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松奇酒楼对面。苏四嘴里叼着一根草茎,双手抱胸,斜靠在墙边,少年面容好看,只是略带焦虑,时不时皱下眉头。他在等故人经过。估计二哥认不出自己了,毕竟十年了,离家那年,苏四才六岁。
正午时分,苏四等的人终于出现了。二十来岁的少年从街那边走过来,神情闲散,步伐稳重,长身玉立,一身低调的墨色衣服,穿在他身上也很是好看。只是他后面跟着两个侍卫,说是侍卫,其实是看守,太煞风景。苏四握紧拳头,当质子的日子不好过,时刻在别人监视之中。
撇了站在墙边的苏四一眼,景二踏进酒楼。
苏四按耐住心头的激动,紧跟着他进了酒楼。
少年选了靠近窗边的位置,苏四假装不经意选了离他最近的位置。
为了让二哥认出他,苏四故意露出左手的戒指,戒指是景二小时候送的,上面的花纹还是景二亲手刻的。苏四像个暴发户,不停地秀戒指,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在苏四没看见的角落,景二端起饭碗,嘴角扬起偷笑。这个弟弟傻乎乎的,还能要吗。
不能再秀了,再秀就露馅儿了,而且二哥不一定认得戒指了。
苏四吃着饭,上前搭话。“果然是王都,公子小姐都气度非凡。这位公子,丰神俊朗的,交个朋友吗?”
可能是他的话太突兀,也可能他的眼神太过殷切太过渴望,景二的两个侍卫都转头看他。他心虚地想,露馅了吗,看来还是得让若风把他们引开,这是下策,惊动了他们二哥更不好出门。他想把二哥引去花浅那儿,多一点时间相处。
没想到,景二趁侍卫转头,悄悄冲他点了点头,他瞳孔不由得放大,二哥知道是他!还是那个聪明的二哥!
这时景二不再看他,装作漠不经心,嘴里吐出冰凉的话,“我不搞断袖。”
断袖…断…袖…
噗噗噗,坐着的几个人都呛到了。
呵呵,原来二哥脑子转这么快,这么腹黑,他服了。要不是他亲眼看到二哥点头,都要怀疑自己精神错乱了。
景二继续说,“跟我搭讪的人多了,男子中,你姿色倒算上等。”
苏四心里讪讪,谢谢二哥了。
他嘴角抽了抽,接下二哥的话,“切,你是好看,但我也不是断袖,老子喜欢女的。伊春阁那个花魁,美艳绝伦,温香软玉,不比你强多了。”
“原来是逛青楼的登徒子。”
“你这样说,是你没见过她。哎呦,你不会是真没见过她,没逛过青楼吧。”“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连青楼都没去过。”接着又小声啧啧,补充道“还说不是断袖。”
景二斜瞥着他,苏四用口型无声地说,今晚。
景二假装生气,拂袖而去。
兄弟青楼欢聚
从傍晚开始,苏四就待在花浅房里。
奇怪,他和花浅像是有说不完的话,花浅很有趣很通透。但是,两人之间又生不起男女之情,两人就算独处也生不起一丝旖旎,只是彼此的知己,像是已经认识了好多年,莫名地很信任对方。其实两人骨子里是极其相似的人,热情中带着清醒,享受美食美酒,喜欢交朋友,对亲人朋友全心全意。同时,或者说更重要的是,认识苦难,了解苦难,但不沉溺于苦难,能在任何泥沼中拔腿继续向前,然后晒晒太阳跟别人说自己去玩泥巴了。
等到夜深,景二终于来了。苏四在房内躲着,只听门口景二清冷的声音“女子闺房你们也要一起进去吗?”看来是对狗皮膏药似的侍卫说的。
并无回话。
接着,景二和花浅推门进来。两个侍卫守在门口。
关门之后,苏四走出来,看向心心念念的亲二哥,怯怯地喊了声“二哥。”
景二走近他,伸手一个巴掌拍向他后脑勺。苏四被打懵了,一脸无辜地看向二哥,景二说道“什么馊主意,说我没逛过青楼,看来苏四公子经常逛啊。”
苏四赶紧解释“没有没有,这些都只是计策。”
花浅轻笑出声“我看呢,逛青楼也没什么不好的,这不,你俩兄弟还一起逛呢。”
苏四赶紧拉着他俩坐下。花浅识趣地说,“我不能出去房门,要不他们会起疑。我就在旁边绣会儿帕子,你俩聊。”说着走到梳妆台边,留两兄弟说话。
苏四赶紧问哥哥在这儿如何。
景二低声说起来。“转眼十年没见,没想到你都能一个人来王都了。只是一点没变,还和以前一样,傻里傻气。”这个弟弟,就是被保护着长大的,这么大了,心思还很是单纯。
“我在王都呢,挺好的。除了丧失点自由,你也看到了,去哪都有人跟着,烦得很。其他方面,衣食住行倒是也没短缺,过的挺逍遥,很多人都比不得我。我在这儿练武习字,现在我的剑术,没几个人比得上。看你这样子,十个你都打不过我。
我在这儿,也交了些朋友。周王从来不召见我,我只要不跑,闲暇时候还是能和一些人来往,只是他们必须无权无势。当然,也只有这样的人,最淳朴善良,敢和我来往。想来也是好笑,他们从没问过我是谁。”
“家里如何?”景二问起家里情况。
苏四也压低声音向二哥简单讲了讲苏地现在的状况。“现在大哥当家,干得非常好,没人不服,所以我才能放心跑出来找你。父亲母亲也挺好,父亲更沉迷于天道了,他觉得世道不该这样艰难,据说已经初入门槛了。只是这件事要秘密进行,毕竟问天的权利只有周王有。说的挺玄乎的。他们都很惦记你。”
景二回,“那就好,大哥、父亲,都是大才。”
苏四又讲起,“我也没闲着,你养的那匹马还好着呢,我可是一直好好照顾着。”
景二大笑起来,“当然了,四弟最厉害!”
两人回忆了一番过往的趣事,说说笑笑仿佛回到了家里。谁也没提将来,将来太难测,不由自己控制。
然后,苏四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给景二。告诉他这把匕首的玄机,匕首本身是武器,同时也是个幌子,里面可以藏于指尖的小匕首才是最终杀器。他希望景二多一些保命的底牌。
两人吃吃喝喝一番,聊些家长里短,苏四说父亲和母亲又拌嘴了,大哥家的孩子学习让人头疼,城里新开了家甜食铺他很爱吃…
一个不注意,时间过得飞快,夜已深。
到了分别的时刻,景二拍拍苏四肩膀“替我好好照顾父母,告诉他们我很好。”
苏四强装微笑,“好,二哥明年我再来看你。”
“一切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