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语(探案) 第66章 不合时宜

一问才知，原来趁着府上大乱，不仅他二人趁乱过来查案，穆大也趁乱出去了。

只是他并非跟着穆村长与穆二去追人，而是浑身赤|裸疯疯癫癫地出现在了村子里。

因着火势，穆家的动静已然惊动了整个村子，这会子村民们也自发地拿了木桶木盆盛了水，过来帮忙灭火，也正因此，穆大疯疯癫癫的样子被村民们看了个正着。

村民们原先以为是河妖，后又以为是纵火犯，有几人想要抄家伙将其拿下，谁想穆大首先疯了起来，逮着人就咬。

村子里没几个青壮年，深夜出来帮忙的大多都是妇孺孩子，被穆大这么一吓唬，众人都纷纷躲开了去。

再后来……

“后来如何？”王珏沉着脸，跟在穆二身后问。

穆二欲言又止，很是难以启齿，正巧，穆大的尸体已经被穆家下人带了回来，此刻正与穆二娘、小宝的尸首一起放在灵堂之上。

灵堂灯火通明，四处都是烧纸钱的味道，月夕瞥了一眼，才不过几日，灵堂之上便笔挺挺地躺着两大一小三个人。

这三人甚至还是一家三口。

月夕暗自叹了口气，从一旁拿了块干净的白叠布，分别裹住手指，往穆大的尸首走过去。

穆大显然是刚刚被抬回来的，只被简单地盖了一件外套，便再无遮盖物了。

月夕将那件盖在穆大身上的外套轻轻揭开，入眼的便是他那具肥硕的胴|体，亮堂的烛光之下，穆大身上那些深深浅浅的瘀痕清晰可见，不用再验，这定然是阿芙蓉所致。

而且这阿芙蓉该是栖月楼于妈妈吃的那种品类。

穆大身上的肉几乎是没有一块是完好的，胸前与手臂的肌肤上还有一层十分新鲜的通红的摩擦痕迹，痕迹处甚至布满了新鲜的苔藓。

想来他死前该是抱着一个长满青苔的东西摩擦了许久。

掀开下|半|身后，月夕了然了。

“他死前都做了什么？”月夕直接问。

此事实在丢脸，是以穆村长将所有人都挥退，灵堂上的穆家人也只剩下村长本人、穆金花以及穆二。

听到月夕问话，穆金花一脸疑惑，而穆村长与穆二却是同时脸色一黑。

穆二看了眼穆村长，见他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便道：“瞧见他时，他正抱着一棵树行……那种事，那样子仿佛……仿佛疯了一般！根本不像个人！不仅如此，”

他顿了顿，正要近前帮月夕掀开外套的最后一截，月夕冷了冷脸，在他的手还没到达之际，将外套全掀开了。

掀开的那刹那，整个灵堂里的人都微微一怔。

穆大的脚没了。

看伤口的形状，并不像是被什么利器砍断，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掉的。

创口处还有不同程度的磨损以及嵌在血肉里的泥沙，想来他方才就是这般跑出去的。

“是河妖！”穆金花被吓得低声惊呼了一声，“是河妖咬死的！”

说着，她拉了拉穆村长的衣袖，脸色铁青，声音都在发抖，“阿爷，河妖吃人了！我们……我们明日就离开这里吧？我……我害怕……”

“住口！”穆村长狠狠一甩，竟是将穆金花甩到了地上，“没用的东西！回你自己屋里去！没我的允许不许出来！”

“阿爷……”穆金花哭唧唧地看着他。

穆村长轻抬眼皮，“是你自己回去，还是让二郎拉你回去？”

穆金花抽泣着站了起来，“我……我自己回去。”

说完，她扭身看了穆二与那三具尸体一眼，拎起裙子往外跑去。

灵堂再次安静了下来，除了穆二，另外三人却依旧一脸镇定脸色如初。

月夕细细检查过穆大脚处的伤口后，这才将外套重新盖上，她站起身，走到王珏身侧，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王珏会意，手里的扇子又被他敲得咔咔作响，穆村长见月夕验完，连忙问道，“敢问苏娘子，大郎如何？”

月夕看了眼王珏，得到肯定后，才道，“死者穆大死于阿芙蓉，他的双脚系死前被断，目前还不知凶器是何物。”

“是河妖吧？”穆二脸色发白，颤颤巍巍地在一旁站着，像是极力掩饰着恐惧，可惜却被他发抖的声音出卖了。

他看向穆村长，言语间明显很是慌张与惊恐，“阿爷，是河妖吗？是河妖对不对？”

穆村长原先还一脸平和，可听完穆二的话，神色竟是有略微的动摇。他走到王珏面前，忽得跪了下来，一如上回求人的模样，扯着王珏的衣袖道，“还求苏郎君与苏娘子帮帮我们！”

王珏不解，反问道：“村长这是何意？”

