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浪和郑娟的到来,刚短暂的控制住局面,朱宏胜一出现,局势又不复明朗。
耿子凡原本就算计着时间往后院走去,谁料被孔浪挡在身前,胜哥也比预计的时间来的早一些,顿时不再和孔浪纠缠,两人眼神警惕看着对方,浑身肌肉紧绷,如果不是碍于这么多么人,早就干起来了。
“我,我去,扶,扶胜,胜……”
话还没说完,孔浪已经烦躁的不行,生怕再听他说下去,自己也跟着结巴起来,侧身挡在后院的必经之路上,给他让开一条去门口的路。
耿子凡不再耽搁,瞪了孔浪一眼,快步跑到门口,一把将荆棘扒拉开,他知道自己说话不利索,索性不和这个没素质的姑娘争执,扶着朱宏胜就要起身,却没拉动。
只听朱宏胜咬牙切齿瞪着荆棘和耿子凡说道:“别动,叫救护车,我感觉腰椎出问题了。”众所周知腰一旦受伤会有极大的可能瘫痪。
“啊?好,打,打……”耿子凡打了半天愣是没说出来120三个字,干脆闭嘴,拨通电话把手机递给胜哥,还是他自己说吧,不然耽误时间。
“什么?”一听朱宏胜腰出了问题,这下可把荆棘吓得不轻,一个箭步猛地冲上前,吓得朱宏胜一个激灵抖了一下,尽管动一下腰疼的不行,还是麻溜的抬起胳膊高声阻止:“你别过来!”端的是掷地有声,一看就被吓得不轻。
想他朱宏胜什么风风雨雨没有经历过,竟然栽在一个没有素质的小孩子身上,瞅瞅这五颜六色的小辫子,也不知道成年了没有,还没有他们毒贩素质高,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直接阴沟里翻了船。
朱宏胜这叫一个憋气,如果不是顾忌着在大街上,非掏出枪崩了小兔崽子不可,好在电话终于接通,赶紧对着那边的医护人员描述自己现在情况,眼睛还警惕的看着荆棘,生怕她扑上来直接把自己弄瘫。
荆棘也慌啊,她可不想被迫脱下警服,虽说是个毒贩,虽说现在还没有完整的证据链,但真要闹起来,自己捞不了个好,谁知道他竟然这么脆皮,朱宏胜背后的毒枭还没挖出来呢,他可不能出事儿啊。
急得她手足无措,棒棒糖也只剩下个棍儿在嘴里叼着要掉不掉,一瞬间脑子里已经想到队长指着鼻子骂的场面,处分?那都算轻的,为个毒贩被迫下岗,那才是没地儿哭呢。
孔浪和郑娟两口子也惊呆了,站在店里面面相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门口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老大还在后院呢,这可咋办呀。
现在就属祁麟最淡定,环顾一圈差点没笑出声来,见他们每个人的表情都跟吃了屎似的,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周围还有热心肠的大爷大妈指责他们不把人扶起来,就让朱宏胜这么躺着,上前就要帮忙,吓得朱宏胜连连摆手表示自己无碍,救护车已经来了,现在挪动问题更大,大爷大妈们这才不再“热情”,但也都没走,全都围在中间不让任何一个可能涉事的人离开。
孔浪和郑娟……
朱宏胜和耿子凡……
在场唯有荆棘心提到了嗓子眼里,硬是挤出一抹笑驱赶围观的大爷大妈、老爷子老奶奶,活祖宗呦,他们可是毒贩,您还看热闹呢?
“看什么看,赶紧回家做饭去!一天天就知道凑热闹。”虽然心底是为了大家好,但她人设还是不能崩,只能操着没有素质的一张嘴,翻着白眼驱赶好心的人群。
她这么猖狂,大家能乐意吗?当然不能了,一群人乌央乌央围了上来,纷纷伸出手指对着荆棘指责:“你这闺女还懂不懂礼貌,怎么说话呢?”
“就是啊,不说尊老爱幼吧,你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呀。”
“该不会是你把这小伙子撞倒的吧?让我们赶紧走,好方便你逃跑?”
荆棘万万没想到这群大爷大妈心思如此缜密,您老有这心思,去公园下下棋不好么?跑这儿来干什么啊,还嫌不够危险是吧?
