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楚仁知道因上次的事情,陆流担心她真伤了他。只摆了摆手道,“没事,给她吧。”
陆流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拗不过主子,不情不愿地将手里的剑递给林砚之。
这次倒颇是低眉顺眼,陆流打量了番,只见其立在一旁低头恭着手,看起来非常听话的样子。
林砚之接过来也回看了陆流一眼,略微点点头,陪着假笑道:“谢陆大人。”
陆流不遑多言,便出了门。
手里的剑比她过往用的沉,她习惯性地颠了颠,一旁坐着的朱楚仁手肘撑在膝盖处,淡淡地道,“剑有了,开始吧。”
“是,王爷。”
说完,林砚之便后退了几步。
她哪是真的想给他武剑,不过是借口,没曾想这人完全不着道,她只能给他表演一套。
她拔出剑,从上到下用眼寸量剑的长度,衡量过屋子能纵深的范围,这才开始舞起来。
屋内空间到底小,还有各种桌子,和屏风帘子的间隔,林砚之束手束脚,不敢有太大动作,以防不小心碰到什么东西,或者不小心伤着对方坐着的人。虽然这人看起来也不怎么像个好人,但到底也是有身份的人,万一磕着碰着,那她在这里的刚刚挣得清闲日子,怕是就没有了。
舞剑的过程中,她的小心思也转了好多个。
朱楚仁手撑着下巴,斜躺在榻上,看着舞剑的林砚之,出了神。
紫金雕花香炉里飘出淡淡的青烟,薄薄一层,氤氲开来,诱的使人迷醉。
一段舞不长不短,林砚之收尾之际,也感觉到了从脊背处升起来的热气,有一半是因为他过于直林的眼神。
在他的注视下,林砚之将剑立于身后,才走上前对朱楚仁轻轻施了个剑礼说道:“青竹在王爷面前献丑了。”
朱楚仁回过神,收起眼神中升起的一丝情绪,坐起身拍了拍掌,道:“虽是一支舞,也看出林姑娘好身手。”
几次下来,林砚之觉着这个王爷,相比花名似乎更喜欢她的本名。
“王爷谬赞了。”
朱楚仁伸出两指对她招了招:“你过来,本王有话问你。”
林砚之将剑归入剑鞘,搁于一旁,起身说道:“可容奴家去换身衣服,再来伺候大人可好?”
朱楚仁微撇撇嘴说道:“无妨,反正迟早都得湿。”
“……”
湿你姥姥。
林砚之被他这有意无意的浑话,弄的梗着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练剑虚红的小脸,硬生生憋的更红了。
到底还是不敢违抗,乖乖挪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朱楚仁想也不想,一把将她拉到自己怀里,低下头,在她头顶轻轻嗅了嗅:“之前没发现,这淡淡的菊花香挺适合你。”
林砚之也没听出他话里的纰漏,只是被他这动作扰的乱了心绪。她双手撑于朱楚仁的胸前,想要起身,被朱楚仁按住了。
他垂眼望着她跎红的小脸,和隐忍着怒气的模样,甚是满意。
朱楚仁总是喜欢看她炸毛的模样,“告诉本王,你想不想离开这个地方?”
林砚之挣扎的身体一怔,抬起头不太敢相信地睨着他,一瞬间眼睛精光闪闪,似乎在确认他话里的可信度,“王爷能让青竹离开这里?”
朱楚仁未言,眼神打量着她害羞的脸上升起的期待,最后定格在她嫣红的唇角,点点头:“只要本王想,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让别人帮她离开,这是他一直不敢想的事情。之前听说过有些姑娘被恩客赎出去,可那是天价,更何况她还有兰儿……
此时听到朱楚仁这么说,林砚之感觉全身都因激动兴奋起来了。
正欲说话,朱楚仁就又道:“但你得告诉本王,既然会武功,为什么不自己逃?”