穆村长道：“老朽的孩儿孙儿相继遇害，苏娘子既然会些验尸的本事，那苏郎君定然也是不凡，老朽年迈，怕是也活不长久了，还求苏郎君能看在老朽一片爱护子女的心上，帮忙找寻真凶。”

王珏挑眉看着他，眼底皆是不可思议。

穆村长又叹了口气，“苏郎君的两个护卫，老朽定尽力帮忙找寻，只是村子里的青壮年实在有限，府上又连连发生命案，老朽这也是……也是分身乏术，还求苏郎君帮忙！”

王珏没笑，月夕却是冷笑了一声，这老朽分明就是在威胁他们，若是他们不帮忙查案子，那楚括与陆一就休想回来了。

穆村长自然知道月夕的笑是何意，他只是低着头，静静地等着王珏的答复。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珏敲击手心的扇子忽而停住，他居高临下看着穆村长，问：“难道村长不觉着这些命案是河妖所为？”

穆村长微微一顿，似是在思考，好一会儿才道，“村子里刚献祭完，即便是要再吃人，河妖也不可能选在这个时候啊。”

他说得很是真诚，可在月夕看来却是虚伪至极，她又没忍住冷哼了一声。

穆二听到月夕的笑时，心里本就起了怒意，而今月夕再度讽刺，他坐不住了。

他正要直起身对着月夕大骂，却听咔地一声，王珏最后将扇子重重敲在了手心，“子不语怪力乱神，虽然这村子古怪，穆府也不寻常，但村长此话倒是与苏某不谋而合，正好苏某闲来无事，若村长当真真心替苏某将那两个护卫寻回，这忙苏某自当帮一把。”

“明日！”穆村长连连道，“明日我就让二郎带人出去寻人！”

王珏看了眼穆村长，又看了眼一旁的穆二，最终道，“既如此，劳烦带我兄妹二人去一趟关穆大郎的屋子。”

见他已经答应，穆村长连忙扶着穆二站了起来，“二位请跟老朽来。”

他边在前头引着路边道：“大郎做错了事，老朽便让他在自己院子里闭门思过，院门屋门都关了，老朽还吩咐他的姬妾们好好看着他，没成想……”

正说着，负责灭火的管事跑了过来，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火扑灭了，可是那间屋子烧毁了一大半，怕是也毁了。

穆村长长吁了一口气，表示只要火势扑灭就行，毕竟穆家的屋子隔得都很近，若是那屋子里的火势一时半会儿灭不了，恐怕没过多久就会殃及池鱼。

众人走出灵堂，穿过一条长长的回廊，经过主院往西走过几个小院子便到了穆大的院子。

这里月夕与王珏曾来过，是以对布局稍稍有些了解。

这院子有一间正房，十几间偏房，正房里住的是穆大，而偏房里住着的都是穆大的那些妾室以及妾室们生的孩子。

这会儿已近子时，外头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妾室们都醒了一大半，剩下的那些都留在屋子里看着孩子。

好在孩子们都睡得香甜。

王珏往那十几间偏房看了一眼，以一种闲聊的口吻道：“这些都是穆大郎娶回来的妾室？”

穆村长只微微一顿，倒也没显示出多少情绪，只点点头，叹了口气，“这两年龙雨村的青壮年实在太少，只能……唉……都是老朽的错。”

没等月夕讽笑，穆二突然呵笑一声，“我看他倒是挺乐意。”

刚说完他便感觉到有一股冷意从穆村长处传来，他立即收了那嘲笑之意，整个人崩了起来。

穆村长见他老实，才抬手给两人引路，“二位这边请。可要将今晚醒着的人都叫过来？”

王珏微微颔首，“将看守穆大郎之人叫过来便可。”

穆村长点点头，朝穆二喊了一声，“还不快去？”

穆二会意连忙跑了下去。

几人刚走进穆大的屋子，月夕便闻到了一股非常浓烈的异味，她蹙了蹙眉，连忙掏出一块绢帕递给王珏，而自己则是用袖口捂住了口鼻。

王珏会意，二话不说地接过绢帕捂住口鼻，并随着月夕一道退了出去。

穆村长见状，也跟着退了出来，“二位这是？”

月夕道：“屋子里有很浓重的催｜情之香，而且种类不少。”

穆村长的老脸终于挂不住了，脚后跟狠狠往地上跺了跺，“真是不合时宜！不合时宜！”

不合时宜？月夕微挑起眉，她虽五感缺失，但基本的道德还是有的，穆大在死了妻儿、自己被怀疑是凶手的情况之下，竟还有心思与别的女子寻欢作乐，而且那些女子还不一定自愿的，这老朽竟只说了一句不合时宜？

黑暗里有一只大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月夕朝王珏看了过去，却见他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月夕暗自咬牙，这才将心里的那股邪火给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