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侯唐靖远带着御医回到家的时候,前院从祠堂开始的两个院子,几乎都被烧成了一片白地。
满院子的仆从和侍卫都快被累瘫在地上,老管家更是吼得嗓子都哑了,依然没能抢救回祠堂里的唐家祖宗牌位,甚至连头发和衣服都被烧焦了好几处,显得格外狼狈。
就这样,承恩侯也没放过他:“让你看着祠堂,你就这么看的?世子呢?”
老管家慌张地跪地告罪:“世子……世子跑去瑞麟阁,是老奴办事不力……”
“瑞麟阁?”承恩侯皱了皱眉,“夫人醒了?她还护着那个逆子?”
一到家他就先让人送御医去瑞麟阁,自己先找来老管家问话,原本他就是借着去宫中为受到惊吓早产的林夫人请御医的理由出门,这样就算府中发生了什么事,林家想追究也追不到他的头上。
毕竟,承恩侯夫妻恩爱,尤其是他爱妻情深,不纳妾不去青楼的好名声,可是在京城独一份的。
就算管教孩子时严厉了点,那也是为他好,若非如此,哪能培养出人人称羡的小神童。
可惜慈母多败儿,正是被林夫人惯坏了性子,才让这孩子最近任性乖张,甚至冲撞到自己母亲,害她早产,他只不过罚他在祠堂反省,居然就闹出这么多事,还谎称有人要害他,烧了祠堂,简直是胆大包天,一定要好生家法处置,免得变成个纨绔子弟,坏了唐家的家风名声。
等到王嬷嬷和红叶慌慌张张地求见,说小世子闯入产房,唤醒了林夫人,让她平安生下一个女儿时,承恩侯才变了脸色。
“你们这两个刁奴,竟敢冒犯世子,对夫人不利,拖下去重打五十板——”
“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啊!”
王嬷嬷和红叶连忙求饶,刚想开话,却被承恩侯身边的侍卫上前重重两个耳光,当场打得脸颊高高肿起,吐出血来,里面还带着两颗牙。
接着就有四个家仆上前,将她们堵了嘴拖下去,根本不给她们开口的机会。
承恩侯揉揉额角,感觉有些头疼,正准备去内院探望夫人和刚出生的女儿,就听得外面传来一声叫喊。
“启禀侯爷,护国公、护国公府上来人了——”
“滚开!——”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叫喊声中,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顶盔掼甲,挎着长剑横冲直撞进来,承恩侯府的护卫们一个个都被全副武装的士兵用刀剑指着,根本不敢上前阻拦。
承恩侯连忙迎了出去,强笑着说道:“舅兄到来,怎不让人提前知会一声,本侯好生相迎……”
“唰!”来人正是护国公长子林若风,不等承恩侯说完,他手中长剑出鞘,直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唐靖远!还不带我去见我妹妹,若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就让你给她陪葬!”
承恩侯苦笑一声,“舅兄怕是有什么误会……是我教子无方,铭哥儿顽劣,冲撞到若曦,害她早产,如今母女平安……”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若风已经将一张染血的丝帕直接摔在他的脸上,“平安?平安会让人送来血书求救?唐靖远,你做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明白,若是让我查出什么,看我不撕了你!”
“走,带我去见若曦!”
承恩侯一脸懵逼,他完全无法想象,林夫人从昏迷到产女这才过去多久,自己得到消息就从宫中赶出来,这大舅子竟然就已经接到“求救血书”赶来,这不对啊!
这血书,是谁写的?难不成林夫人早有察觉?
看着那丝帕上熟悉的字迹,鲜血淋漓,每个笔画都饱含怒意与仇恨,让他不由一个激灵,被林若风推搡着朝内院走去。
承恩侯府的侍卫和下人们面面相觑,既不敢上前,也不敢离开,只能小心地跟在后面。
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侯府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对于他们来说,承恩侯是主子,可林夫人也是主子,而且还是给他们发工钱的主子,谁也得罪不起,更不希望这两位闹出事来,侯府若是垮了,他们谁都讨不得好。
路过被烧成一片残垣断壁的祠堂时,承恩侯忍不住痛心疾首地对林若风说道:“这次都是铭哥儿惹的祸。若不是他冲撞了夫人,也不会闹出今日误会来。我不过罚他在祠堂反省,这混账竟是连祠堂都烧了……”
“是你还是铭哥儿的问题,我得听若曦亲口说。”林若风冷冷地看着他,无法掩饰心底的怒火。
天知道那张沾满鲜血的求救信送入护国公府时,老夫人只看了一眼上面的字迹和半个血手印,就当场昏厥了过去。
若非如此,现在带人来的,就不是他而是老爷子了。
老父亲可不会对承恩侯像他这般客气,以老护国公的身份资历,就算是当场劈了这个忘恩负义的伪君子,皇上也得捏着鼻子认下这笔账。
只是就算杀了这厮,若是救不回妹妹,也于事无补。
他心急若焚地推搡着承恩侯进入内院,走到瑞麟阁门口时,见到是林夫人的两个陪嫁娘子守在那儿,连忙问道:“你们怎地在此?夫人可还好?”
