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麟收起注射器,随手扔出窗外,杜金花的车提速往前开,不知道要做什么,两辆车擦肩而过的时候,小姨和外甥女都互相眼冒火星子看着对方,还隐隐带着威胁和不屑。
威胁是杜金花,不屑则是祁麟,以为区区毒.品就能控制她?呵,笑话。
杜金花缓缓升起车窗,不愿意看外甥女一脸桀骜。
祁麟趴在座椅上往后看,见果然有一辆车停下,仔仔细细查看她刚刚丢出去的东西,对着其他三人挑眉得意:“你们看,我就知道他们不放心。”一帮蠢货,军警都混进来了,还智珠在握呢。
紧接着敲了敲耳朵,低声汇报:“我在218国道扔了一只注射器,旁边两颗连在一起的树,你们顺着走就行。”
谁料对面却不是褚年,而是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还能够听到她嗓音中的微笑。
祁麟眼神微闪,没有问为什么褚年不在,“好的,你还好吗,注意安全。”
“还不错,谢谢你的关心,完毕。”
“你有联络器?”袁聿捂着脸,不让战友看到自己吸毒之后不庄重的表情,闷闷问祁麟。
在他们来之前,所有人都经过非常细致地检查,根本不敢带一点有可能被发现自己身份的东西,自然无法和指挥中心联系,只能凭借默契作战。
谁能想到最不受控制的祁麟,连编外人员都不算,竟然有能和指挥部联系的东西,怎么藏得?
常余和丁喜也同样困惑,有了她,大家又多一部分保障,不至于和指挥部断开联系。
常余想的更多一点,祁麟终究还是得找个机会送出去,干脆伸手:“给我吧,我和指挥部联系也方便一点。”
联络器就是个定时炸.弹,那群毒贩毫无人性可言,万一被他们发现,祁麟还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折磨。
“别想啦,耳机是用高科技直接塞到耳朵最里面,我拿不出来。至于怎么联系,用的是骨传导,我已经把那个小东西吃进肚子里啦,除了我可以和指挥部说话,你们说的话,他们都听不到哦。”
她为了不把小东西排出来,她已经一天一.夜没吃饭了。
“行了,你们那是什么眼神。”祁麟不爱看他们仨一副自己受委屈的表情,这么光荣的时刻,回头能刻进墓碑上的荣誉,让他们一看,怎么好像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一样。
“你知不知道只要沾上这个东西,一辈子都戒不了。”袁聿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注射的□□是浓度最高的,根本不像冰.毒大麻那样还有反悔的余地。
丁喜透过后视镜,紧紧盯着祁麟。
常余也扭过身子,满脸担忧。
祁麟不屑一笑。
“我知道,四号货嘛,纯度在百分之九十八的□□。”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猛地沉下来,强忍着戾气,比捅羊富贵的时候还要狠戾,眼睛以下部分的肌肉不自觉抽搐。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我在乎的人,杀一个不赔本,杀一双算我赚。”
车里气氛愈发压抑,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像又回到简天凤的追悼会那天。
收起阴冷,嬉皮笑脸,爆了一个大雷,“袁聿,你想不想知道耿子凡为什么喜欢我,在今天之前,我可是从来没有和他有过任何接触。”
常余感觉自己上了年纪,搞不懂现在的小孩子,话题跳跃的太快,转过身去,无奈看窗外,思考前面的路怎么走。
袁聿的意志力还是很强的,不过一会就能抵抗毒.品在身体中肆虐游走,看上去已经和正常人别无二致,没有肆意妄为。
祁麟的话成功把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我从前没有听说过你,就好像耿子凡和你的交集,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祁麟狡黠一笑,点了根烟,扭头看看袁聿满脸冰霜。
再往前探脑袋,瞅着常余跟一个老年人一样唉声叹气,眉间染着忧愁。
还不等常余把她的脸推开,又凑到丁喜身旁,看上去还没有自己年纪大的样子,怎么眼里都是沧桑呢。
