆孩子就行。”
“可是有奸细混在队伍里,万一他们半路背刺咱俩呢?”
杜金花和朱宏胜可能也没想到,会有一天两人站在一个战壕里,也算是奇闻。
朱宏胜面无表情:“没有得到路线,他们不会动作,就算突然反水,咱们还有这么多人,真打起来,他不是对手,那人不蠢。”
“万一,万一呢,我们没有回头路,到时候真的出问题,再后悔就晚了!”杜金花寸步不让,情绪已经在随时会发狂的边缘,十分不稳定,吓得不远处陈婶刚包扎好伤口,想要走过来,却顾及着她,愣是不敢动一步。
“难道我们就僵在这里吗?朱叔叔都说了,前面不远处有警察设立哨卡,谁知道什么时候前面的路会不会也有,我们现在应该赶紧离开这里。”
祁麟说完抿嘴,两颊微鼓,一包眼泪包在眼眶里,要掉不掉,十分可怜兮兮。
那可是警察,再看看车上的货,更慌了:“这么多□□,被抓住都得判死刑,小姨,我不想死。”
到底还年轻,行事无所顾忌,还是会怕。
杜金花示意祁麟别哭,让她好好想一想。
前有狼后有虎,她现在左右为难,进退不得,哪条路都不好走,看谁都像奸细,十分没有安全感。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突然出声,吸引过去大家的目光,“是我。”
朱宏胜蹙眉,就连阴三儿也满脸不可置信,忽然发现了什么,扭头看说话的人,“你不是结巴吗?这都能好?”
耿子凡声音沉沉,抬起头,那张一向憨厚的脸上,一反常态没带笑容,他的身高比在场的大部分人都高,俯瞰扫视周围一圈,每个人脸上表情都差不多。
不得不说祁麟的伪装不错,嘴巴微张做出讶异的小模样,简直可爱爆了。
耿子凡没忍住轻笑出声,若无其事撇开眼睛,确定祁麟站在余光里完好无损,才缓缓对着朱宏胜等人重新开口:“胜哥,我说那个人是我,你放心,贺章死了,我还不想死,不会在半路反水。”
一石激起千层浪,阴三儿直接平移走开两步,和他拉开距离,站在朱宏胜身旁。
一句话没有半点结巴,从前的憨傻也消失的一干二净,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再想想这几年同吃同睡,万一他有个不好的心思,自己在睡梦中被他一刀捅死,也不知道凶手是谁。
阴三儿很气,还能忍得住。
但羊富贵就没有那么好的修养,他和耿子凡都是三哥的马仔,在三哥面前,自己总比他有面子。
一个从来最底层的小弟,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幕后大哥的直属属下,羊富贵心底一直不见天日的自卑,终于再也掩盖不住,叫嚣着破土而出。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想法,话没过脑子,直接赶在朱宏胜开口之前把话头接过去,显摆自己的地位。
“根子,你他娘的说啥屁话,赶紧给胜爷都交代明白。”大步上前搂住耿子凡的脖子,让他半个身子不由自主的往旁边倾斜,姿势非常别扭。
“啪。”耿子凡一巴掌把羊富贵的脸扇到一旁,力道极大,不到片刻,脸颊上一个个大大的红手印显现出来。
羊富贵还没从耿子凡的动作中回过神来,紧接着听到他冷冷呵斥自己:“我和胜哥说话有你什么事儿,你算个什么东西。”看他的眼神犹如一个死人,早就想抽他了,可算是找到机会。
一个爷,一个哥,两人身份立马对调,耿子凡现在站在和朱宏胜同样的地位,或者更好的位置,气场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祁麟低头挑眉,遮住眼底的忌惮。
耿子凡此人心性不凡善于伪装,真是个棘手的对手,自己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就连袁聿都把警报拉满,陡然听到耿子凡是奸细的时候,还以为他是为了祁麟故意把怀疑引到身上。
不过这样的想法不过一瞬就推翻。
毒贩,这里遍地毒贩,但凡长脑子的人都不信。
接着再看他气势陡然一变,眼神锐利,看羊富贵的时候冰冷刺骨,哪还有从前富贵哥长,富贵哥短的憨厚样子。
变化未免太大一些,赌他的情?
简直笑话。
大家都是成年人,就算想要情,也得先得到人。
不见兔子不撒鹰,他能例外?
袁聿表示男人最懂男人。
不经意间扫了祁麟一眼,见她还端得住,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好在还有理智,没被骗了。
幸亏祁麟不知道被袁聿腹诽,不然非得跳起来揍他丫的。
大胆,竟然敢怀疑她的信仰,简直荒唐!