林砚之脑中飘过很多想法,又望向朱楚仁,见他不像是开玩笑,便赶忙起身,跪在他腿边颤着声音说道:“从小陪着奴的贴身丫鬟兰儿,被青梅下了毒。我若逃了,兰儿没有解药会痛不欲生,甚至会死。”
说完,眼泪就顺着她低垂的眉眼流下来。这应该是林砚之失忆,被抓到这里以来,第一次哭。她也不知道是为何,像是找到了一个能诉苦的对象一般。
她自打被莫名抓到这里,好像除了兰儿,真没什么其他朋友。
朱楚仁听完无意识地挑了挑眉,倒也是有个有情有义的姑娘。“兰儿就是你那个小丫头?”
“是的,王爷若能救我和兰儿离开这里,青竹但凭王爷差遣。”
林砚之知道在这里,终有一日,她保不住自己,来这里的都是权贵,能躲过一时,又能撑过几日。
她一直在等着她的爹娘和师父能找到她,可是这么些日子过去,依旧没有动静。以她现在的名声,以后会吸引来更多有钱有权的人。
不是人人都能让她“只卖艺不卖身”。
从这两次和朱楚仁的接触中,虽知这人嘴不饶人,但却实实在在没有过分强迫的举动。如今这般,林砚之只能拿自己赌一把。
至少先带着兰儿离开这里。
朱楚仁也是第一次见她这个样子哭,又想起她如今的境地,心里一抽抽,不由想起那句“满眼泪珠和雨洒,一襟愁绪抵秋浓。”
微叹了口气,他伏低身子,将她拉起来,抹了抹林砚之眼角的泪:“是本王回来晚了。”
见她这梨花带雨的样子,再没了逗她的心思。
林砚之虽没听出他话里的言外之意,可到底也知道,想要得到一些东西,总要先失去一些东西。这是她爹经常讲的,天下没有林吃的午餐。
借着他的力,她起身挨着他坐下来,抬起一只手不甚熟练地揽着他的脖子。
那双晶亮的眼睛里,还残留着刚刚的眼泪,此时流露出几丝紧张和局促。
她这一系列动作倒是让朱楚仁意外,明显小心翼翼,紧张的连眼睛都不敢看他,却还是想这般来取悦他。
大抵是怕他食言。
朱楚仁倒也不打断她,只是顺从地靠在椅榻上,微微眯着眼盯着她的表情,猜测她的下一步动作。
林砚之另一只手顺着他的肩膀,停在了胸口处,红这个小脸,睫毛颤颤地道:“不如,不如让青竹陪大人喝完这剩余的酒。”
朱楚仁搁在她身后的手半天楞空着,半晌才落于她腰间。盯着林砚之躲闪的眼睛不说话,喉结微滚。
随后撩起她的几缕发丝,摸着她嫣红的耳朵。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暧昧的气息,沉香一缕缕从香炉中飘出来,洒满了房间的每个角落,很是上头。
林砚之都觉着可能要溺毙在这安静的空气里。
见朱楚仁半天不说话,她强装淡定地把他推倒在榻上,俯下身眼一闭心一横打算吻他。
结果因为紧张没把握好分寸,脚踩到了裙子,直接扑在他怀里,完美演绎了什么叫投怀送抱。朱楚仁被她这冷不防的一扑,压的闷哼了声。
林砚之侧过头,尴尬的暗自骂自己:“瞧这点能耐。”
羞的连脖子都快红似血了。
可嘴上却是连连道歉:“对不起王爷,青竹鲁莽压疼您了。”
边说边抖着手拍着他的胸,就要起身。
朱楚仁乐了,这会儿也猜到她的心思,便侧身用胳膊撑着自己的脑袋,将她拉平到自己身前,虚揽着她:“既然这么害怕接下来的事情,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林砚之心跳都快跳出胸腔,她稳了稳心神,小声说道:“青竹也只是听青梅讲过这些,并没有实践过,所以失了分寸。”
“哈哈哈”
朱楚仁忍不住笑出声。
在他的调笑中,林砚之越发羞的无地自容。
正想作罢,朱楚仁躺了下来,把她搂在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说道:“本王从不为难女人,等我把你带出去,你再委身于本王也不迟。希望那个时候,你不只是存着跟本王做交易的心思。”
一语戳破,林砚之心猛地收缩,好像在她空林的记忆里砸开一个洞,这些日子的心酸竟一瞬间涌了上来。
她从朱楚仁的怀里抬起头,卸掉那些伪装,定定地望进了他的眼睛里。
*
另一旁,刚刚被林砚之偷听的屋子里,听到声音,从里面出来个人,顺着走廊一路寻到楼梯处,都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发现进进出出都是些来寻快活的男人,才又回到了屋里。
“刚刚是什么人?”