至于“小伙子”朱宏胜……他已经疼的浑身冷汗,一动不敢动只能躺在地上,周围大爷大妈一生气还跑过来团团围住角落那个小兔崽子,没少踩他,耿子凡是个夯货,已经蹲在一旁抽烟,压根看不到,只能扯着嗓子拼命喊道:“散开点,你们踩到我啦!”
“噗嗤,哈哈哈。”全场估计只有祁麟笑的最开心,虽然得到了大爷大妈的白眼,但她一直在店里,没有作案动机和时间,顶多算是幸灾乐祸。
乱了好呀,这么多人闹起来,才好浑水摸鱼,到时候看他们怎么办。刚刚后院两声枪声,杜金花肯定和阴三儿干起来了,打吧,狗咬狗,最好都剩一口气,得来全不费工夫,齐活回家!
不对!祁麟本来靠着墙嗑瓜子看热闹,突然想起来一个被忽略的点,朱宏胜上面还有人,那杜金花就没有吗?
如果两方毒贩在知道自己注定逃不了的情况下,为了阻止卧底把消息送回去,会做什么呢?
会杀了他们!
毒贩当然没有忠义可言,他们的眼中只有利益和自我,再无其他,不论父母兄妹、亲儿子女、朋友兄弟,都抵不过心头欲念和对金钱的野望。
杀掉卧底不是为了给逃脱的毒贩消灭会暴露的线索,而是为了给自己消灭罪证,仍留存侥幸心理,以为自己能够逃脱。
祁麟看了周围一圈,大家脸上神色各异,热心的围观群众、神情戒备手始终在腰上放着的孔浪和郑娟、蹲在角落里抽烟,眼睛却时刻注视周围环境的耿子凡、躺在地上咬牙切齿的朱宏胜,还有和祁麟对视一眼又飞快撇开,还在和大爷大妈打嘴炮吸引注意力的荆棘,如果不是她眼底一瞬闪过暗茫,祁麟或许真的会以为她只是一个乱入进毒窝的小姑娘。
显然荆棘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手指频繁敲击着耳机,好似对周围说教不耐烦。
在祁麟看不到的地方,褚年、南宫清风、赵清随,还有更多的便衣隐藏在人群中,沉稳又不失速度以花店为中心赶来,每个人脸上表情尽不相同,心底却只有一个信念,指挥中心也在和救护车联系,原本的医护换成了法医和便衣,所有人都飞快调动起来。
祁麟不知道荆棘什么身份,但现在显然没有时间了,她决定赌一把,看了荆棘一眼后,确定她对上自己的视线。转头快速瞟了一眼孔浪,她钳制住孔浪,剩下的郑娟留给她,耿子凡在门口角落,距离后院最远,只要自己跑得快,就能有一丝机会,最重要的是耿子凡没有枪。
荆棘也爪麻,周围群众太多,队友竟然挤不进来,她咬着后槽牙想点头,心里想着回头只要死不承认,队长就拿自己没办法,但最后硬是当做没看到。周围还有这么多群众呢,祁麟是真的莽,但她做警察的,真的不能干这种事儿啊!
祁麟暗骂一声迂腐,若无其事地走回操作台,被店外的喧闹声吵得掏了掏耳朵,拎起玫瑰塞到荆棘怀里不耐烦道:“二维码在店里,赶紧付钱然后滚蛋。”说着重新走进去。
被花塞了个满怀的荆棘!!!在孔浪和郑娟探究的目光下……实在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也做出一副烦躁的模样,把嘴里的棒棒糖棍直接吐到人群中,祈祷他们被自己恶心到离开,然后跟进去,乖乖的拿出手机扫码付账。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也终于开过来,刚刚骂骂咧咧退出去一些的人群又围拢回来,趁着这个时候褚年几人也终于混在人群中,缓缓朝花店门口挪动。
耿子凡看到南宫清风,扔掉烟蒂缓缓站起来,和南宫清风视线对上,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周围明明那么吵闹,与此事相关的人却格外冷静。
就在大家都各怀心思缓缓成对峙状态的时候,一声枪响从后院传来,人群呆滞一瞬,一个老大爷的突兀高喊,立马将情况弄复杂:“有枪声,我打过仗,这绝对是枪声!”
