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修的事情让林砚之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便没有再轻举妄动。
吕中其并不知自己已经成为他们监视的对象,还是和往常一样。这日天朗气清,袁崇焕便组织了一场比赛,来调动士兵的积极性。朱楚仁知道时机来了,便让吕中其盯在比赛场地,负责评分。这样一来他便没有办法回自己的营帐。
等比赛正式开始的时候,所有人包括朱楚仁在内都在练操场内。林砚之一开始也在朱楚仁旁边站着,等比赛步入正轨的时候,朱楚仁回头看了她一眼,头往门口的方向指去。
林砚之霎时会意,点点头,避着吕中其的视线范围,出了练操场直往吕中其的营帐跑去。这会儿外面的守卫不多,林砚之的行踪也不容易被人发现。到营帐外的时候,林砚之左右观察了一番,见没什么人注意这边,才一溜烟走进去。
这是她这几年第一次进他的营帐,和其他军人乱糟糟的摆放格局不一样,吕中其帐内及其整洁干净。林砚之非常诧异,连她一个姑娘的帐内都没有这般整齐条理。
她知道这样的人,记忆力定是非常惊人。她努力记着现在房间的摆设,以免等下翻看完没有物归原位,被吕中其发现。
吕中其营帐内的陈设跟她的差不多,都是在门口正对着的内里有一个大通铺睡榻。睡榻右上角摆放着一个木柜子,用来放置各种私人用品。帐内正中间一个大长桌,长桌上边有一块长桌布,一直垂到地面,遮挡着前面镂空的地方。
长桌边上便是一个兵器架子。上面搁着几把刀。
林砚之先从最有可能存放东西的木柜子下手。
木柜子有三个抽屉,最上面一层的抽屉里放着的是他的贴身衣物。林砚之没有细看。便继续看下面两个抽屉,其中一个里面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石头,林砚之拿起其中一个端详了一阵,普通的石头,并没什么特别指出,便又放了回去。
到第三个格子的时候,拉了几次没拉开,大概是上了锁。林砚之蹲下身子,观察着锁眼儿,深吸一口站起身去翻床铺,也并没有什么发现。
这才再次回到那个木柜子前面,蹲下身,看着第三格被锁的抽屉。在屋子里巡梭一圈,没发现能撬开这个锁眼的细小工具。掐着腰站起身思索了一阵,猛然想到自己头顶插发髻的簪子粗细跟这差不多,才要从头上拔下来,忽听外面的脚步声,似乎是往这个营帐里来的。
林砚之一下子慌神了,心想不会是吕中其中途回来了吧。
她蹲下身想着藏身之所,满屋子一眼望到底,实在没有可躲藏的地方。
就在对方快走到门外的时候,林砚之看到那个大长桌,便容不得再多想,一溜烟钻到了桌子底下,幸好她瘦,长桌上的桌布正好挡住人的视线。
在她刚钻进去的下一秒便有人进来了。
林砚之从鞋子认出是吕中其。他回来似乎是取刀的,进营帐便直奔刀架旁。在那里拿起几把刀分别试了试手,最后说了句:“就它了。”这才握着刀往外去,见他脚步向外,林砚之才慢慢松了口气,手一动弹,前面的帘子晃了晃。
刚走几步到门口的吕中其忽然停了下来,一转身又往回走,似乎是往长桌边走。林砚之心提到嗓子眼儿,嘴里默念,别过来别过来。
赶巧外面有人喊:“吕副将,怎么样了,都在等你呢。”
吕中其脚步一顿,对外说道:“来了来了。”说完这才往外跑去。
林砚之在里面听见脚步声逐渐远去,这才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深深吸了几口气,赶紧用发簪,开那把小锁。小木桌的锁子好开,她来回拧了几次,就打开了。
拉开抽屉,入目都是些信封信纸。
林砚之拿起几封,粗粗浏览一阵,果真是有和后金的往来书信,以及和魏忠贤的来往书信。这一发现让林砚之有些激动,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拿着这些书信,想要塞到怀里带走,可是这样一来,吕中其就有可能死不认账,那他们岂不是又前功尽弃了?
她站在那里天人交战了一番,又将书信原封不动放回去,将抽屉重新锁回去。这才将簪子重新插回有些凌乱的发髻上。
移步到门口,往外面看了一番,没发现任何人,这才敲敲溜了出去。
回到练操场,吕中其正在和士兵们过招比试,林砚之悄无声息地回到朱楚仁身后。朱楚仁回头看了她一眼,眉毛轻微挑了挑,似在询问结果。林砚之轻轻点了点头,便看向场中间打斗的两个人。
朱楚仁转回头,摸着手上的玉扳指,盯着场中的吕中其,半晌才对一旁看的正起劲的袁崇焕说道:“将军,晚些时候得劳烦你去抓一个叛徒。”
袁崇焕正在盯着场子里,看的起劲,忽然听朱楚仁这么说,脸上兴奋地表情收了回来,头别向朱楚仁的方向:“叛徒?不是已经死了?”
