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梦也算心理疏导[无限] 第50章 虫蠹之地（十）

晴山放出挂件里的米糕，“米糕，跟上她们。”

她遥遥一指，米糕轻盈敏捷地追了上去。

晴山的速度不算快，又怕离太近发出声音会被发现，于是远远地坠在后面，盯紧跟在她们身后的米糕。

一旦有危险，她会立刻把猫收回来。

米糕踩在层层叠叠的落叶上，几乎不会发出声音，它身形娇小，树林里影影绰绰的枝叶成了最好的掩映。

蒋筠带任鸿雪和周燃追上来时，晴山还稳稳地跟在老师和米糕身后。

“知道她们要去哪吗？”周燃快步来到晴山身边，紧盯着前面若有若无的身影。

晴山沉吟了一下，“这片树林连通宿舍、食堂和教学楼，但我觉得她们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应该是教学楼。”

周燃认同她的看法，但似乎仍有顾虑，“我们好像并非在走直线。”

晴山的方向感一直不太好，尤其还在晚上，经周燃提醒她才发现，这里其实已经接近树林的边缘了，依稀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校舍。

但黑影仍未停下，她们在树林里转圈。

晴山顿了片刻，停下脚步，正要喊回米糕，却发现米糕正在朝她跑回来。

“怎么了米糕？”她蹲下身去接它。

米糕跑回晴山身边，用头蹭了蹭她的手背，跑了太久，小鼻子湿湿的。

它打完招呼，急切地喵了起来。

“米糕说什么？”蒋筠和任鸿雪也跟过来。

晴山心里一沉，环顾空旷地四周，“它说老师消失了。”

晴山站起来，“这里离教学楼已经很近了，我们去附近找找吧。”

周燃点头，回忆道，“和你们遇见的那个晚上，我曾经去教学楼看过，但门上上了锁。今天人多，或许能有新的发现。”

“安全第一。一旦落单撞上黑影会很危险。”任鸿雪对异化物的感知很敏锐，他盯着黑影消失的方向，笃定道，“她比我们之前遇到的任何一个都要厉害。”

“比那个苍蝇女孩还厉害吗？”蒋筠有点害怕。

似乎很难这样比较，但任鸿雪想了想，还是点头。

蒋筠提议，“那我们不要太分散，先检查教学楼靠近树林这一侧，遇到危险方便支援。”

于是四人走出树林，来到教学楼下，先在相对空旷的位置检查，保持互相还能看到对方位置的距离。

这栋教学楼只有南北两侧两个门，从他们到学校开始，北门一直是上了锁的，学生们进出都通过南门。

如果异化的老师要带着学生通过正常途径进入教学楼，那她们只能走南门。

周燃径直来到了这里，也是上次被锁住的地方。

今天门上并没有挂锁，他第一反应是老师已经带着学生进去了，但走过去推了一把，才发现这扇门不知被什么力量挡住了，怎么推也推不动。

周燃侧身撞在门上，玻璃门发出了低沉的砰地一声。

头顶上的灰尘扑簌着落下来，门但却半点缝隙也没开。

他接连撞了两三下，终于确认这门确实不是可以通过正常手段打开的。

周燃正要转身离去，玻璃门里却突然扫过一股耀眼的黄色灯光。

他下意识躲到旁边墙壁后面，避开了照射，而后忽然反应过来，那是手电筒向外照过来的光芒。

周燃没有盲目行动，而是等手电筒的光芒移开，才避过玻璃门，朝几人分开的地方跑去。

他小声提醒还未靠近离自己最近的任鸿雪，“里面有人。”

任鸿雪正要开口，正在附近检查的蒋筠小跑着过来，“你们找到什么啦？我那边什么都没有。”

“我这边暂时没有发现，”任鸿雪回答完蒋筠，转头看向周燃，“你说里面有人？”

周燃点头，“有人用手电筒照我。”

月亮不知何时藏了起来，失去光亮的树林变得更加昏暗。

晴山沿着树林外围检查时，一众蛰伏的静物里，突然出现一个移动的身影，就变得格外显眼。

伴随着细碎枯枝被踩碎的声音，晴山在树林里看到了一身熟悉的校服。

女孩的头发很长，马尾辫随着她的脚步起起落落，与裙摆一起在夜风里飞扬，像翩跹经过的蝴蝶。

她背对晴山，虽然看不到面庞，但晴山却立刻就认了出来，这是昨天晚上在厨房遇到的女孩。

那个左手缠绕蝇群的女孩。

但今天她的左手上空空如也，人也不在厨房。

除了她们几个之外，学校里能保持人形的学生已经没有了，但这个女孩仍每天晚上在学校里行走，说明她和其他去教室上课的人偶并不一样。

这个数次出现的女孩，一定是厄梦很重要的提示。

女孩没有注意到晴山，继续在影影绰绰的树林里穿梭，经过石子小路，不知要去往何处。

晴山悄悄跟了过去。

夜晚的树林能见度太低了，女孩深色的校服几乎和树木融为一体。

她只能让米糕去树林外面搬救兵，可惜猫带着人回来时，女孩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次她特意留意了一下行动轨迹，“她也在树林里兜圈。”