杜金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一脸同情瞅着朱宏胜,小弟的马仔竟然是上头的属下,真是可怜。
丈八高的烛台照不到自己,一点没怀疑孔浪也起了另起炉灶,等着黑吃黑的心思。
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听耿子凡话里的意思,他背后的人势力极大,他们不敢保证现在动手,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全部看向朱宏胜,等他出主意。
被众人注视着的朱宏胜,反而比所有人都平静,只淡淡问了一句:“你背后的人是谁,为什么要处理掉贺章。”贺章真的死了,听到确切的消息,反而有种尘埃落定之感。
耿子凡神秘一笑,饶有兴致等着朱宏胜变脸,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九爷。”却没回答后一个问题,还能为什么,因为警察盯上了呗,被发现的废物已经没有用,没有用的人,自然应该被处理掉。
朱宏胜果然脸色大变,当即反驳:“不可能!”紧接着想到什么,急急说道:“当初我贩毒,九爷知道之后还揍了我一顿,只不过老婆孩子被贺章捏在手里,才没法回头。”
祁麟听到久竹的名字,神色微动,又很快恢复如常。
指挥部的猜想果然成真了。
只是久竹他为什么要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呢,以当初朱宏胜跟他做事的忠心来看,直接发展成亲信,不是更好么。
如果屠国安在场的话,应该会知道原因。
久竹年幼失恃、身体孱弱、心思敏.感,一向喜欢隐藏在暗处搅弄风云,让他出现在大家面前,当一个纯粹的坏人,他是不愿意的。
耿子凡冷冷看着朱宏胜发疯,杜金花无奈的安慰临时盟友,突然感觉两人同病相怜,贺红玉也是九爷的属下来着,这叫个什么事儿。
晦气!
朱宏胜嘴巴大张狠狠喘气,陡然知道真相,气的眼眶突出、眼睛猩红,额角的血管一突一突青筋暴起快要冲破表皮。
一向不染尘埃的唐装也沾满泥泞。
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扫视一圈周围的人,明明记得他们刚刚还在身旁,现在怎么却觉得离得那么远。
脑海中一片空白,余光还能看到杜金花嘴唇上下张合,耳朵里却始终听不到任何声音。
想说什么,张嘴同样无声。
疲惫。
朱宏胜感觉自己好累,想要躺下睡一觉,媳妇和闺女的脸强行闯进脑海中。
对,还有人在等自己回家,绝对不能倒下。
朱宏胜想到自己当年年轻气盛不懂事,留下媳妇一个人在村子里受尽流言蜚语,无奈之下带着闺女远走他乡讨生活。
自己这一生对不起很多人,最对不起的就是她们娘俩,她们还在等自己回家,绝对不能倒在这里!
他强撑着推开杜金花的手,自己站起来。
杜金花……妈的用完就丢,你等着。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真相?”不得不说,朱宏胜重新冷静下来之后,脑子转的极快,不断分析耿子凡的意图,以图利益最大化。
谁料耿子凡摇头:“贺章死了,我不想死,反正花姐要退休,你要找老婆孩子,咱们之间利益不冲突,现在最重要的是身后的警察。”
他什么都不想要吗?
自然不是。
袁聿看到耿子凡眼底一闪而逝的癫狂,心底猛地一突,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想要祁麟。
他们都被他骗了。
一开始在他们眼中,耿子凡好像是一副舔狗的样子,只要祁麟好就行。
但看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哪里是一个什么都不图的备胎,他从一开始要的就是祁麟。
或许祁麟被注射毒.品,其中也有他的推手。
被毒.品控制的女孩子,自然离不开她。
从开始一步步蚕食祁麟的意志力。
祁麟陷在轮回中,他也同样带着记忆。
对待自己喜欢的人,一次又一次见证对方的死亡,却无动于衷。
耿子凡像个看客,在祁麟无数次挣扎在轮回中,冷眼旁观观察着。
观察她的弱点,观察漏洞,只等最后时刻,给她致命一击,将已经磨平斗志的人变成宠物,关在笼子里,带回家赏玩。
袁聿能想到的事情,祁麟同样能够想到。
她不由地苦笑,自己现在的样子,早就没了自由可言,笼子还是自己亲手打造的,在哪又有什么区别呢。
没到最后时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能够让自己感情用事的人已经不在人世。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祁麟和袁聿三人一辆车,车队整合之后趁着夜色离开,朝着偏僻处开去。
开到没有路的地方,众人步行着,向着大山深处走去。
这样的场景,很像和简天凤初识的那天夜晚,风也是这般凉。
姐姐,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