人群尖叫、推搡、奔跑,场面彻底乱起来。
祁麟再不犹豫,颇有一种我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的意思,无视尖叫的人群,反手从腰间抽出匕首,一个跳跃冲着孔浪扑去,赶在他开枪之前匕首狠狠捅在他脖子上,用力旋转一圈,鲜血溅在脸上,“杀人啦!”有不怕死的逃跑还往频频往店里瞟,看见祁麟一脸血,叫声高的能和唢呐媲美。
祁麟没回头,也没管身后的郑娟会不会给自己一枪,奋力朝后院跑去。
与此同时,荆棘也动了起来,如祁麟所愿钳制住郑娟,一枪打在她掏枪的手腕上。
南宫清风也是同样快速的控制住挥刀向人群的耿子凡,及时阻止他挟持人质。
褚年趁乱在人群中看了一眼卷闸门拉下来的酸辣粉店,脑子里的想法还没成型,又被周围的尖叫声打断,赶紧和赵清随,便衣们疏散人群。
“是你,果然是我的好侄女,刚认亲,就亲手捅小姨一刀。”杜金花一脚踹开阴三儿的尸体,握着枪缓缓朝满脸是血的祁麟走去:“你是警察?”说着抬手给了她一枪,祁麟踉跄一下重新站稳。
“简天凤是不是你杀死的?”紧紧握着刀,面无惧色朝对方走去。
杜金花看她像是看仇人一样看着自己,直接笑出声,抬手又给了她一枪:“这就是你和长辈说话的语气?我很不喜欢,重新说。”
祁麟看她一脸了然,就知道简天凤的死一定和她有关系,顿时失去理智,反正外面警察都来了,他俩能得救,不管不顾握着刀朝着杜金花冲去,眼底弥漫着滔天仇恨,管她是哪门子的小姨,都给我下去给简天凤赔罪。
杜金花没想到便宜侄女竟然有这么大的爆发力,也没想到她竟然为一个外人这么仇恨自己,一时之间想到自己幼年拐卖,那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不是爸妈的亲生女儿,只以为自己是女儿才不被喜欢,从小到大非打即骂,就算同样是女孩的妹妹,日子过的也比自己好。
十五岁出头就被三千块钱彩礼嫁了出去,本以为家人就能不用挨打,谁知道因为什么嫁妆都没有,进门第一天就挨了打,公公打、婆婆打、老公打、小姑子也打。
还是后来怀孕了,日子才过得好点,为了肚子里的娃,他们倒是不再打了,但还是天不亮就要起来做饭,洗一家人的衣服,怀孕那段时间是她从小到大过的最好的日子,好歹能一起吃饭了,不用等他们吃完再吃一点填不饱肚子的剩饭。
不过这样的好日子很快在生下一个女娃的时候结束,还没出院子就被打断一条胳膊,直到现在,每到下雨天,当年被打断的胳膊都隐隐作痛。
而祁麟她妈妈呢?一母同胞的亲姐妹,自己被打的时候,她在玩!自己嫁人的时候,她在上学!自己活的连畜生都不如的时候,她婚姻美满!即使两人都生了女儿,境遇都天差地别!
可现在,一个便宜侄女,竟然为了外人对自己挥刀子!凭什么!都去死!
杜金花也发了狠,不顾受伤的胳膊,双手紧紧握着枪,“砰砰砰”没有一丝犹豫,眼底彻底的疯狂,凭什么只有自己受苦,她也要让姐姐中年丧女伤心一下,苦难均摊,这才是姐妹。
杜金花眼睛猩红被嫉妒逼得快疯了,心底只有一个想法,杀了祁麟,只要杀了她,就好像她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果不知道来处,不知道自己本可以有很好的人生,也许不会这么不干。
她忘了卧底,忘了贩毒,只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连祁麟什么时候走到眼前的都不知道,“噗”刀子扎进胸口,疼痛让她终于回神,看着祁麟浑身是血再也站不住,杜金花的仇恨、痛苦、不甘,终于缓缓退去,仿佛才想起来祁麟是她侄女,在女儿找不到之后,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二的血缘亲人。
“麟麟!”杜金花这次终于没有把麟麟和琳琳弄混。
祁麟还想给她补一刀,却没了力气,看着一脸慌张,胸口扎着匕首的小姨慌张地扔了枪扑过来,她想说什么,却只能不甘地瞪大双眼,最终陷入一片黑暗。
“祁麟!”褚年睚眦欲裂,看着祁麟浑身是血躺在地上,拔脚朝她跑过去。
赵清随和荆棘也被眼前的血人冲击了一跳,本以为她会继续稳住杜金花,怎么也没想这般惨烈,荆棘只能把杜金花拉开,铐上手铐快速往外走去,冲着救护车大声招呼:“快来,这儿有点受伤严重的!”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个黑色头套,还没忘给杜金花套上头套,维护人权。
褚年等人快速对着周围奔跑的群众亮明身份,并且安排他们有序离开,但看热闹的基因一直流淌在每个围观群众的血液中,支起耳朵听着后院不断地枪声,好半天终于停下,又壮着胆子重新围了回来。
正好看到荆棘押着套着头套的杜金花出来,顿时激动起来:“你们看,那没素质的小姑娘是警察,她刚刚是在演戏吗?”