三个大男人,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小眼睛亮晶晶上下扫射,还时不时摸着下巴点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有种在她面前裸奔的羞赧。
混够了,祁麟重新悠闲的靠了回去,慢悠悠爆了一个大雷:“因为我曾经在十三号和十四号,轮回过无数次,耿子凡也一样。”
丁喜瞳孔一下缩小,猛地踩了一脚刹车,一声急促的刹车声响起,后面的车及时停下,孔浪摇下车窗,扯着嗓子骂骂咧咧:“你他娘的要死啊,长没长眼,要死拿枪崩脑门,别出来给别人找晦气。”
没完没了,还挺狂。
祁麟不是个受气包,当场打开车窗,半个身子都伸出去,对着孔浪狂喷:“嘴那么脏喷粪了?声音那么尖干嘛,跟个太监似得。哦对,我忘了,你现在也和太监没什么区别,看自己不行,心里有火发不出去,没事找事是吧。来,过来,你姑奶奶教你个乖。”
吸毒到后期的人,无论男女,都会对身体有极大的损伤。
女人还不明显,但男人就比较尴尬,一点都“不纵欲”。
祁麟又是个混不吝的人,一张嘴什么都能说,简直百无禁.忌,喷的孔浪面红耳赤,恨不得一枪崩了她,却不敢,只能满脸涨红。
“你,你,你……”耿子凡附身,半天没说一句完整的话。
“yu↑↗→↘~”一声响亮的口哨声划破天际,哈哈大笑着吩咐丁喜:“小孩,开车。”
“得嘞!”丁喜笑嘻嘻,冲孔浪做了一个鬼脸,一脚油门窜了出去,只留下孔·猪肝脸·浪。
郑娟不耐烦随便应付一句:“走吧,晚了花姐不高兴。”侧头看向窗外,脑子里都是孩子冰冷的小尸体,心里恨得厉害。
现在没有一个祁麟帮她救儿子,也没有死老公,自然比较不出来失去哪个更加痛苦,可不就把所有的仇恨冲着孔浪一个人去了。
要祁麟说她就是下贱,男人?男人算个屁!
他敢杀你儿子,你杀他全家啊。
这回没有她插手,他们夫妻俩内部祸害去吧。
孔浪朝窗外狠狠啐了一口:“哼,花姐?杜金花那娘们早晚死我手里。”孔浪恨啊,杜金花宁愿和朱宏胜合作,都不看看自己,她等着,自己可不是眼皮子浅的东西。
孔浪暗暗想着,自己要怎么做,才能从杜金华和朱宏胜手里挖出来好处,畅享到未来金钱美酒,笑的见牙不见眼,一点没想起来他儿子死了还不到一个星期。
也没看到,郑娟面带晦涩,头发挡住面目狰狞,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这边车里的情况,祁麟用脚指头也能猜出来,正给他们仨八卦孔浪和郑娟的爱恨情仇呢。
丁喜哪里经历过这个,脑洞再大,也猜不到孔浪竟然能丧心病狂到这个份上,“你是说孔浪把自己的儿子掏空,就是为了运送毒.品?”嘴巴张大,都快要脱臼了。
“呵,这算什么。”祁麟给他一个见识少了吧的眼神,继续八卦:“孔浪那天毒瘾犯了,但是货还没到,二子还是大发,我忘了他俩谁随口说了一句,可以用尸体运毒,他当时可能神思不属有幻觉吧,就动手了。”
袁聿也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个,前一天张哥给孔浪那边送货,他知道孔浪第二天没开灵车去送货,提前递了消息,抓到接头的人,为了不打草惊蛇,专门把孔浪和郑娟放回来。
“还有一个你们绝对想不到的消息。”祁麟故意沉吟片刻,等待着捧场。
活泼的小模样让常余都暂时忘了头顶的阴霾,扭头嗤笑。
丁喜年龄和祁麟无限接近,十分及时地递上台阶捧场:“祁麟姐,你给咱们说说呗。”
有了应和,祁麟开心了,挺起胸膛清嗓子:“咳咳,话说当年……”
刚起了一个头,就被袁聿打断:“说重点。”冷冰无情说的就是他。
祁麟侧头盯着他那张冷冰冰的脸,白眼翻到天上,直接萎了。
“阴三儿是杜金花的女婿,够重点吗?”
“你说什么?”
不光是车里的五个人,就连指挥部的人都惊呼出声,祁麟耳膜受到攻击,疼得直捂头。
“你们声音小点,喇叭紧贴着我的耳膜,差点聋了。”
施红梅示意大家安静,柔声安慰她:“孩子,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
“领导,我以我的惜命,和简天凤的英魂保证,都是真的。”
祁麟和指挥部联系,车里的三人都安静下来没有打扰,认真消化这个笑话一样的消息。
祁麟当然没忘,自己只要说话,就会被指挥部监听到,但她还是这么做了,却没有提到褚年只言片语。
这样奇异的一段时光,如果只有她和褚年两个人的话,可以隐瞒秘密一辈子。
但谁让有耿子凡这样一个变数的存在呢。
自己知道什么,耿子凡就知道什么,抢占先机的不止自己人,还有敌人。
耿子凡说喜欢她?
祁麟直接笑了,他是喜欢这张脸吧?
