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此一年 第9章 第 9 章

据说学校是十月底才开暖气，可现在已经十月二十五了，白天还可以接受，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就会很冷，还有晚自习下课回到宿舍里，简直冷得不得活。

尤其是宿舍里冰冷的海绵垫上，学校还不让插电褥，只能裹紧被子将自己包成一个蚕蛹才能汲取身体里唯一的热量。

现在倒好，连宿舍都不让人回了，有家的不能回家，班主任陪着学生在教室里等着。

静等一个不那么噩耗的消息。

王敏怕学生们等的无聊，晚自习一下就让他们用教室里白板大电脑放电影看。

从隔壁两栋楼教室里透出来的光可以看到他们肯定也在看电影。

只是这样解闷的方法实在撑不了多久，看完一部电影大家就开始各玩各的，有些同学甚至大胆到在老师面前玩起了手机。

渐渐地玩手机的人越来越多，亮着的教室灯也越来越少，三栋整齐的教学楼逐渐隐没在黑夜中。

时间过得很慢，从来没想过熬夜竟然会有这么难熬的一天。

各班班主任陪着各班学生坐在教室最后面，似乎除了看手机好像真的无事可做，时不时出去看一下别的班都什么情况，按兵不动，好，又回来坐下。

黎买言只恨自己没有先见之明，没把手机也带来。

本来想着今天星期天，刚来学校第一天，电要省着点用，没想到世事难料。

唉！失算了失算了······

黎买言拿出自己的小日记本，记载这史无前例的一天，活十八年难一遇的一天，难得被值得记载的学生生涯中有这么不常规的一天······

时间转眼到了凌晨一点，再这样看大家玩手机下去可不行，一时半会学校不会发下来通知，王敏开始串行子，从最后一桌开始巡查，一个一个轻声安顿放下手机睡觉。

走到黎买言跟前还以为她在学习，在她头上轻轻拍了一下，柔声道：“别写了，对眼睛不好，赶紧睡。”

是的，王敏走了一圈后，教室里确实黑的什么也看不见了。

个别脸上还发光的同学，也都自觉的收起发光神器，老实的趴在桌子上睡觉。

黎买言等老师走了几桌后，又翻开本子摸黑把最后几个字以最快的速度绕完。

同桌舒莹莹小声问黎买言，“你睡觉吗？枕在我腿上睡，睡得舒服点。”

说着还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腿。

“那你呢？”黎买言问。

“我不睡，我等回家再睡。”

舒莹莹是个温柔又大方的女生，既然她开口了，黎买言也没拒绝。

毕竟这年头，有这么好的同桌已经不多了。

小心翼翼拉开凳子，然后趟平，舒莹莹还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盖上。

三栋教学楼没有一盏教学楼的教室灯还亮着，远远看上去像是停电了一样。

只有几盏微弱渺小的楼道灯光，一直在自己的岗位上坚守自己的职责。

直到大约凌晨三点，人睡得正晕乎，一阵窸窸窣窣动静中醒来。

教室里还是黑的，勉强借着窗户外透进来的月光看清周围的情景。

黎买言睁眼，看见舒莹莹也睁着大大的眼睛看她，像是在疑惑她就这么快醒了！

紧接着王敏将后面的灯打开，然后又走到前面去把讲台上的灯也打开。

轻轻拍了拍手掌，“起来了，周围的人都互相叫一下没起来的同学。”

很快大家都陆陆续续从睡梦中惊醒，趴着睡的从桌子上起来，在凳子上睡的从凳子上起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王敏开口，“学校刚发的通知，跟大家说一声，现在把用的书都拿上，住校生回宿舍，走读生回家，从明天开始大家都在家上网课。”

“老师，这次又是上多久的网课？”前排的同学沮丧地问道。

“不清楚，到时候等学校通知。”王敏又重新看向座位上的同学们，强调道：“住校生明天早上七点，准时在校门口坐车，都别迟到了。”

“好。”住校生同学们异口同声道。

王敏不放心的语重心长道：“那你们赶紧收拾书，回家的回家，回宿舍的回宿舍，哪里都不要乱跑，尤其是走读生，现在疫情又不知道感染到哪里了，听说已经扩散到了十几个人。”

