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卿娇 第4章 入肃王府

沈楚一嫡子沈潇柟、沈婧娇的兄长也在一场闹剧结束后匆匆回府。

沈潇柟十三岁随父从军，比沈婧娇早生一年半，已是盛德帝亲定的定远将军。

沈潇柟与父亲分守两关，皆得盛德帝器重。此次回来，他也是安排好一切，连夜上书三次，才勉强赶上妹妹的“丧礼”

饭桌上，沈婧娇看着父亲和阿兄，只觉内心感慨万分。

丰盛的菜肴变得模糊，一颗颗珍珠落入碗中，汇聚成粒粒分明的珍珠。

再来一次，定不会重蹈覆辙。

*

已过酉时，街巷人烟稀少，夜晚的府邸四处掌灯，石子道上一片亮堂。

梅竹堂，谢司衍的书房。

寂静沉闷的梅竹堂内，裴玄开口问道：“王爷，您为何要帮沈大姑娘？”

“沈静娇，跟你所描述的很不一样。她今日说的话能有几句真几句假？对我似乎还有些了解。”

裴玄眸色一转，想起什么：“会不会是瑞王派来的细作。”

“让一个深闺女子来当细作？”谢司衍反问。

好像确实不太可能，裴玄随即十分小声道：“王爷，那若是瑞王当了皇帝将会如何？”

裴玄是肃王殿下从小养在身边的侍卫，王爷什么实力他再清楚不过，王爷说的话定然有道理。

谢司衍一道锋利的眼光投去，裴玄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但他视线不躲。

在他心里，谢司衍更适合皇帝这个位置。

谢司衍声音不大，更像是喃喃自语，“只怕是......盛世将枯。”

“出去吧。”

裴玄有些惊讶，换做以前，他这么说早就被唤去领罚了。

谢司衍坐在书案前，纸上赫然写着‘太平盛世’。

上一世，他守南疆多年太平，收复多处失地，上奏家国几许忠言。身怀傲骨，忠君王，效天下。

为证无意皇权，弃兵权，从文臣。最终被弟弟谢秦南贬长岭，诛戕害，燕楚也在谢秦南带领下天翻地覆。

两日前睁眼，只觉得是梦。

他回到了身怀将军骨时的模样，他觉定不再被腌臢之人迷惑，救百姓于天下。

*

又是一日初晨，汴京城满街沈家嫡女死而复生的消息，自然而然有关肃王的消息也在其中。

沈家祠堂内，沈沐端坐书案前，心不甘情不愿的抄写着经文。

祠堂外传来柔和的声音，沈婧娇故作担心地问：“妹妹经书抄好了吗？”

沈沐本就烦躁的心情此刻更是烈火般全身焚烧，眼神带着恨意却不表现出来，脸上硬生生扯出一抹笑容，“姐姐今日是怎么了？我母亲平日待姐姐不薄，姐姐怎么能这么做？”

沈沐刚起身走去，身子还未站稳，话音刚落，就听“啪”一声脆响贯穿祠堂，好一个待她不薄。

沈沐捂着自己被打得发烫的半边脸，瞪着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几乎在那一瞬间，她的的本性差点暴露。

沈婧娇在她脸上看到了一刹上辈子欺辱她时的凶狠。

沈婧娇正了正身姿，挑起眉尾道：“作为庶女，不敬长姐，该打。”

她原本不想以这种方式教训她，但奈何看到这张脸，手就发痒，只能先出口气再说。

沈沐喘着粗气，这当真是沈婧娇？她双手紧握着衣角，眼中闪烁着泪花，“姐姐。”

沈婧娇浑身一抖，这样的沈沐她从未见过。

既然她爱演，那便让她演个够，她来当这个恶女。

有时候沈婧娇看沈沐只觉得她几近癫狂，私下欺负人时的模样没比她上辈子‘女鬼’的称号好到哪去。

沈沐缓过神来，道：“姐姐莫要再气，半月后便是姐姐婚事，别因此气坏了身子。”

沈婧娇皱眉，“婚事？”

在她的印象里，可从没婚事一说。

“姐姐不知道吗？半月前中书省右司谏之子方逸前来提亲，母亲瞧着不错询问了你的意思。姐姐说不错，也询问过父亲的意见，见你同意父亲没再多说。”

方逸是汴京出了名的书呆子，对情事一点不通。传闻年纪轻轻便已经腿脚因风寒有些不便。

当日已经告诉过她了？她只记得那日被他们母女二人当着客人面问方逸此人如何，她跟人家无冤无仇，自是说不错。

原来这就把自己嫁出去了。

可为什么上一世自己没遇到这场婚事呢？也是，上一世这个时间沈家已经灭门了，看来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沈沐不过瘾的补充道：“方公子是个读书人，怕是不太了解闺房之事，要吃些苦头，姐姐也多担待些。其实我觉着那方公子不算良配，若是姐姐不回来，也许就不用嫁了。”

沈婧娇嘴角勾笑，一个做妹妹的管起姐姐来有模有样，一副“替她好”的嘴脸真是恶心。

沈婧娇上前一步，她比沈沐高出半头，依旧勾笑道：“那妹妹觉得我现在应该在哪？无人问津的荒郊野外？还是猩红阴暗的地府？”

