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舒文在常夫子的私塾读书已经六年了,和他同期进私塾的孩子还在读四书,他已经学完了四书五经。难得遇到这样好学的学生,常夫子也来了兴趣,给舒文单独授课,督促学习,舒文果然不负所望,他的进度已经追上了杨广成那一批孩子。
原本今年他也想下场试试的,但常夫子认为舒文年纪还小,应当打牢基础,厚积薄发,如今虽然能过县试,但府试却不一定,还是再等一年为好。
县试在二月,具体时间是县令定的,题目也由县令出,主要题目都是四书五经上的原文默写或者解释文意,这些舒文都不担心。唯一让他心里打怵的就是‘试贴诗’,这诗不是随意写的,而是规定了韵律,规定了字数,考生需要在考场上做出一篇符合题意的诗文。
虽说,背会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但舒文当真没有这方面的天分,他严格按照韵律平仄写出来的诗被常夫子称为‘匠气十足。’只是辞藻的堆砌,没有自己的感情。
诗由情而发,以情动人,诗文表达的都是诗人的情感,天知道考生在封闭的号房中如何激发情感!
试贴诗虽然不占太大的比重,但一个文人怎么能不会写诗呢,考官往往会按照这首诗的印象,定整个试卷的排名,毕竟县试其他题目大多是固定答案,不好拉开差距。
舒文知道这个潜规则后,暗自发奋,研究前人诗句中的规律,用词韵律,自己模仿。经过那么多年考试的磨练,不会做的题也能总结出规律,照搬参考答案,他仿照出来的诗有时还能让常夫子眼前一亮。常夫子便让舒文按着这个方法,模仿前人名句,自己组合成新的诗句。
写诗是不能闭门造车的,常夫子要舒文多到外面走走,看看自然风景,多些人事历练,有感而发,做出自己的东西。
县试府试的诗文要求不高,只要韵律平仄没错,表达的情感贴合就行。于是,今年春假,舒文终于没有拒绝同窗的邀请,一起到西河镇外的小青山上踏青。
小青山算是西河镇比较有名的一处景点了,盖因小青山上有一座青山寺,这个寺庙建在小青山顶,方圆百里,没有比这更大的寺庙了,昌平县的夫人小姐常常到这里上香祈福。
舒文还是第一次来,不过有杨广成在,自然有人为舒文介绍。
今年的县试已经放榜,杨广成名次虽不靠前,却也平稳过线,一路上为舒文讲解县试的见闻。
“你知道吗?县试的贡院特别小,也就刚刚能坐下,里面特别破,有的地方还漏雨,号房墙角都是蟑螂、蜘蛛,各种小虫子,在里面待一天真是太憋屈了。”
杨广成打量了舒文一眼,又道,“不过你不用担心,你还小,在里面能活动开,到时候带点雄黄粉,什么虫子都不敢靠近。真羡慕你这么小就能下场!”
“广成哥,考场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哦,刚刚说到哪了?哦对,贡院不让生火,只能带一些简单的吃食,毕竟要在里面呆一整天呢。还有,不要喝太多水,方便的时候也有衙役跟着,盯着你,特别不自在。”
舒文仔细记下广成说的要点,这些经验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广成哥,你就这样跟我们出来,村长爷爷真的不会打你吗?”
“不用担心,爷爷说了,只要我过了县试,想做什么都行。”
“你不担心府试?”
杨广成听到府试一脸不耐烦,“舒文,出来玩就好好玩,不要提这么扫兴的事。我从县试的考场出来就想来放风了,况且府试还在四月,有一个月的时间准备,不急的。要学会劳逸结合,这个词还是你教我的。”
“广成哥心态真好,我要向你学习。”好的心态是成功的一半,最起码,考场上不会因紧张影响发挥。
“是吧!府试的题也就比县试难一点,还是四书五经上的原文,也不需要自己写文章,不用担心。”杨广成一脸淡定。
两人登上小青山顶,舒文极目远眺,整个昌平县都在眼底,当真是“一览众山小”!
舒文有些理解了为什么那些大诗人喜欢登山,看到这样的景象,胸中郁气一扫而空,自然就会诗性大发,写出流传千古的名篇!
舒文正在为自己的第一场考试做最后的准备,距西河镇万里之遥,国朝京都之中,正发生着一件不大不小的闹剧。
一大早,一队人马敲锣打鼓,沿长安街向着西边进发,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这些人也不拦着,带着越来越长的队伍前进,直到一座刻着祥云牌坊的府门前。
“陆府!”
百姓开始骚动,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
“怎么是陆府?”
“陆府谁有喜事?”