黎买言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书包，和杨筱花一起结伴回宿舍。

凌晨三点的学校林荫道上都是抱着书急着回宿舍的高中生，这样的场景放在昔日很平常，可在今天却格外的不平常。

很多办公室的老师也是这个时候才能回家。

今天黎买言和杨筱花决定从人少的地方过去，所以选择了人鲜少经过的小径道路。

只是在经过办公楼的时候，黎买言突然抬眼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地理老师！

许作仁单手插兜，一只手里还拿着教案袋，黑色的长风大衣包裹着修长玉立的身体，显得整个人愈发身姿笔挺。

看了看他手里提的教案袋，再看看自己怀里抱着的一摞书，唉声叹了一口气。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杨筱花替她说了她想说的话。

俩人莫名相视一笑。

两人在一起待久了，默契到她已经不用张口了。

再抬眸猛地就撞入一道冰冷的视线，两人顿时瞳仁一怔。

许作仁看向她们，并且还认出了她们，起唇：“快回宿舍，别再外面逗留。”

黎买言和杨筱花没想到许作仁会和她们说话，也不敢确定老师是不是认出她们，赶紧鞠躬低首。

“知道了老师。”

像是两只被吓到的惊悚小兔子，迅速撤离现场。

许作仁看着两人落荒而逃的背影，眉梢微蹙。

他有那么吓人吗，还是他太凶了？

给孩子吓成这样！？

回到宿舍里，两人一如既往回来的最早，其他人还没有回来。

黎买言就在杨筱花的床上坐着，悠闲地吃着杨筱花带来的苹果。

两人边聊天，杨筱花已经还是泡面。

黎买言，“不是吧，你这会儿要吃泡面？”

“饿了，反正条件都有为啥不吃。”

杨筱花说的条件是，热水、泡面、还有肚子。

邀请黎买言一起吃。

黎买言哈哈大笑，凌晨没有吃夜宵的习惯，就拒绝了。

“这是谁笑着呢，这么开心。”郑蓉蓉和穆香从门口进来。

黎买言立刻收声，唇角笑意却不减。

“你们回来了。”

“原来是黎买言啊，我老早在楼道里就听见了。”目光往桌上一看，欣喜道：“你俩吃泡面呐！”

杨筱花想到一句典故，“先闻其声再见其人。”

郑蓉蓉问了一句穆香吃不吃泡面，于是两人很快加入了吃泡面队伍。

接下来408宿舍每进来一个成员就会被泡面香味所诱惑，最后全员吃泡面，黎买言吃完苹果，就回了415。

然而415进去完全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画风，没有一个人在吃东西，而是都在洗脚准备上床睡觉。

“哇哦，你们速度真快！”黎买言关上门。

罗晓燕佯装生气道，“你去哪里了，才回来？”

吼吼，舍长的样子摆出来了。

黎买言眉眼弯弯，如实道：“我在杨筱花她们宿舍转了一圈。”

罗晓燕眯眼看她。

“你咋不在她们宿舍待着去，还知道回来，还知道你有个宿舍呢！”

“哎呀，我就回来这么晚一会儿，下次不会了。”说着走过去从书包了拿出个大苹果给罗晓燕一个。

然后又给宿舍其他人一人分了一个。

“诶，明天又要回家上网课了，咱们这一届真是太倒霉了，高一的时候就在家上了两个月的网课，高二的时候又延长开学，现在高三了又得上网课！”

鹿云云垂眸感叹道。

罗晓燕刚倒完水回来，接上话，“啥办法，咱们这个学业看是一完。”

“······”

争争吵吵，这个宿舍七个人也有一种小小的家的感觉，很是温馨。

舍友们又聊了一会儿，差不多凌晨三点四十了。

大家都开始正式进入梦乡。

这是史无前例的在学校里这么晚睡，还能睡三个小时。

睡吧，睡醒就该回家了。

＊

翌日，七点，太阳慵慵懒懒的从教学楼那边升起，校门口已经停好了各个地方的接学生回家的大巴车。

本来今天这个时候应该是升国旗的，而现在……

黎买言和杨筱花拉着行李箱，穿过林荫小道过来，抬头的目光就能看见前宽阔的学校大门口井然有序的停放着各个地方的大巴车。

由于所有学生从四面八方的来，她们不得不加快脚步。

坐上回家车，黎买言选择了靠窗边的位置。

这跟以往回家的流程一模一样，可心境却截然不同。

从前装的是满心欢喜，如今却是满脸沮丧。

装满不明神色的目光看向窗外，还有一片乌压压的学生没有坐上车。

应该是回家的车已经满了，或者是有的地方大巴车还没有来······

她从书包里取出CCD，在她能拍到的位置拍了几张照片。

画面定格的一瞬间，时间似乎有了可以寻找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