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我们上门提亲,自然是有所倚仗的,您现在答应了,我们两家结秦晋之好,也算是一段佳话。若是真要我把东西拿出来,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郑二夫人语气暧昧,显然她所倚仗的并不是什么能光明正大示人的东西。
陆老夫人抬眼,盯着郑二夫人,“你这是在威胁我!”
郑二夫人突然有点打怵,陆老夫人那是跟着陆大人一路从战乱中走出来的,哪里是郑二夫人这样的后宅妇人能够威胁的。
“老身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你那些小手段不要在老身面前显摆。”
这已然非常不客气了!
郑二夫人心里发虚,面上不变,她来之前,可是接了死命令的,必须要促成这桩婚事。毕竟,如今的陆家不同以往,和陆家联姻就相当于把秦家也绑在自家的船上!
“老夫人,今日提亲的可是我郑家嫡出二公子,未来郑家家主嫡亲弟弟,将来能继承家业,还没有宗族负担。大小姐嫁过去,就是享不尽的福气,您可不要阻了大小姐的好姻缘。大夫人,你说呢。”
郑二夫人把矛头指向了陆大夫人,毕竟她才是陆小姐亲娘,陆大夫人出自清河崔氏,崔氏也是传承千年的一流大世家,惯常与郑家站在同一战线上的。
不过,崔氏却让她失望了,“二夫人,娘的话就是我想说的,我陆家高攀不起你郑家,我女儿也高攀不起你郑家公子。”
郑二夫人的笑意也挂不住了,毕竟往常都是别人巴结她,还从没有人会这么给她没脸。
“两位可问过陆大小姐的意思,说不定,她对我们二公子一见钟情,非君不嫁呢!”
“啪!”
陆老夫人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瞥了一眼郑二夫人,“郑夫人请自重!”
“我教养长大的孙女,我了解!你只管拿出证据来,不然明天就会有御史弹劾你郑家,治家不严,污蔑诽谤!”
陆老夫人从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气,阿蔓是自己手把手教养长大的,知书识礼,温雅娴静,堪称贵女典范,她断然不会做越矩的事!
自家老爷在朝堂之上还是能说的上话的,要弹劾一个满身漏洞的世家,简直太容易了!
郑二夫人眼看着这件喜事就要被自己办砸了,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
“看来两位是非要我拿出证据来啊,只是这样的事,明说出来定然是陆小姐吃亏,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郑二夫人也不必虚言巧辩,有什么证据只管拿出来!”大夫人崔氏也被气得不轻。
郑二夫人轻蔑一笑,从袖中拿出一个绣了并蒂莲的锦帕,“两位可看好了,这可是陆家大小姐的东西?”
她将锦帕展开,一个小小的“蔓”字绣在锦帕的一角。
这是陆蔓的习惯,她自己做的东西都会绣一个“蔓”字,陆家人都清楚。
但他们更清楚自家孙女(女儿)是什么样的品行,便是亲眼看到这样的“证据”,也不相信。毕竟,女子闺阁并不是密不透风,私下流出什么东西也是有可能的。
“两位可看清楚了,这锦帕是我家二公子收到的,并蒂莲!原本我们没想着到陆家提亲,可谁让我们二公子看上了大小姐呢,我们这不就得主动点吗!”
这话越说越过分了,这是把陆家嫡出大小姐当成可供他们挑拣的物件了!
自己妹妹被这般侮辱,陆瑾垣恨不得把眼前的人一拳打倒,可是他的教养不允许他这么做,只能将脸憋得通红,“郑二夫人,一个锦帕能说明什么,谁知道你从哪里找来的!我陆家不认,这就不是我妹妹的!”
郑二夫人也是做了充足准备的,岂能被陆瑾垣三言两语翻盘。
“陆大公子想来是不知,这女儿家的针线女工都是有讲究的,且不说这并蒂莲的绣法绣样,单说这素锦布料,这错色彩线,都是能找到出处的!若是你们家不认,说不得,我们就要费劲满京城打听了。只是不知,到时候,陆家大小姐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郑二夫人自觉抓住了陆家的软肋,扬眉吐气。
陆瑾垣一时不知该如何辩驳。
陆老夫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立刻在脑海中还原整件事——郑家蓄谋已久,这锦帕必定是阿蔓的,不然郑家不会这么笃定,只是不知是什么时候失落出去的……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陆老夫人决定继续追问,若是编造的谎言,定然会有漏洞!
“郑二夫人,不知这锦帕二公子是在何时何地得到的?”
“老夫人,要不怎么说是天赐良缘呢,这锦帕是在今春踏青时得到的,至于如何相送的,这……我就不清楚了。您若想知道,可以问问陆大小姐!”郑二夫人笑的一脸暧昧。
“踏青?踏青时人多杂乱,一时不查,遗失锦帕也是有的。郑家捡到,不说将这件事瞒下来,反而闹得满城风雨,这便是大世家的做派!你们以为我陆家是什么样的人家,由得你们上门讹诈!”