“难道是陆家大公子,人称‘京城第一公子’的陆瑾垣?”
“兄弟,你是外地人吧,陆家大公子已经和监察御史秦家小姐定亲了,这秦小姐的祖父可是吏部天官,这事还没过去多久,你居然不知道。”
“小弟刚到京城,确实不知,还请兄台解惑。”
这人态度好,那说话的人也乐得说给他听。
“你可知这是哪家?”
“这不写着陆府吗,看着倒挺气派。”
周围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气派!整个京城也就这一个陆府!”
“我跟你说,这陆府在京城世家中虽不起眼,但那是人家低调。陆家老太爷是当朝大学士,还做过圣上的老师。陆家两个儿子都是两榜进士,长子在刑部做侍郎,次子在翰林院做侍读学士。”
“这样的人家,已是显赫至极了吧?”那外地人惊叹道。
“兄弟这样想就不对了,要说显赫,还得是那些传承上千年的大世家,这陆家只能算二流。”
周围的人都在等着他接着讲下去,这人顿时有些飘飘然,“你们看到这敲锣打鼓的这家了吗,你们可知这是哪家?”
“别卖关子,快说!”
“对,快说。”
“不知道了吧,这是荥阳郑家!”
“难道是那个郑家!”
“就是你想的那个郑家。传承千年的大世家,一流家族!最前面那个就是他们家的大管家,我远远的见过。”
“郑家为何敲锣打鼓来陆家门前,还带个媒婆,这分明是说亲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按说陆家除了大公子,其他公子小姐还没有成年啊……”
……
“诶,陆家开门了。”
“快上去看看。”
陆家人一大早送走了上朝的三个男人,正在老夫人的松鹤堂用早膳,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嘈杂声。紧接着陆管家传来一个消息,却让所有人都疑惑不解——郑家上门提亲!
男人不在家,老夫人自然就是做主的人,“先让他们进来,堵在门口像什么样子。”
“是。”陆管家连忙应下,自去迎接。
陆家大夫人崔氏开口道,“娘,这郑家提的哪门子亲啊?”
陆家二夫人林氏也不解,“咱们家没有适龄的孩子啊?”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这样的事,按规矩,小辈是不能听的,但陆家并不死守这样的规矩,关乎孩子终身的大事,他们是有发言权的。
只是此时,一切未知,几个孩子在这里就不太方便了。
“祖母,可要让弟弟妹妹们先避一避?”祖父、父亲、二叔去上朝了,陆瑾垣就是这个家唯一成年的男丁,自要站在一旁为祖母们撑腰的。
“阿昱先去学堂,今日不是休沐,不可迟到。”
“是,祖母,孙儿告退。”
陆瑾昱,陆家二房嫡子,现年九岁,正在云山书院就读。
“阿薇还不知事,李嬷嬷带阿薇去描红。”
陆薇,陆家二房嫡女,现年六岁。
两人齐声应道,“是”。
“阿蔓就留下来吧,你正在学掌家理事,到屏风后听着。”
陆蔓,陆家长房嫡女,现年十一岁,正跟着母亲学习管家看账。
老夫人一一安排妥当,就安坐在主位上,等着郑家人上门。
郑家来的是嫡系二夫人,来人打扮的花枝招展,鼻孔朝天,一脸傲慢的神情。郑家自恃一流世家,平常根本不会蹬陆家的门,当家夫人自然不会亲自到陆家提亲。
二夫人惯会说话,还未开口,便先道喜。
“恭喜老夫人,恭喜大夫人,两位大喜啊!”
“不知喜从何来。”陆老夫人见惯了大风大浪,朝堂上的事也知道一些,一看这郑家,便知来者不善。
“我郑家嫡出二公子,年方十四,才学出众,相貌堂堂,玉树临风,与贵府大小姐正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
“你说谁?”陆瑾垣以为自己听错了,那郑家二公子郑志鹏不学无术,纨绔混账,居然癞蛤蟆吃天鹅肉,肖想自己妹妹!
陆老夫人和大夫人也都一阵错愕,这事,简直荒唐!
郑家二夫人以为自己没有说清楚,再度开口,“就是我郑家长房嫡出二公子……”
陆老夫人不等她说完,直接开口拒绝,“郑二夫人说笑了,我家大姐儿年方十一,还不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今日二夫人的话我只当没有听到,出了这个门,也不会传到其他人耳中。”
这已是明白的拒绝,郑二夫人脸上的笑顿时消失了。
“老夫人,我们上门提亲,自然是有所倚仗的,您现在答应了,我们两家结秦晋之好,也算是一段佳话。若是真要我把东西拿出来,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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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秦晋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