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缘 第82章 蜉蝣沧渺（1）

“苏府的事情极为凶险，我和芍七参与其中比较好。但是因为芍七的特殊情况以及为了保证一定的隐秘性，我们也只能在夜中行动。白天的时候，我和芍七也会一起帮你们解决血蠕的事情。”朗月答道。

萧喜顿了顿，还是说道：“这样的话对你们来说会不会太勉强了，白天晚上都这么高精力地做事，哪里有时间休息？”

芍七苦涩地笑道：“你这是不了解我家小公子，他这人做事情就是讲究效率的，不做好了那才是真的勉强他。况且，仙机门的出岛历练哪次不是危险重重？往日都是有弟子在外丧命的。”

萧喜抿了抿唇，妥协道：“那好吧。”

“对了，以我看来，苏府那番诡异的事情肯定是不会仅仅发生那么一次的，下次说不定还会变本加厉。燃烧灵根的法子太过危险，时间也有限，你们也不能每次都这样硬碰过去。所以你们这几天最好还是先好好养好精力，摸清对方底细之后再出手，万事小心。”萧喜对着朗月和芍七二人语重心长起来。

芍七闻言打量了一番她，嗤笑了一声：“没想到你还有关心人的时候啊！”

萧喜别过脸去，像是不好意思，说道：“那还不是欠了你们这么大的人情？”

……

今日剩下的一段时间里，众人都去加固了患症之人的符咒，同时继续给沧凌城的百姓们请巫起来。同时，顺路的时候还会打听一些苏府的情况，可惜的是，寻常老百姓本就接触不到那种阶级的大户人家，问出来的东西也就顶多算个皮毛。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一日也不算荒废，至少抑制住了一定范围内的血疾扩张。

……

第二日——

朗月与萧喜一大早就出去办事了，芍七今天则留在屋子里睡了个大早上。

他起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而柳芊芊房门紧闭，估计还在睡。

芍七摸着空荡荡的肚皮，打算去买顿朝食。

芍七见到一家包子铺，掏了掏钱袋子，发现还很充裕，便给柳芊芊也带了一份。

说起来奇怪，芍七这几天看柳芊芊居然越来越觉得顺眼，而且还控制不住自己去看人家，而且自己的头痛之症也忽然好了许多，当然大晚上偶尔还会发作这么一两次。

在回来的路上，芍七刚巧碰见一堆人正围着什么东西，里里外外包地层层叠叠，人头攒动。他不由得多注意了几眼，他举目看去，发现这场面竟然就是在柳府大门前。

他走近一些，还能从嘈杂的议论声里听到几声稍微分清的话——

“你说，现在这世道多么凶险，连大户人家的奴婢都不好做了啊。”

“是啊，不过你说这柳大爷好端端的又是丢了丫头，又是丢了财物的，真是运道不妙啊。”

“糊涂啊，这大娘要偷什么财物啊？真是犯蠢，挑在这个时候偷东西那不是故意撞在柳大爷的气孔上么？”

“而且还不招呢，说什么自己没偷没偷的！”

后面那些人就没在说什么话，只是连连叹气，从头到尾也都满是叹惋。

芍七还是没能搞清楚情况，但是碍于人情过于拥堵，自己不能上前亲眼看看，索性拉住了刚刚说话的一位大爷，问道：“这位兄台，这柳府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大爷转过头来，见着芍七的挺拔身姿，以为是什么富贵公子，脸上的愁容便消了许多，摆上好脸色，道：“公子您有所不知啊，昨天柳府的奴婢偷了大爷的财物，还不改祸心，不肯招供。

这奴婢一开始是贴身服侍柳大小姐的老嬷嬷，恰巧柳大小姐得了病在请巫的路上被歹人劫走了，后来柳大爷发现这老嬷嬷与歹人有所勾结，实为故意拐走柳大小姐，两桩罪都摆一块了，死罪难免啊。