‘啪’又是清脆的一巴掌，毫无征兆的落在沈沐的另外半张脸上。这一掌竟是直接给她打在了地上。

沈沐嘴角颤抖着，眼眸中满是骇然之色，整张脸火辣辣的疼，一时竟不知先捂哪边。

“随意议论世家子弟，背后诅咒长姐，该打。”

沈婧娇说这话时看都没看她一眼，说完也只是斜睨了她一眼。

沈沐半躺在地浑身颤抖，她长这么大被父亲母亲捧在手心，整个汴京无人敢同她这般说话，今日竟被沈婧娇这憨货骂了还打了！

她咬着牙，“姐姐，你别忘了是谁把你母亲从二十里外的钱青山上拖回来的，要不是我，你母亲早就被山下的野兽撕碎。”

不提这事还好，偏沈沐不识相的提了。

她冷声下令，“来人，家法伺候，十长鞭。”

“你怎么可以对我用刑！父亲若是知道你对我用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这句话倒是叫沈婧娇听的顺畅，总算没了姐姐二字。

她蹲下身，捏起沈沐的下巴，好看的眸色深不见底，“因为我是嫡女，而你没有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庶的永远都是庶的。”

沈婧娇说完甩甩袖子，留给沈沐一个不屑的眼神便扬长而去，没再听清她后来说些什么。

两巴掌，当真是爽快，算是给了沈沐一个下马威。

平日将她困在府上的主意都是沈沐出的，却都是江含月在下人面前扮演这个坏人，沈沐则在江含月的庇护下成就贤良淑德的名声。

往日吩咐让下人欺压她的人走了，除开那些不长眼的，余下的自然都对她恢复恭敬的样子。

三日后父亲与阿兄又要奉命守关。

这三日沈婧娇日日同父亲阿兄在一起，也时常感慨若是母亲还在，永远同现在这般该多好。

可父兄终究要上战场守边关，战敌国，她也需改变前世家破人亡的命运，重写盛世萧索的历史。

*

日升冬斜，疏散的阳光从枝叶缝隙中透出，星星点点落下。

肃王府门口，一辆马车戛然而止。

纤纤玉手挑起车帘，露出一张艳丽尘清的脸来，沈婧娇扬起山茶花边纹衣袖遮了遮耀眼的日光，望着肃王府三个大字有些出神。

这是她上一世从没接触过的地方。

一位嬷嬷从里头踱步而出，“是沈姑娘吧。”嬷嬷的嗓音柔和，眼睛大大的，圆润的脸上瞧着很是和气。

“我是，请问嬷嬷怎么称呼？”沈婧娇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和蔼的嬷嬷，以往见到的嬷嬷都是在宫里，个个轻嘴薄舌，脸型尖尖的，时常眯起细眼就要教训人。

“唤我常嬷嬷便好。这些都是......”常嬷嬷打量着堆满王府大门的木箱，有些不解。

“都是些水墨丹青画，拿来给肃王赔罪的。”

“王爷今日有事出去了，应当是该回来了，姑娘且在府上等等。”言语间常嬷嬷唤来男丁将箱子抬进院落。

沈婧娇应下。来赔不是总不能放下东西就走，显得没诚意。

肃王府，琉璃作风雅致秀气，但又气势压人，门楼墙壁精致雕花，整个王府里有一套贯通的水系，光是一路走到正厅沈婧娇都有些觉着累。

沈婧娇在常嬷嬷说得地方内等候，四下逛了逛，正转身打算往反方向走时，眼前瞬得落下一道黑影，差点将她活活砸死，惊得她瞪着双眼愣在原地三秒。

待她缓过神来定睛一看，才发现躺在地上的是谢司衍。

“殿下！殿下！”沈婧娇搀扶起他，好在他并未完全丧失意识，一半力量压在沈婧娇身上，吩咐道：“去书房。”

“可我不认识路。”

“我给你指路。”谢司衍长臂揽上沈婧娇的脖子，站起身沈婧娇才发现他下腹渗出一排血珠，锦衣上也凝满了粘稠的血液。

一路上沈婧娇心里无数遍吐槽何必将王府建的这么大，如今受苦的还不是自己。

谢司衍捂着伤口，低头侧看硬撑着身体的少女，此刻额间冒出点点汗珠。

沿着石板路，经过两棵高大的梧桐树，再越过春祥院，终于，到了谢司衍的书房，梅竹堂。

沈婧娇实在不解为何受伤了要来书房，一进来全明白了。书房内不止有书，医者用的药流，药臼，银针等一应俱全。

谢司衍倒在靠窗的长榻上，虚弱道：“出去，让常嬷嬷去唤季如常来。”

“好。”

一直到常嬷嬷回来，沈婧娇见她脸色不好，询问后才得知季大夫不在医馆内，赶过来还需要时间。

沈静娇迎着风站在门外踌躇半刻，刚才看谢司衍面色苍白，唇色暗暗发紫，只怕是伤口有毒。

人命关天管不了那么多了，她重新进入梅竹堂，将谢司衍扶到木榻上，一句“殿下，得罪了”后，便开始解谢司衍的外衣。

谢司衍用最后的清醒看清来人，攒眉蹙额，一双青筋暴起的手陡然握住她的手，“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