朱楚仁摇了摇头,“还有一个更大的呢。”
说完便看向场中间,袁崇焕顺着朱楚仁的视线往场中看去,瞳孔放大,又转回头看着朱楚仁,似乎不敢相信,“不会吧?!”
朱楚仁只是笑笑,“晚上我们就知道了。”
似乎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只待请君入瓮。
一场比赛,一直从早上到傍晚时分,才评出几个优胜者,吕中其也终于有时间得空回营帐休息。
今天他回来取刀的时候,总觉着屋里的摆设有点怪怪的,但是碍于操场的事情,他也没时间多想,现在静下来,才打开那个抽屉,见里面的书信都还在,这才要重新放回抽屉。
就见袁崇焕和林砚之陆流撩帘子进来。吕中其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见他们表情都有些凝重,一猛子站起来问道:“袁将军,吕参军可是有事?”手里抓着的信挪到背后。
袁崇焕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走到他跟前,从他身后欲拿过那封信。吕中其自然不能给他,才要揉成团,塞到嘴里,就被袁崇焕一把掐出脖子。愣是从他嘴里掏出那封信。
林砚之又从他已经打开的抽屉里,拿出另外的几封,递给袁崇焕。
袁崇焕将那封揉成团的信展开,快速看了一眼,咬着后槽牙吱吱作响。又接过林砚之手里那几封,看完眼睛里都盛满怒火,反手就给了吕中其一拳。
对方没吃住这一拳,重重摔倒在地上,知道事情已败露,嘴里讨饶道:“将军,你听我说,我可以解释的。”
袁崇焕一把卡住他的脖子,练武之人手重,被掐着的吕中其,霎时脸就憋得通红。
“你倒是解释解释,你和这魏狗的秘密交易,和后金透露我军私密消息是何居心,啊?”袁崇焕低吼着,有种恨铁不成钢的痛心。
吕中其当年是他挑中,并一手提拔起来的,现如今在他眼皮子底下为谋私利通敌卖国,他这个将军又有何脸面治军带军。
一把甩开吕中其,袁崇焕站起身,将那几封信抓到手里,看着吕中其跪在那里脸紫红地求饶道:“将军,你听我解释,我是有苦衷的。”
袁崇焕对门口的士兵一挥手,他们便进来把吕中其绑了起来。“有什么苦衷能让你出卖国家,出卖这些和你出神入死的兄弟?”
“我……是魏忠贤逼迫我的。”吕中其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自己都觉着不可信。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魏忠贤是怎么逼迫你这个三军副将的?你个财迷心窍的东西。”
说完便在吕中其的头上套了一层布,拉着他去了朱楚仁的营帐。
到那里,袁崇焕拉着吕中其双双跪在地上,道:“元帅,是卑职治军不力,才出现了这样的叛徒,请元帅责罚。”
他双手端着那些信件,陆流从他手里接过信件递给朱楚仁,对方看着这些信件,心越来越沉。原来魏忠贤已经和他国勾结道此种地步,大明朝真是岌岌可危了。
将信件放在一旁,朱楚仁走到满脸自责的袁崇焕面前,扶起他,拍拍他的肩膀道:“袁将军,现如今咱们明朝的内忧比外患更是可怕,你无需太过自责。”
说完,才来到吕中其身边,一把拉开捂在他头上的布,见他低垂着脑袋,倒还算镇定,多少有些军人的志气,“吕副将可还有什么要为自己辩解的?”
吕中其对朱楚仁没有像袁崇焕那般兄弟情意,便也没再多为自己辩解,只是低着头,不发一语。
“好,既然没什么可辩解的,那就说说你这几年是怎么为魏忠贤办事,出卖情报的吧。”
吕中其被反绑着手跪在那里,看了袁崇焕一眼,只说了句,“是卑职对不起袁将军,这事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袁崇焕一脚将他踢倒在地,“给老子如实交代,我这条命折在你这里都可以。”
吕中其挣扎着重新跪起来,抬头对朱楚仁说道:“我当年在入军之前,便是为魏忠贤办事,后来袁将军回京复命,并挑选士兵,我便被授命参加选拔,且被袁将军挑中,这些年得到袁将军的提拔和魏忠贤的举荐才有了现在地位。”
吕中其顿了片刻,才又说,“入军队以来,我很佩服袁将军的治军能力,但奈何我已经是魏忠贤的人,我的所有身家性命都拽在他手里,我不得不为他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