那人摇摇头说道:“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人,想来是恰巧有人路过吧。”
“嗯,”得到答案,安世奇这才放下心来。
转头对左手边女扮男装的张玲玉说道:“可有查到林家小姐的下落?”
张玲玉摇了摇头:“去过林家,什么人都没有,冷冷清清。”
一旁的人猜测道,“有没有可能是遭小偷发现后绑走了?”
“不大可能,若是小偷,不可能不带走家里值钱的东西。”张玲玉回答的斩钉截铁。
“也是。”安世奇瞬间有些自责,“我若早一点回来,兴许林家也不至于家破人亡,现在……”
张玲玉在一旁安慰道:“少帮主,这也不是你的错,当时的情况,你也没办法两头都顾。”
安世奇摇了摇头,他怎么都不会想到,林家一夜之间有这么大变故,他不知道林砚之现下的情况,只道,“你们继续加派人手寻砚儿的下落,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从小就没受过什么苦。”
张玲玉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少帮主,已经让咱们遍布各地的探子在寻了。”
“嗯,老帮主这边先切勿轻举妄动,怕他们恼羞成怒对老帮主不利。”
“明林,少帮主。”
朝堂上,一片肃穆。
朱由校居高临下地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群臣问道:“林莲教其他余孽可有抓到?”
一身官服的侯国兴走到堂前说道:“臣最近发现一群形迹可疑的人,进了京,想必他们和林莲教有关。”
“爱钦打算怎么抓他们?”
“臣已经贴出告示,明日到昭狱提审,三日后午时三刻,要将抓到的那些贼人斩首。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一定会采取行动,到时候就能来个一网打尽。”
朱楚仁在一旁听着他的计策,并不做声,只是垂着手若有所思。
朱由校不置可否,望向立在他下面的宪王,见他不知在思索什么,低着头不言一语,就问道:“宪王你怎么看?这些人毕竟是你擒回来的。”
突然被叫到的朱楚仁,抬起头看了看皇帝,又转头扫向他身后的侯国兴:“臣倒是觉着侯大人说的解决方案,没什么问题。但是,会存在隐患。”
“哦,什么隐患?”
“林莲教在西北一带,颇受百姓信赖。追根究底是这些年天灾,当地官员克扣救济官粮和乱收赋税引起。如若不从根上解决这些问题,只是把这些叛贼斩了,恐不能让百姓服。反而会激起更多的矛盾,会有第二第三个林莲教出来。”
朱由校点了点头:“是啊,这也是朕担心的,那宪王有什么想法?”
“臣有个不成熟的建议,大家可以一起商讨。现如今抓住的都是林莲教的头目,我们不如以理服人,策反他们。如果这些人一意孤行,到时候再斩也不迟。至少,对那些百姓有个交代。”
朱由校双手撑在膝盖处,无意识地敲了几下,随后转身望向魏忠贤道:“你意下如何?”
魏忠贤后退了一步,低着头说道:“臣也同意宪王的说法,不过,侯大人说的我们可以先试试,等把所有余孽都抓回来,再行策反也不迟。”
朱楚仁闻之抬头看了眼魏忠贤,两人对上了眼,魏忠贤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似乎是终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朱由校拍了拍椅子:“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办,务必给朕解决地明明林林。”
“是,皇上。”
“好,退朝。”
说完就离开了龙椅。
出宫回宪王府的途中,朱楚仁就看到了沿途贴的那些告示,速度倒是真快。
他心里不无担忧地想着,“看来魏忠贤是要致这些人于死地。”
回到府里,朱楚仁直奔书房。
他拿出连日查到的一些,笼络收买官员的信件,看完后又重重扔回书桌上。
这帮人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
正苦恼中,门外陆流敲门唤道:“王爷。”
“进来。”
陆流推门进来,见朱楚仁手捏着眉心,很是烦躁,“何事?”
“王爷,林家有线索了。”
朱楚仁登时抬起头,“是谁把她卖去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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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