喜欢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牢靠的东西,它需要很多东西去支撑。
虚无的喜欢谁都能说。
也许耿子凡会看在自己这张脸的份上偷偷放水,但袁聿呢,常余和丁喜呢,还有那个叫零琅的中队长,和他的战友们。
这么多条性命,祁麟赌不起他的喜欢。
至于会不会被切片研究,祁麟表示不在乎,如果到时候自己还没死,研究就研究呗,就当给国家做贡献了,说不定还能给烈士当当,还能和简天凤做邻居。
“没错,只是他俩互相不知道而已。杜金花当年出逃,留下一个女儿,那个女儿叫琳琳,被卖给孔浪,然后孔浪出门打工,琳琳被村子里的人侮辱,上吊自尽,孔浪杀了所有人,只剩一个,那就是被张哥派来的王金斗。”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巨大,听得指挥部和车里的人,都一愣一愣,回不过神来。
这么巧的吗?
施红梅挥手,很快有人出去查当时那个小婴儿的尸体,祁麟说那孩子右侧胳膊有一颗黑痣。
毒贩一直在监控中,按照时间来说她并没有见过那个孩子,如果她说的是真的。
施红梅不由得激动起来。
让毒贩内部厮,他们的人也能安全点。
还能趁机煽风点火。
得亏心里话没有说出来,不然祁麟非得一脸激动和她拜把子,知己啊,两人想的一样。
“你还知道什么?”
不光施红梅好奇,所有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都好奇,她还知道什么炸裂的事儿。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们真的很像凑在村口说闲话的人。
“孔浪早晚死在郑娟手里,又一次轮回我帮郑娟救下孩子,但是死了老公,她直接要杀我,这不下贱么。”祁麟得意洋洋在一群警察和军人面前显摆自己是怎么把孔浪呛死的,就连最小的丁喜没忍住嘴角踌躇,大姐,这个话题不用说的那么详细。
施红梅捂脸偷笑,挥手示意的周围的人消停点,别出声,把孩子恼羞成怒了可怎么办呢。
对祁麟十分捧场,“哦?那依你看,郑娟这一次为什么会忍不了?”
祁麟一下起劲了,小.嘴吧嗒吧嗒个没完,又秃噜出来怎么扣羊富贵眼珠子的事情,“因为我做过实验啊,羊富贵以前看我的眼神,就像案板上的肉。但是轮回中我把他的眼睛活生生剜出来过,也捅到他的脖子大动脉,当场死亡过,这次只是捅了他一刀,远没有前几次行事张狂,骨子里好像还有对我的恐惧。”
这次就连袁聿都没忍住,一个劲扒拉她的胳膊,消停点吧,再是毒贩也是人,当着我们一帮军警的面,这是能放在台面上说的话吗?你是真不忌讳。
祁麟踹了袁聿一脚,皱眉让他消停点。
袁聿……
祁麟还在继续分析:“郑娟的情况其实早就不对劲了,她有一次带着记忆,就是为了让我回去救儿子。但是那次儿子救下来,老公死了,她比较了一下痛苦,把矛头对准我,我怎么可能受这个气。”
施红梅:“你做了什么?”
“我为了不让郑娟拖后腿,再一次轮回的时候杀了她,只要她不碰到我的血,就可以摆脱轮回。之后我轮回多少次,她就经历过多少次儿子死在老公手里的痛苦,没有记忆没关系,灵魂会替她记着,她现在应该忍不住了。”
祁麟话还没说完,猛地抖了一下,身上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从肚子到胃口,再到整个胸腔,忽然窜起一阵疼痛,接着传递到四肢百骸每一个毛孔中。
五脏六腑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攥住,紧接着开始发冷,冷到像是进了冰柜的尸体一样。
骨头之间的间隙爬满了虫子,骨髓也变得有了生命,拼命叫嚣着冲破骨头、肌肉、血液和皮肤。
锋利的刀片在指甲盖里、手脚趾头、四肢、还有浑身的肌肉中动作。
千刀万剐,也就是这样了。
祁麟感觉自己的灵魂从身体中钻出来,飘到半空中,冷冷看着那具躯壳蜷缩在座位上,却不肯露出一点闷哼,生怕指挥部有人听到,会为了她一个,付出很多人的代价。
这是……毒瘾犯了!
袁聿满脸无措,抖着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扭头看向常余求救:七连长,现在该怎么办?
常余反应极快,强行按捺着惊恐对祁麟说道:“快,你赶紧告诉指挥部,让他们接应你撤出去。”
袁聿同样满脸焦急,丁喜没忍住,用力捶着方向盘,两人异口同声:“你必须撤出去,再晚就来不及了。”其实就是他们也不敢保证,祁麟现在接受治疗,能不能恢复的和从前一样,但总归是个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