陆老夫人很生气,很愤怒,但更多的是无力!
这场世家与皇权之争,自家终是深陷泥潭!
这锦帕是抹不掉的,再加上并蒂莲的绣样,阿蔓这一劫怕是躲不过了……
郑二夫人胜券在握,“老夫人,如今这锦帕在我郑家,不论你陆家认不认,这门亲我们结定了!”
从没见过这般胡搅蛮缠的人,结亲还有强迫的!
陆老夫人也知道,此事并不只是小儿女的婚事那么简单,定然牵涉到朝堂之争。郑家已经打定主意,自己说再多都没用,深吸一口气,先忍下来……
“郑二夫人,这么大的事,我们妇道人家做不了主,你且先回去,待我与老爷商量后给你答复。”
郑二夫人也知道陆家是不会轻易答应的,今天能让他们认下锦帕,已经达到了目的。
“今日我就先走了,还望老夫人慎重决定,别让好事变成坏事!”
郑二夫人转身离开。
“站住!”陆瑾垣叫住了她们。
“把你们的东西带回去,我陆家承受不起!”
郑二夫人也不在意陆家的态度,反正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待郑家人离开后,陆蔓从屏风后走出来,“嘭”的一声跪在厅堂中央。
陆蔓在屏风后,看着郑家这般折辱自己,一惯温雅的表象也保持不下去了,只恨不得站出来将郑家的人打出去,将郑家的东西扔出去,但陆瑾垣阻止了她。
这样的事,陆家原本就是城门失火,被殃及的池鱼,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是郑家设计。但若陆蔓站出来说了什么不理智的话,她的名声才是真的毁了。
此时,陆蔓满腹委屈,却不知如何为自己辩驳,毕竟她还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从小被长辈宠着长大,没有经历过任何风雨……
陆老夫人满目怜惜,“好孩子,你起来,祖母知道这件事不是你的错,祖母定会想办法的,不会让你嫁到郑家。”
陆蔓没有起身,却终于哭了出来,自己的家人还是相信自己的,即便看到“证据”,依旧相信自己!
“阿蔓,别哭了。”陆大夫人很是心疼自己的女儿。
“妹妹,你先起来,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哥去揍那郑志鹏一顿给你出气,让他敢痴心妄想!”
陆瑾垣是个地地道道的文人,学习四书五经圣人之言长大,从没有与人打过架,但自己妹妹被这般欺辱,作为大哥他只想去揍那人一顿!
陆瑾垣说着就要起身。
“哥哥……”陆蔓拉住了大哥。
“揍他一顿并不能解决问题,这件事,还是要从长计议。”陆老夫人也不赞同,“你祖父他们上朝怎么还没回来,你去前面看看。”
陆瑾垣也知道自己冲动了,但身为一个男子,却无法保护自己的妹妹,这种无力感,真是憋屈!
陆老夫人将陆蔓拉到自己的怀里,给她擦干眼泪,“阿蔓,不怕啊,这件事有祖父祖母在,定然不会让他们如意。”
陆蔓止住了哭声,将头埋在祖母的怀里。
不一会,外面穿来杂乱的脚步声,果然是陆老太爷和陆大爷二爷下朝归来了。
他们在路上就听说了这件事,紧赶慢赶往家走,回来却没见郑家人。
“夫人,这是怎么回事,我刚刚听阿垣说了一些,你细细跟我说说。”
陆老太爷满头大汗,却来不及擦干,只一连声的追问。
陆老夫人便将今日之事细细讲了一遍。
“今日,郑家上门提亲……”
“锦帕?”
陆老太爷抓住了重点,“那锦帕真是阿蔓的?”
陆蔓知道,这件事要想解决就必须原原本本的讲给祖父听。
“祖父,那锦帕确是阿蔓绣的……原是准备给秦家姐姐的贺礼。”
秦家小姐与哥哥定亲,是自己未来嫂子,待自己极好,在外总是很维护自己,把自己当成亲妹妹看待。陆蔓就想着送给秦家小姐一份礼物,作为将来的新婚贺礼。
“可是崔家表姐不知在哪里听说了这件事,就说她下月出阁,想要一个我亲手绣的锦帕,特别指明要并蒂莲。原本做礼物的锦帕是没有‘蔓’字的,只是崔家表姐说,她未来夫家在并州,离京城千万里远,以后不知有没有再见的机会,想要一个绣着‘蔓’字的锦帕,当做念想。”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明白了,这是崔家和郑家演的一场戏,就是为了坑害陆家!
“崔家!”
大夫人崔氏脸都涨红了,真没想到,自己娘家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