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语(探案) 第64章 眉目

“胡扯！我何时来过？我方才一直呆在自己院子里，何时来过？！”穆二跳了出来，直指着那婢女的鼻子破口大骂，“是不是老大教你这么说的？”

穆大也恼了，“老二！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她是这个院子里的人，我何时教过她说这样的话？”

穆二冷哼一声，“这个家里谁人不知你的那些心思？只要是个女子，你不是都可以？”

“胡扯！”穆大道：“你以为我是你？瞧见个赌坊就要赌！老二，我劝你嘴巴最好放干净点，老实交代你来找二娘做什么！”

“我没有！”穆二否认。

穆大道：“既然没有，你的戒指为何会在二娘手里？”

院子里忽得安静了下来，穆二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正此时，穆村长开了口，“二郎，你当真来过了？”

穆村长的声音带着些沙哑，像是有些伤心过度，更像是带着些失望，穆二的心仿若在打鼓，他竟是哭了。

“是，我是来过。”穆二道，“但我只是想来寻她商量一下借据的事，我只是求她多宽限几日，甚至将那戒指抵押给她了。”

他忽而道，“我发誓！我走时她还活得好好的！”

穆大指着那婢女道，“她说你来了两回！第一回兴许没做什么，那第二回呢？我可记得这戒指你可是宝贝了好多年了，你当真舍得给出去？”

“穆大，你这是什么意思？”穆二道，“你以为你和二娘之间的那些事当我们不知道么？小宝是你的种吧？”

穆大忽而一顿，但很快他笑了笑，“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二娘和小宝都已经死了！而且，就算我与二娘之间有什么又如何？她又不是我的亲姊妹！小宝是我的种又如何？怪就怪阳信没本事！”

月夕以为穆家人虽然没脸没皮了些，但也不至于这么没脸没皮，没想到今日她竟是大开了眼界。

她厌恶地蹙了蹙眉，默默地走到了王珏身侧。

穆二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拍了拍手掌，道，“是你！一定是你！穆大，你若是没过来，你的裤腰带怎地就缠在二娘的脖子上了？我问你，你的裤腰带呢？”

“胡扯！”穆大双目瞪圆，指着穆二的鼻子，“我一直都在淑娘那里！哪里有时间过来？”

啪地一声响，穆村长一把将桌几上的杯盏摔在了地上，院子里再一次鸦雀无声。

好一会儿，穆村长才道：“去把淑娘叫过来。”

穆家兄弟见状，纷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朝着穆村长喊冤枉，穆村长却依旧是那副伤心欲绝失望过度的神情，无奈地朝王珏摇了摇头，“让两位见笑了。”

话音刚落，穆大院子里的淑娘被领了过来，却见她裹了一件长衫，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踉踉跄跄颤颤巍巍地走到众人面前。

她小心翼翼地在穆村长面前跪了下来，埋着头细声细语道：“淑娘见过家主。”

穆村长乌黑的眸子落在淑娘身上，虽然只是不经意地，但淑娘依旧脊背一凉。

“早间，大郎在你那儿？”穆村长问。

淑娘浑身一颤，抬头看了眼穆大穆二，又看了眼围观的王珏与月夕，紧咬着唇微微低下了头，细声细语地嗯了一声。

“淑娘，穆大平日里怎么对你的，你自己心里应该最清楚，今日可是你伸冤的大好机会，若是错过了，你可就再也没机会了。”穆二看着她道。

穆大见状，忽得上手拧起穆二的衣襟，狠道，“穆二，你再胡说八道，莫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穆二却冷笑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的那些勾当真当我们不知啊？”

淑娘像极了一只受了惊的雀鸟，埋着头紧紧裹着身上的长衫，想探头，却又不敢。

穆村长微蹙起眉，道，“淑娘，有什么话尽管说，老朽为你做主。”

得了穆村长的首肯，淑娘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了地，她又看了眼穆大，眼里除了畏惧，还新增了些怨恨。

“回家主的话，大郎确实比常人更好色些，妾也知道大郎将妾娶回来时为了延绵子嗣，可妾的身体本就弱，上个月又刚生完十九娘，实在是……实在是经不起大郎的折腾了。”她说着，竟是哭了出来。

月夕与王珏蹙了蹙眉，在场众人却不以为意，淑娘大抵也知道他们会是这样的反应，倒也没怎么委屈，只轻轻解开了裹在身上的长衫。

长衫落地，将她的部分肌肤漏了出来，放眼望去，只脖颈与手腕处就是青紫一片。

淑娘将袖子轻轻网上挽了一些，露出一截小臂，那截小臂上亦是布满伤痕，各式各样深浅不一。

在场的所有奴仆下人见状，几乎是倒吸一口凉气。

“早间大郎的确在我屋里，只是……”她惊恐地看了眼穆大，小声道：“但有段时辰我晕过去了，也不知……也不知大郎在不在……”