这不……柳大爷叫这老嬷嬷跪在门前示众呢，还说要是与她勾结的歹人再不显身，死的就不只是她一个人了……”

“这种事情不报官府？况且……这也口说无凭啊，这柳大爷也不能仗着自己高人一等就随便说这种话吧？”芍七顿了顿，又疑问道：“而且……什么叫死的就不只是她一个人了？”

“柳大爷是什么样的人？官府惹不得的，而且这自家大爷处置下人的事情本就天经地义。而且，公子啊，什么口说无凭这种话您在外面还是少说一些吧，这富贵人家的大爷说啥那就得是啥！我看公子您也是富贵人家，养尊处优的不懂得这民生疾苦也是自然。”那大爷是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

芍七见大爷这幅模样，知道是误会了什么，但也没什么不好的，起码好套话一些。

“至于您后面的那事吧……哎，柳大小姐被劫走之后，柳大爷就吩咐把之前服侍过姑娘的下人都处置了一遍。后来又发现这包含祸心的嬷嬷，气急之下说是……要是歹人不除，就一起杀了。”

说罢，那大爷唏嘘了一声。

芍七听了也是皱眉不已，心里头还赌了一股气，总之不大舒坦。

“其实……小的还知道更多事儿，这事儿没几个人知晓的，公子您要是想知道知道……”那大爷露出贼兮兮的笑容，一口白牙在阳光下泛光，眼睛里流露的皆是对金钱的虔诚之情。

芍七秒懂，他从钱袋里面掏了一只拇指甲大小的银子递给了大爷。

大爷顿时喜笑颜开，连忙扒拉着芍七，说是这话不能被别人听见，所以要偷偷告诉他。

眼见大爷要捂嘴凑过来，芍七顺势弯了弯身子。

“其实，我人脉很广，柳府里面一个管事是我老友，他说，柳大小姐十有**是装了病，柳大爷因为太过惧怕才没有过多怀疑，而今，柳大爷已经知道大小姐的事情了。他这么做，无非就是逼姑娘自己回来……”

“什么？！”芍七一惊，他完全不理解为什么柳浚会发现柳芊芊装病的事情。芍七从未想过，这样一件措施得当的事情会在这个时候出岔子，可谓是始料未及！

那大爷被芍七这一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连忙道：“公子您可不能说我，我没有骗人，这是真的，绝对是真的！”

芍七压根不想理会对方的大惊失措，连忙问道：“那柳大爷之前不是请了不少大夫给姑娘看病么？不是说好了是真的闹了病了？怎么现在又变卦说是装病了？”

“额……害，这还不简单。”言罢后，大爷半晌都不说话，就是唉声叹气地像是装神弄鬼着。

芍七：“……”

他嘴角抽了抽，又给人塞了两只碎银子。

大爷毫不犹豫地收了银子，复凑上来，说道：“当时柳大爷气急败坏，说是要处置下人，有个小姑娘怕死，就跟柳大爷说，她看见自己小姐偷偷地吞了什么东西下肚，自那以后小姐就不行了。”

芍七攥紧拳头：“那怕死的丫头最后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不还是一起等死喽。”

“可恶，可真是个人渣！”芍七眼中炸出出好几窜怒意。

那大爷看人情绪不对，也没敢继续说什么，就自个儿跑了。

等等……

芍七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

这柳府的事情是昨日发生的，这么大事情闹得也不小，就算消息走得再怎么慢，那柳芊芊也不会晚到还不知道的地步……

至于朗月、萧喜同他昨日几乎一整个下午都在外头奔波，关注的消息夜都是偏僻村落里的血疾情况以及苏府的事情……柳府的事情他们都没有在意过半分，也是没有想过柳府会在这个关头突发事端，让人觉得猝不及防。