荆·没素质·棘……
“应该是吧,演的也太好了点,都我气得够呛。”
“还是头发的缘故,要不然咱们不能当真。”
荆棘把杜金花扶上救护车,车里还有个腰扭了,铐着手铐的朱宏胜,见她过来狠毒的眼睛能杀人,“我要告你!”看着荆棘恶狠狠说道。
荆棘肩膀一塌,浑身上下充斥着懊悔:“行叭。”转身再不看他,花店外已经围了警戒线,苦着脸重新回去店里记录现场。
赵清随去库房找战友,把这里留给褚年,他抱着已经死了的祁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月色上头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屠国安也跑了好几趟,最后没办法,只能给了他后勃颈一下,昏过去才把祁麟从他怀里拉出来。
褚年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一起身就看到屠国安趴在对面的桌子上打盹,肩膀上的衣服顺势滑落,他把衣服捡起来走到对面,往屠国安背上轻轻盖着,屠国安猛地惊醒,对上褚年平静的脸。
“醒了?”
“大哥,我想去看看她。”
“哎,去吧,那丫头在法医室呢,已经通知家属了,明天过来。”
褚年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暗茫,两次了,每一次都没有等到家属过来,就会再次陷入重复,点点头转身往外走去。
走进法医室,里面围了一群人,荆棘、安宁、丁康宁、赵清随,还有南宫清风和法医,所有人见褚年进来都给他让开一条路,“吃饭了吗?”
“还没,副队,祁麟她……”安宁和丁康宁没想到多年后再见祁麟,会是这样的场面,两人都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守在解剖床边,明知道褚年的意思,却没有离开。
周围的其他人也没动,全都守在祁麟身边默哀,褚年看了一眼安宁两人,“你们认识?”
“她是简天凤的妹妹,我俩是孤儿,上警校的时候有一年安宁急性阑尾炎,屋漏偏逢连阴雨,我又得了急性胃炎,是简天凤和同学们送我俩去医院,缴费的钱全是祁麟打给简天凤的,后来但凡她给简天凤寄什么东西,总有我们俩一份。”
丁康宁声音哽咽,上次见面还是三年前,她好像有什么急事,匆忙在校门口递给简天凤一堆东西就离开了,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
简天凤的追悼会他俩在外执行任务,回来人已经没了,这么多年阴差阳错,谁也没想到再见面竟然会是这样。
安宁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她已经想到了身份暴露的后果,想到了会受到怎么样非人的折磨,但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平安回来的代价是祁麟的一条命。
杜金花事先在枪膛上了一发子弹,弹夹里有十二发,除了打在孔浪身上两枪,其余的都打在了祁麟身上,安宁和荆棘刚刚给她换衣服的时候,好好的人已经成了筛子。
安宁和丁康宁都明白,这十一发子弹,应该有两颗在他俩眉心,她不断的激怒杜金花,只为了拖延时间,让他俩活着。
大家都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褚年隐忍的目光下波涛汹涌,大家不知道其中还有这样的故事,听着战友娓娓道来,在简天凤口中总是玩世不恭的姑娘会舍身赴死,全部泣不成声。
良久之后大家情绪平复下来,都走了出去,把这里留给褚年。
褚年就这么站了一|夜,直到二月十四日零点,准时在床上睁开眼睛,呆呆的望着天花板,眼里全是祁麟躺在法医室,第一缕阳光洒在她的脸上。
很多年之后,褚年站在一排墓碑前,总会想起第一次遇见祁麟时的那个傍晚,她怀里捧着自己递过去的百合,烟雾遮住她的眼,总是翘起的嘴角依旧红润,还不是后来无数次,浑身是血躺在地上的苍白模样。
祝大家新年快乐,平安喜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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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