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燕君苦涩的笑。
“心……我的心早就如死灰了。”
周赫语塞。
苏燕君缓缓抬起头,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一样。
“我曾努力的想要为我的子女制造一切,到头来却被老天所辜负,它夺走了我的一切,如今留下我一个人徘徊,我内心的痛楚又有谁能了解。”
周赫从她的话里联想到一些事,说道:“或许老天没有厚待你,但也没有将你逼入绝境,在你的身边,还是有愿意孝敬你的人,比如说大小姐……”
“不是亲生的孩子又怎能和亲生的孩子相提并论!”苏燕君厉声的回答他,间接解开了他的心中的困惑。
周赫有点明白了。
“原来如此,因为大小姐不是你所出,你可以用尽手段去陷害她,然后呢,结果不是害了你自己,看看你如今身边还有多少亲人,田娇小姐想不开为情自尽,宝意少爷遭山匪杀害,田姗小姐下落不明,这种处境之下,难道大小姐不是你当前最赖以依靠的唯一亲人吗!”
他的每一句话都在扎苏燕君的心,不过瞬间的动摇又恢复了冷静。
“粮玉又怎会是我唯一赖以依靠的亲人呢?若不是她,也不会一步步走向深渊,甚至连累我的孩子们。”
“你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大小姐?”
周赫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苏燕君娓娓道来。
“谁让金家只有一个嫡女呢。粮玉的母亲都死了那么多年,老爷却一直没有再续弦,无论是我还是后来的顾韵心,都只能当个小妾,这凭什么!她金粮玉自小锦衣玉食,众星拱月,被老爷捧为掌上明珠,而我的子女们只能当庶出的少爷小姐,吃穿上永远那么朴素,每一次都得我低声下气的向老爷乞讨,外人都说老爷疼我,殊不知他对我一直抠门得很,他的大方只是对粮玉一个人,凡是粮玉想要的东西,他二话不说立刻兑现,相反我们这些作妾的哪有这等福分。”
周赫听得满面惊讶,果然深宅大院也避免不了内斗。
苏燕君继续忿忿不平道:“我就是看不惯这些不公平的待遇,嘴上说着对谁都一样,实际上死到临头,嘴里永远念叨着粮玉一人,还把金家的家业全都留给她一个人来继承,我们这些辛苦伺候了他许多年的侧室,最后连杯羹都分不到,你说我能不怨粮玉吗!因为有她在,我们这些侧室在金家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只有她不在这世上,我们的好日子才会到来。”
周赫频频摇头,明显不赞同她这些谬论。
“二夫人,我想你疏忽了一点,老爷他是上门的女婿,原来并非金家的人,现在金家的家业是粮玉的祖父传下来的,老爷也不过是把家业还给了金家的人罢了。至于二夫人你和三夫人均是老爷的侧室,真要追究起来,你们确实和金家没有多大的关系,又怎能去觊觎别人的家业呢。”
苏燕君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这不过是你一个外人自认为的了解罢了。粮玉的母亲死得早,是老爷继承了家业,金家才能支撑到现在,既然是老爷继承了家业,他走后金家的家业合该有我们这些侧室的一份,而不是让粮玉一个人独吞。”
周赫仍是无法理解,不过也没再和她继续争论下去。
“所以你是为了夺取金家的家业才故意设计陷害大小姐?为此还不惜谋害三夫人的两个儿子,这样惨痛的代价真的好吗?”
苏燕君定定望着他,咧嘴轻笑。
“你又没有证据能证明她们都是我害的。”
“你!”
周赫差点气噎。
“二夫人,你真是胜在足够聪明,哪怕我们历经千辛终于找到一些证物,还是无法让你束手就擒,因为还差一位最关键的证人,而这个证人便是你。”
苏燕君转过身去背对他,嘴角露出一抹阴险的笑容,满满的得意。
“看来你也不笨么,我从前真是轻看你了周赫。”
周赫一点也不为她的夸奖感到高兴。
“我知道你现在无论如何都不会站出来替大小姐洗清冤屈,毕竟要置她于死地的人可是你本人。”
苏燕君目光中若有所思,问道:“所以呢,你特地来找我,是想逼我就范吗?”