而且他们因为精神疲惫，也没有太注意柳芊芊的表现。关注她最多的芍七也只是觉得昨天下午之后她的话比较少，睡得也比较早。除此之外，在无其他，众人也都理所当然地觉得昨日的柳芊芊还会和之前一样。

我就说呢……

平时起地那么早的人，怎么忽然睡懒觉了？而且还偏偏是今日！

敢情是要搞什么小动作是吧？

柳府这种事情摆明了要她自己跑回去，她虽然心眼子多，但绝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她那混账老爹尽不做人事儿，她那性子就是再忍也忍不了多久的。

她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芍七赶忙原路返回，想赶在事情发生之前阻止这一切。

可就是在他眼神扫过身前拥挤的人群时，很巧合地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柳芊芊，居然也在这儿？！这人带了一顶帷帽，许是怕被人认出来，但对于芍七来说，认出她并非难事。

人群骚动之间扫过一阵风，一瞬间吹起帷帘的一角。芍七定睛看去，只见她的表情也十分不妙，咬牙切齿不说，还满身杀气。芍七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许是这股杀气让他想到了之前二人交手的不美好的回忆。

柳芊芊这幅模样，一看就是要发疯的节奏。

芍七连忙穿过人群，想要上去拦住她。

柳芊芊如今身处茫茫人群里，摩肩擦踵是常有的事情，加上她自认为昨天和今天的伪装十分到位，没人会发现她现在都想法，所以她完全没有想过芍七能在这里，更没有预判到芍七的动作。

芍七趁她一个不注意，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帷帘下的面孔十分仓皇，被芍七拉住的手腕死活也挣不开。

“你给我过来！”芍七眉头紧锁地厉害，看是真的生气了。

柳芊芊拗不过他的力气，只好有一步没一步地被人牵着走，不一会，浩瀚人海就都被果断地甩在了脑后。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是多么莽撞？！你知不知道，你瞒着所有人做出接下来你要做的举动的话，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麻烦？！”芍七怒不可遏。

柳芊芊得空停了脚步，她脾气刚烈，哪里受得了被一个外人这般指指点点，终是狠下劲儿来不管不顾地甩开了芍七的手，纤细的皓腕留下了触目惊心的几道深深的红色指印。

芍七见此一个愣神，本想再抓回去的手还是摸摸地收了过去，手指头紧紧攥着。

柳芊芊一把扯过头上的帷帽，坦坦荡荡地露出了面容，她的面庞因气血过旺而显得格外红胀，仔细看过去，她的眼眶也是红的，近乎与面色融为一体。

“那你要我怎么办？！你要我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因为我而死？！我知道你们的想法，你们可能不了解我那混账老爹！他是在逼我，但是他也确实能做到言出必行！我太自私了！真的……”

柳芊芊鲜有地流露出这种近乎泛滥地控制不住的情绪，竟然令人心因此动容不已。

“你后悔了，是吗？”芍七的气焰早已散去，他平静下来，问她。

柳芊芊被问地愣住了，因为她虽然不忍心眼睁睁地让昔日对自己那么好的人无辜丧命，但也无法放任自己的命运被人捏在手掌心任人宰割……因为，她也不想死。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确是自私的，但却不敢踏出这一无顾生死的边际，她自私，却试图改变什么，但到头来发现其实什么也改变不了。

芍七见她沉默着，也看到了她眼角近乎要溢出来的莹莹泪光。

他有些无法抑制自己心中泛滥的同情心，他走上前，双手捧住她的脸，轻轻地替她揩去泪花。

“你都这么为难了，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芍七温和地看着她，在一瞬间似乎又看到了乌巷里若游魂飘荡的白色身影。

“我知道你们肯定不会帮我，如你所说……我只会给你们添麻烦。”柳芊芊惊了一惊，她别过脸去，甩开了芍七的手，哽咽了两声。

“我帮你。”

“什么？”柳芊芊复转过头来抬头看他，满脸的诧异。

“我说，我来帮你。”芍七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