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当初负气离开,但我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和我在一起,我会向你证明,我是一个可靠的伴侣。”
楼云半眯着眼,在他脸颊上靠了靠,轻轻啄吻他的嘴角。
这些年,陈月章一直以为问题出在沈沈身上,后来又觉得是楼云本人,他设想过如果某一天和楼云在某个地方重逢,自己是视而不见,还是冲他大声质问,把埋藏在心里的心酸和爱意,都一并宣泄。
譬如。
“你知不知道,宿舍什么时候到期?你怪我不声不响离开,可我给你留了消息。而且楼云,我们是什么关系?我要为了一个普通的舍友,就无限期地滞留在哪里?我找不到工作的,我必须在秋招前赶回去。”
“我和你不一样,你就算再读十个八个硕士,也一样有饭吃,但我不能。”
又或者。
“你的青梅竹马来找你了,她向我示威,向我警告,是我自作多情,我也有我的骄傲,你要我怎么办?我能去破坏别人的感情么?我能明知道你是直男故意把你掰弯么?”
再后来,怨怪渐渐消散,他既不讨厌沈沈,也不讨厌命运,他释怀了,其实这样的结果也不错,他在一个遥远的地方,爱着一个遥远的人,不管楼云以后发生什么,即便走到人生低谷,在这个世界上,还是会有人爱他。
可是,他都已经做好了要一个人默默守着这份感情的时候,楼云却又突然闯入他的生活,将他的生活打乱,将他好不容易压抑下来的感情又无情地掀开。
陈月章猛地推开了他。
但楼云反手拉住他的胳膊,将他往回带:“你跟我回家。”
陈月章苦笑着摇头。
前方既是天堂,也是地狱!
“好,那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你问,我答,你有什么顾忌的,顾虑的,我都一一跟你解释,好吗?”楼云揉了一把头发,“陈月章,这世上困难重重,但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让你喜欢我更难的。”
陈月章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楼云将他拉到刚才的江边酒吧,请酒保开了一瓶烈酒,他将陈月章扶到沙发椅上,自己撑着桌子,站在他身前。
“你哭不如骂我。”
“陈月章,你看看我,只要你问的,我都会回答。”
晕开的橘色灯光,裹挟着令人迷醉的迷迭香,陈月章红着眼抬起头来,楼云呼吸一窒,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渴望那么强烈,强烈到如果这里不是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他一定把他推到墙角,狠狠蹂躏。
“楼云。”
陈月章像猫叫一样叫他的名字,抓着他的衣领站起来,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只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你单身吗?”
楼云难以想象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他倾身,又想吻他:“如果你点头,我就不再是单身。”
那一瞬间,江风拂面,陈月章的脑袋里,烟花轰隆隆炸开。
他没有问题了。
他决定放下过去,再勇敢地尝试一次。
他伸手拿起桌上的酒瓶,猛烈地灌了两口,仰头去找寻楼云的唇,两个人一同陷在沙发里。
那天晚上,是楼云把他背回去的,路上还在笑话他:“你不能喝就少喝点,你以前生活习惯那么好,到点睡觉,睡前无论如何都要喝一杯牛奶,跟强迫症一样……”
陈月章被夜风当头吹,其实清醒了一些,但他还像醉着,把脸往楼云松软的头发上贴,语气充满了致命的蛊惑:“跟谁学的?”
他在装傻,但楼云立刻不说话了。
那一瞬间,迎着漫长的路灯,他想起了苏格兰的风笛,和正对教堂的窗户,窗边是他收集的各种空酒瓶。
如果时间一直停留在那时,也挺好。
恨只恨自己,没有在圣诞节前夕,邀请陈月章一起去逛圣诞市场,然后借口冷,把手伸进他的兜里,将他的手紧紧攥住;也恨自己,没有和他一起坐着慢吞吞的小火车,花上大半天的时间去伦敦,并在伦敦眼上激情拥吻。
只有在认清自己心里的感情之后,他才知道,还有好多事没有做,想和他做,还有好多话没有说,想说一辈子。
“……月章。”
他一唤他的名字,陈月章就用力揪住他的衣领,把嘴唇靠近他的耳根,回答他的问题:“楼云,我害怕醒来。”
楼云心里忽然一抽。
自己究竟给了他多少不安全感。
他笑着说:“月章,那你掐我一把。”
陈月章嘶嘶抽气。
楼云顿时感到头痛:“我让你掐我,你怎么掐自己。”
“舍不得,”陈月章把脸搁在他的肩上,没骨气地红了眼,眼泪汪汪,“楼云,我舍不得。我爱你,所以我舍不得。”
楼云停下脚步,手一松,将他放在路灯下。
两人面向而立,谁都没再说话。
四面都是**十年代的老小区,昏暗的小巷子里一个人也没有,陈月章的目光在他深邃的面庞上肆无忌惮地描画,最后忍不住上手。
楼云却一把捉住,将他整个人顶在路灯下。
“我也爱你。“
爱你,会比你爱我更多,更多更多。
陈月章环住他的腰,轻轻闭上眼睛,听见那个魂牵梦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月章,那你想要我吗?”
他记不得自己有没有点头,又是怎么回家的,星星在他眼前闪烁,他有时感觉自己置身在天空岛,整个英国最北端,听说靠海的一面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能看到极光,他想他是幸运的,但有时,他又感觉他被困在了城市的霓虹里,每一个加班的夜晚因为想到一开灯却看不见笑着开门和他打招呼的楼云而感到窒息,并不想回家。
但他现在,很想。
很想很想。
“楼云,我们回家。”
迟来了三年的剖白,随着岁月冻结在此时此刻。
小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风从白玻璃后吹进来,吹起纱帘时,带来一点点城市的五光十色。他们在夜晚的**之海里辗转,像深海互相追逐的大鱼,陈月章时而觉得幸福得不像话,有时候又难受得想吐,狂风暴雨裹挟小小的他,而眼下他只是一叶扁舟,只能在他的海洋里随波徜徉。
“楼云。”
“楼云,楼云……”
他一遍一遍呼喊着那个名字,却一直没得到回应,后知后觉才发现,有些人一直没能宣之于口。
楼云就是那个沉淀在心里太久,不敢浮出水面的人。
然而,楼云却在他失落的遗憾中,忽然俯下身,吻了吻他鼻尖,惩罚性地说:“不许走神。”他将距离拉开,又很快贴近,让潮湿的额头,抵住他的额角,引诱似地问:就因为房租到期和工作?“
陈月章闷哼了一声,嗓子有些哑。
楼云轻轻叼住他的喉结,他这才软弱无力地发出微弱的声音:“……嗯。”
他丝毫没有提沈沈,过去的就让他过去,无论他喜欢什么人,曾被什么人喜欢,那都已经是过去式,是注定要随时间消亡的,他只要现在,饥渴地只要楼云的现在和未来。
当然,也是因为他,不能承受,楼云曾经属于过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