穆大咬牙，恨不得马上过去抽她的耳光，“你这贱人居然敢背叛我！”

淑娘慌了，连忙起身要逃，可奈何她伤得太重，才刚起身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正当她以为自己要被穆大追上时，一个人影走到她面前，她眼睛有些模糊，看不太清来的是何人，但她感觉有一双温热的手在翻开她的衣领，细细检查着她的伤口。

这是她这辈子都没体会过的温柔。

“是阿芙蓉。”月夕道。

淑娘不解：“什么？”

月夕问道：“早间穆大可有吃过什么东西？”

淑娘顿了顿，不知道为何，相较于穆家的那些人，她竟是更愿意相信这温柔声音的主人，是以她点了点头，道，“大郎每回行事前，都会吃点东西助助兴。”

此时的穆大早已被王珏控制住，月夕近前几步，毫不犹豫地扯开了他的衣襟，果不其然，皮肤上满是斑斑点点的瘀痕，是常年服食阿芙蓉的痕迹。

“过量服食阿芙蓉者，性情会突然暴躁，情绪也会突然不受控制，还喜欢寻求刺激。”

月夕冷冷地看着穆大，“这东西会消磨服食者的精力，还会使人上瘾。在被这个东西控制之下，服食者几乎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身后的穆二听得这话，吓得后退了好几步，脸色都青了，指着穆大道：“二娘……二娘真的是你杀的？”

穆大的手臂被王珏反手控制着，根本无法动弹，听到穆二的话，他当场爆了粗，“我的确吃了那东西，那也不过是助兴罢了！我与二娘什么仇怨，为何要杀她！”

“好了！”一直冷眼旁观的穆村长突然站了起来，满是沟壑的脸上看不清喜怒，可他那炯炯有神的眼底，却闪过了一丝杀气。

他缓缓走到穆大身边，十分抱歉地朝王珏笑了笑，“实在抱歉，竟是让两位看到我穆家如此不堪之事。此事乃我穆府家务事，也不知两位能否给老朽这个老头子一点薄面，让老朽自己清理门户？”

他都这样说了，王珏也不好再干涉，只好立即放了穆大。

“既如此，那苏某就带着舍妹先回去了。”他冷着脸，正色道，“还请村长也莫要忘了，派人去寻一寻苏某那两个护卫。”

“一定一定。”穆村长连连道。

回到院中已是午后，廊下的所有摆设布置都已被收拾干净，两人在各自的坐席上坐下，躲在暗处的竹心眨眼功夫便现了身。

“郎君，有眉目了。”

王珏给月夕倒了杯茶，示意他说。

竹心道，“听村子里的老人说，这龙雨村从前叫百鱼村，原先家家户户都以捕鱼为生，后来青龙帮的过来收编，这才将村子改成龙雨村。这位穆村长已经在任十多年了，当年也是他出面，在青龙帮帮众之下护住了村里的百姓，是以百姓们对他很是信服。”

“那河妖是五年前随着袁正奎的到来而出现的，那段时日，村中每天都有青壮年失踪，几乎日日人心惶惶。万般无奈之下，村长只好提出用孩子祭祀。”

“这五年以来，村里大部分的妇人一直都在生孩子，无论是本村的还是从外地来的……”竹心顿了顿，朝王珏看了一眼。

“继续。”王珏神色微凝。

竹心点头，“许是众人都认为村长对他们有恩，因此即便是不愿意，他们依旧在努力生着孩子。”

他顿了顿，继续道：“穆村长的这几个孩子，其中三个是他年轻时候收养的。”

月夕听得认真，不由得脱口而出，“不是四个吗？”

“三个。”竹心道，“穆大、穆二与穆大娘都是穆村长年轻时候收养的，收养他们时，他们都是两三岁的年纪。”

如今穆大、穆二与穆大娘都至中年，如此推算他们被收养时该是二三十年前。

“穆二娘不是收养的？”月夕问。

竹心嗯了一声，“穆二娘是穆村长入赘时，与前村长之女所生。”

月夕恍悟：“这位穆村长原是外人？”

“是，也不是。”竹心道，“自扶绥国将水引入岔子河里后，水匪海盗也随之增多，二三十年前，兴海城城主曾下令剿过一次，听闻是与内应里应外合，成功剿掉三个窝点。穆村长就是那个时候进的村子。”

月夕不解，城里剿水匪海盗，沿河的村落应该都知晓并防范才对，龙雨村的村长为何会明知故犯，将那些人放进来？

却听竹心再道：“此事村中老人也只记得些大概，说是有一群水匪劫了村长的女儿，说是要村长给赎金，莫不然就撕票，而此时有个年轻人站了出来，他自称游侠，只身一人潜入水匪窝点，杀了那些人，将村长的女儿救了出来。”

“自此，村长的女儿对其芳心暗许，招他入了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