“夫人和小姐安好,世子也在里面陪着夫人。”
林若风刚松了口气,还没说话,就听承恩侯说道:“我就说夫人母女平安吧!舅兄可以安心了吧?来人,把铭哥儿带出来……”
“谁敢!”里面传出林夫人虚弱却坚定的声音:“唐靖远,你害我不成,到现在还想害我的铭哥儿吗?”
承恩侯连忙说道:“夫人你误会了,定是铭哥儿记恨我罚他,在你面前胡言乱语。这逆子胆大包天,害你早产不说,我罚他跪祠堂反省,他竟是连祠堂都烧了,还跑到你这里来挑拨污蔑,如此忤逆不孝,真真是反了天了!”
林若风听得稀奇,不由得问道:“铭哥儿才不过六岁,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事来?”
如果他没记错,铭哥儿可是承恩侯亲口求皇上册封的世子,从三岁开蒙就崭露头角,过目成诵,五岁就会作诗,是京城有名的神童,也是承恩侯的骄傲,怎么一转眼,这爱子就变成了逆子?
承恩侯顿足不已,一脸沉痛后悔,“正因这孩子早慧,我对他寄予厚望,管教严了些,他却不学好,又嫉妒他母亲腹中胎儿,才闯下如此大祸!”
“铭哥儿,只要你肯认错,向你母亲说明真相,为父就会原谅你的……”
语气中真情流露,完全是一副对儿子恨铁不成钢却又无可奈何的老父亲模样。
林若风听得也有些疑惑,架在承恩侯脖子上的剑不由放了下来。
屋中,唐铭柯听到久违了的父亲的声音,忍不住苦笑了一下,稚嫩的小脸上,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悲伤和痛苦。
林夫人看得心疼,伸手轻轻搂了下他的肩膀,轻声说道:“铭哥儿不怕,娘相信你。”
唐铭柯抬头望向她,“娘,你真的相信我?”他先前说的那个梦,激起林夫人的求生欲,可等到冷静下来,回头一想,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无论是梦见未来,还是死后重生,这等怪力乱神之说,若是放在从前,他自己都不信。
更何况,今日的确是他脚下踉跄间撞了母亲一下,才导致母亲摔倒早产,在这个以孝为天的父权时代,父亲打他罚他,便是真的要他死,他也只有默默承受的份。
便是他先前说有人火烧祠堂要害他,也毫无证据,可承恩侯说他放火烧了祠堂,却是不用证据都能直接定罪,这就是父亲的话语权,当儿子的则没有。
林夫人擦了下他流下的泪水,轻叹一声,“傻孩子,你真以为娘什么都看不出来吗?若不是你唤醒娘,方才娘就已经和你妹妹一起进了鬼门关。”
说着,她顿了顿,咬着牙恨声道:“更何况,现在想来,当时你撞我那一下,不光是因为地上有水,还因为王婆子和红叶动了手脚!”
当时儿子进来向她炫耀所日学画得到先生夸奖,虽说是跑得快了点,可是就算绊倒摔跤,随侍在她身边的王嬷嬷和红叶也应该上前挡住他,扶住自己。
可当时她明明只是伸手去拉儿子,却莫名地向前一冲,被他撞在身上,母子俩都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
混乱中她根本没注意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腹部被重压时,后腰还被什么硌了一下,痛得她来不及多想,就身下流血,出现早产之状。
然后便是承恩侯暴怒地将儿子送去祠堂罚跪,主动亲自跑去宫中请御医,而她则因为失血和胎儿过大,导致难产,陷入昏迷。
若不是儿子突然跑来刺激她一番,又给她灌下鸡汤含服参片,那几个吃里扒外的奴才恐怕真的要看着她一尸两命,还会将责任推到铭哥儿头上。
如此一想,她就不寒而栗。
那些奴才哪里来的胆子敢这么干,除了承恩侯,还有谁在这个府里能替她们撑腰做主?
更何况,丈夫的心在不在,做妻子的,又怎会毫无察觉。只是她念着自己在孕期无法与他同房,哪怕觉察到他有些不妥之处,也都忍了,想着等生完孩子后再说。
可没想到,她还想着原谅他包容他,他却想要她的命!
唐铭柯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扑在她的怀中,嚎啕大哭。
从上一世算起,他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见过母亲了,曾经蒙受的冤屈,从克母害母到身份成假,被冤被逐被弃,经历无数折磨痛苦致死,到如今看到母亲活生生在面前,亲口对他说一句相信他的话,让他从重生后一直惴惴不安的心,终于安稳地放回胸中。
“娘——”
“呜哇!——”躺在林夫人内侧的女婴被吵醒,也跟着哇哇大哭了起来,听得屋外的人都不由面面相觑,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夫人?”承恩侯等不及了,“你刚刚生完孩子,身子虚弱,还需要好好休养,莫要为铭哥儿劳累费心,就把他交给我吧……”
“你?”林夫人的声音隔着房门清晰地传出来,字字冷厉,声声如刀。
“你既然外面有了个好儿子,又何必跟我来抢铭哥儿?从今日起,我要跟你和离,铭哥儿以后跟我,与你断绝父子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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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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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