“这树林怎么回事。”蒋筠嘟囔道，“咱们在里面逗留太久不会有问题吧。”

任鸿雪闭目片刻，语气平静道，“这里的气息并没有异样。”

仅有的蛛丝马迹都在这片树林里溜走，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原点。

“我或许能试着感应她们的位置，但需要一点时间。”任鸿雪的头发被夜风吹动，眼睛在额发的掩映下显出几分月亮似的朦胧。

无论是老师还是那个女孩，如果能找到半点踪迹，都是好的结果。

那个被抓走的学生，或许还有救一救的可能。

树林深处，任鸿雪俯下身子。

他用左手摸着干燥的泥土，闭上眼睛，周身扬起一阵细碎的风，把他包裹在其中。

“这个需要多久？”蒋筠小声问。

周燃对精神系异能有一些基本的了解，“高阶的精神系窥梦人，只需要一夕之间就能感知整个厄梦的全貌，几乎是与梦魇共呼吸。”

他简单估算了一下整片教学楼的大概面积，“他的能力还在入门阶段，加上教学楼里有很多层空间，最快也要十几分钟。”

任鸿雪仍垂首俯身，他这次没有闭眼，能看到灰雾在眼瞳里流转。

落叶与灰尘在打着旋的风吹下，在他掌心下变成了某种规律的放射状图案，向四面八方蜿蜒而出，仿佛一片巨大的雪花。

雪花的其中一瓣蔓延地格外长，如同伸出的手臂，锁定着暗夜中的某个方向。

晴山顺着那道灰尘往指向的位置看了一眼，就是教学楼。

这时，任鸿雪睁开了眼睛。

这么大范围的搜索消耗了他很大精力，他眼中的灰雾久久不散。

那双混沌的眼睛仰起来，手指向教学楼的高处，吐出三个字，“在楼顶。”

晴山顺着他的手指向上看去，发现消失的女孩正站在教学楼天台的边缘。

她在月色的笼罩下，仿佛一片安静的落叶，校服裙摆飘动，女孩低垂着头，好像正在看下面找她的人。

明明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晴山却好像一下子就对上了她的眼睛。

干净，澄澈，却毫无波澜，像一潭死水。

双方就这么对视着，直到女孩收回了眼神。

似乎猜到了她要做什么，晴山下意识的向前一步，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女孩就已经迈出了脚步。

她的身体轻轻向前一扑，犹如放弃了飞行的鸟，没有半分犹豫，径直坠向地面。

“砰——”

水泥地板上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树林里休憩的飞鸟被惊飞了不少，啼鸣着远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几人都陷入了怔愣，反应过来后，一齐朝她坠落的位置跑去。

女孩摔在教学楼下，她们跑出树林后，发现坠楼现场变成了一副从未想过的景象。

教学楼下空旷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硕大的黑团，在若有似无的月光下嗡鸣着蠕动。

黑团下面是四面八方喷射的黏液，像一颗打烂在地上的鸡蛋。

明明只是几分钟的事情，但摔在地上的女孩就像摔出了包裹在皮肉里的腐烂物，瞬间炸裂在墙根下。

那些腐坏的产物甚至不属于内脏，依稀可见植物、动物、塑料和尘土的踪迹，和史莱姆学生青绿色的皮肤下蠕动的是同一种东西。

巨大的恶臭蔓延开来，晴山有些惧怕地停在原地。

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现在的她被剖开，内里想必也是一样的垃圾。

“她……她不是刚刚才摔下来吗？”蒋筠也畏惧成群的蝇虫，她喃喃低语道，“这好像那些学生身体里流淌的东西。”

“保持人形的学生，和变成腐化物的学生，应该已经没什么区别了。”周燃说出了晴山的心中所想。

几人有一瞬间的沉默。

但这会儿顾不上联想和反胃，因为结成团的蝇群已经发现了她们的存在。

黑色的圆团逐渐散开，很快在空中化成一张嗡鸣的巨网。

那张网没有眼睛，但晴山能感觉到它已经盯上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