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你一生 第2章 第2章

车速飞快，将周围的一切甩在身后。

距离刚才的出租屋越来越远，周围的景致逐渐被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替代，太阳从高悬正空开始向后转移。

陈晋贤看着靠着玻璃睡着的沈玉真。圆圆的脸蛋，卷曲的长发，很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时候初三，家里从独栋别墅搬进了老破小区。妈妈说这是为了他高一上学方便，提前转校，但其实他知道那是因为家里破产了。

陈晋贤老家沿海，那时候还没有很清晰的贫富概念，只知道他很不喜欢这个新地方。几百口人挤在一栋房子里。他们一家三口，只有小小三间房。客厅里没有阳光直射，只能靠昏黄的吊灯照明，黑漆漆的地面，居然粘鞋底。他看着只有一扇小窗子的房间，有些不太满意，“妈妈，这个房间这么小，怎么放得下我的游戏机。”

陈女士看着脱落的墙皮，昏暗的客厅，摸着儿子的脑袋，有些哽咽：“对不起，晋贤，我们没有足够的钱去住大房子了。”

陈晋贤赶忙替妈妈擦擦眼泪，刚要说话，就听见一阵温柔清脆的声音。

“哎啊，真巧，你们居然住在这里。咱们以后就是邻居了。”随之一对母女走了进来。

陈晋贤看着刚才楼梯道遇见的，那个胖女孩儿，圆滚滚的小脸儿，一双大眼睛，亮的吓人。

那个母亲自我介绍，叫做王丽珠，一家四口就住在对门。

陈芳芳女士赶忙把人引进来，找地方坐。

那女孩儿穿着围裙，头上围着头巾，拉着陈晋贤，递上一袋子清洁剂和一把扫帚：“我妈说，他们大人负责全国降温，咱们小的负责局部有雨”

陈晋贤：“可是我不会扫，这可怎么办。咳咳，我一路赶车，头好晕呀。”

沈玉真看着眼前的小白脸好像要晕倒，赶忙上前，像尔康扶着瞎眼的紫薇一样扶着他坐下。

“妈妈快来，他好像要死了。”

两个妈妈迅速冲出来：“怎么了，怎么了？”

陈晋贤想不到这是个不会看人眼色的傻子，忙站起来：“没事，我坐车久了，有点晕车。不要紧，我坐一下，等下就能帮妈妈打扫。”

王丽珠一拍手：“怎么能让你个孩子打扫，我来就是帮忙的。你小孩子晕车还不赶紧休息，真真，快去给哥哥和芳芳阿姨拿藿香正气液。这东西能治中暑，也能治晕车。”

沈真真得令，飞也似的跑回去拿药，生怕完了陈晋贤就晕死了他。

“真真不用，”陈女士拦不住沈玉真，又去拦拿着扫帚就要干活的王丽珠：“丽珠姐真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

最终，陈芳芳和王丽珠女士两个人围着围裙，拿着抹布、扫帚和喷壶四处打扫。

陈晋贤被勒令坐在椅子上喝难喝的藿香正气液。

沈玉真女士负责监督陈晋贤将东西喝完，然后时不时的，以全副武装的姿态，给大人拧个毛巾，递一盆水。

陈晋贤那一天起码听到了五百遍的：“真真，真真……”

…………

“真真醒醒。”

沈玉真在梦里听到妈妈在叫她，本来很高兴，下一刻心里一惊，立马醒了过来。

因为，她早已经没有妈妈了。

陈晋贤把她带到自己家里。

他住的是高层大平层，宽阔明亮，可以看到落地窗外的当地标志性建筑。

就是整体格局太复杂，起码让沈玉真迷得找不到北。

沈玉真住房间，宽敞明亮，整体恰好是她喜欢的米白色调。沙发，绿植，衣柜，双人床，阳台，独立卫浴这也就算了。还有格外的书房、布置了隔音的简易放映间和独立步入式衣帽间。衣帽间里又配备着沙发，桌子，四、五面落地穿衣镜