周赫摇摇头。
“那倒没有,我清楚的明白,以二夫人的聪慧肯定不吃硬的,虽然我可以用武力逼你就范,然后押你去州衙,但那样做的话,结果不会是我想看到的,反而会害了大小姐。”
“你为了挽救粮玉这条小命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苏燕君难得又夸了他一句。
周赫只感到头疼,二夫人这边他是没法说通了,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是万万不可能,唯有另想其他办法了。
另一边。
粮玉突然被人带到别的地方去见一位大人物。
此人一身华服,气宇轩昂,年纪大约四十多岁,满面威严,光是坐在那里就能让人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骇人气息。
粮玉从旁人口中得知他正是当今的狄王周璟,吓得连忙跪在地上参见。
周璟目光冷冷的盯着她,出声示意抬起头来。
粮玉不敢造次,听命的抬起头,把自己的面容呈现在他眼前。
周璟观这女子的面相果然有闭月羞花之美,一剪秋瞳惹人爱怜,不施粉黛的小脸白如雪,难怪周赫会为了她而迟迟不肯回京。
在与粮玉的谈话中,周璟很直白地把周赫的身份告诉了她。
粮玉得知周赫原来是狄王府的小王爷后,仿佛受到极大的惊吓般,脸色都苍白了。
周璟见她脸色不大好,问道:“怎么,难道赫儿没有告诉你他的身份吗?”
粮玉愣愣的摇头,这是她千思万想都料不到的事情。
周璟冷声道:“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也该晓得自己给赫儿带来多少麻烦,你不过是个平民之女,有何资格让一个小王爷为你东奔西跑。”
粮玉委屈道:“此前民女并不知道周赫的真实身份,周赫也没有告诉我他原来是小王爷,如果民女早知道他的身份,绝对不会劳烦他。”
周璟看她说得信誓旦旦的样子,有些信了。
“不管怎么说,你跟赫儿始终不是同路人,等你无罪释放以后,必须马上和赫儿一刀两断,他不能继续留在锻州了。”
粮玉沉吟了一会儿,抬起头回道:“民女如今已经知道周赫的真实身份,又怎敢再去劳烦他,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周璟一针见血道:“你不是被关押在大牢里,又当如何解决?我深知赫儿的脾性,不将你彻底解救出来他是不会罢休的,所以本王才会纵容着他,甚至为了他让州衙暂缓你的案子。”
粮玉心里很是惊讶,原来她的案子被暂缓是狄王出的手,难怪周赫当时会那么有信心。
周赫叹了口气,又道:“金小姐啊,本王今日特地来见你一面,除了想知道你长什么模样外,还想请你帮个忙,便是帮本王劝赫儿回京,他是狄王府的小王爷,不能一直在外头流浪,本王作为他的父亲,甚是担心他,希望你能明白本王这个做父亲的一片苦心。”
粮玉不解道:“民女何德何能帮王爷这个忙,且这好像是你们的家务事……”
“这……”一句话让周璟无言以对。
粮玉接着道:“如果是因为民女的事害得周赫不能早点回京,那就是民女的责任,民女答应王爷,等下次见到他的时候会好好和他说。”
周璟目光一两,对眼前这个女子改变了看法。
“你这女子真不一般,居然还懂得给本王一个台阶下。”
粮玉羞涩的低下头。
周璟难得又宽容一次。
“既然如此,本王也不急于这一时,还请金小姐暂时别对赫儿说本王今日与你见面一事,等金小姐的案子了结,赫儿成功救出你后再与他好好说吧,顺便把你们之间的关系做个了断,让赫儿得以安心的跟本王回京,这样本王会万分感激你的。”
粮玉犹如心头上被用力撞击了一下,那么的痛。要知道她对周赫已产生了感情,却在这时得知他的身份,还被他的父亲要求断绝关系……
她没有别的选择,因为对方是她吃罪不起的大人物。
——晚上。
周赫来牢里探望粮玉,给她带了一些热乎乎的饭菜。
粮玉下意识的伸出手,想恭敬的去接,忽然想到狄王要她暂时保密自己知道周赫身份的事,连忙装起傻来了。
周赫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自顾自的把今日出门办的事全部和她说了。
粮玉得知他今日去找过二娘,有些惊讶。
“你主动去找二娘谈判了?”
周赫点点头。
“嗯,可惜二夫人还是那么严谨,都被我们知道她是幕后凶手的身份,依然自信得很。”
粮玉咧嘴轻笑。
“看来二娘才是我们金家最聪慧的那个人,从前我只知她温柔善良,现在才知她深不可测。”
周赫心情沉重的凝望她。
“大小姐如今还笑得出来,二夫人她可是要置你于死地,目的是为了得到金家的家业。”
粮玉无奈道:“不让我笑难道要我哭不成,二娘铁了心要让我负罪受刑,又怎会被你三言两语所感动,从而回头救我呢。”
周赫认同她的说法,再问道:“那么大小姐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再不找出更有力的证据或者证人来证明你的清白,就真的救不了你了。”
粮玉想了想,让周赫附耳过来,在他耳边悄悄交代了一些事。
周赫听完眉头紧皱,满脸为难道:“你真要这么做?”
粮玉不好意思道:“我明白这会很为难你,却又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既是我们金家的事,自当由我这个金家的人来解决才行。”
周赫没再说什么,答应道:“我知道了,只要是大小姐想做的事,不管多困难,我都会竭尽全力替你办到。”
“谢谢你,周赫。”粮玉发自内心的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