说是一间衣帽间，比她租的卧室还大。说是一间卧室，简直比她之间租住的一整套房子都大。

她打开行李箱，把东西衣服房间衣帽间，累到大汗淋漓、可是看着已经拜访完仍旧空荡荡的衣帽间，她又无端端觉得丢脸，这样好的房子，放置这些破烂，真的不是糟蹋东西吗？

她将脸埋进已经洗到发白的连衣裙里，不让哭声飘出去。半晌，又把这些破烂衣服全部收了起来，只留下两三件稍微体面些的连衣裙。即使这样也不敢挂起来，只是叠起来堆在角落。

等洗把脸一出来就闻到了很像的鱼汤的味道，她顺着香味找到了厨房。

陈晋贤正围着围裙在厨房忙碌。

她赶忙过去接手：“怎么能让你做饭，让我来吧。”

陈晋贤躲过去，只是一笑：“你还会做饭？我怕你又把醋和酱油放错了。”

沈玉真挠挠手：“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我这些年也学了不少菜了。怎么这时候做起饭了，你开了一路车了，不休息一下吗？”

陈晋贤：“午饭都过点了，你一定很饿。这里不让送外卖，又刚好有菜，我就给你简单做一点。那你有水果，你去客厅等等，很快就可以吃饭了。”

沈玉真再厚脸皮，也不好意思在主人做饭的时候，自己去客厅吃水果。

她顾左右而言他，指着一盘切好的食材：“哇，这是在做什么？”

“山药鱼汤呀，你不是最爱吃这个？”

山药鱼汤？

…………

王丽珠女士还没有下班回来，沈玉真饿到不行，自认为自己也不是小孩子了，应当自力更生。他在厨房里翻找半天，找到一条姥姥寄过来的鱼干。她最喜欢干鱼了，好，中午就吃它。但是光吃鱼也太腥了，再找点蔬菜压一压？于是，又翻箱倒柜的找出两根山药。

沈玉真还算谦虚，没有过高的信任自己的厨艺，因此打算将鱼干和山药一起煮，简单省事。

于是当陈晋贤被隔壁哐哐哐的剁菜板声音吵得没法，打算过来理论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满脸都是鱼鳞的沈玉真和散落的鱼块、山药皮……。

陈晋贤：“你在做什么？炸厨房吗？”

沈玉真：“额，我在做饭。今天爸爸妈妈都不在家，我妈说我可以试着自己做做饭了。”

陈晋贤：“你爸爸妈妈今天都不回来？”

得到肯定答案的陈晋贤叹了一口气，上去接过沈玉真的菜刀。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是王丽珠女士和丈夫的口头禅，但是据他这几个月以来的观察，沈家两个女儿没有哪一个进过厨房。

“你打算做什么？”

“山药干鱼汤。”

陈晋贤差点切到自己的手：“山药干鱼汤？”是什么鬼东西。

沈玉真看到有人陈晋贤接过刀和围裙，一副大厨的样子，一心想要实现自己的美食计划：“这是我姥姥家的秘方。”

陈晋贤：“真的假的？”

沈玉真：“真的！我跟你打包票，可好吃了。我姥姥常给我做。”

用香油、葱姜蒜将晒到极致的干鱼煸炒出香味，淋上酱油和一点点黄酒，加入花椒、八角，炒到鱼干焦黄。加入切好的山药，微微翻炒。再加入适量凉水，进行炖煮，等到山药变色，就淋湿两小勺白醋，关火出锅。山药脆生，鱼干稣而不烂，鱼汤麻辣咸香。

…………

“饭好了，饿坏了吧，”陈晋贤将饭菜端到餐厅，沈玉真帮忙拿碗筷。

时隔七年，两人再次面对面坐在一起吃饭。

沈玉真接过陈晋贤递过来的碗，尝了尝味道。

“怎么样，还是和以前一样吧。”

味道是一样的，但沈玉真心中却升起一阵痛楚。

“陈晋贤，你知道吗？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山药干鱼汤，那个食谱……是我编的。”

陈晋贤又给她加了一块鱼干：“当时不知道。因为，那天也是我第一次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