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庄夫人和药草堂的支持,医馆在过年前便筹备完毕顺利开业了,取名珍源堂。
刚开业这段日子夏神医在珍源堂坐诊,顺道与夏奶奶一起和两个小辈在镇子里过年。
夏神医和孙女治好了庄夫人胸痹和心悸一事经过庄柳心的宣传在镇子里已经是人尽皆知,故而开业那几日不少人都来珍源堂凑了个热闹。
而夏言贞作为如今镇子里唯一的一个女大夫,自然是有许多妇人前来问诊,让她忙的不可开交。
一连许多日下来,夏言贞忙的脸都瘦了一圈,奶奶做的兔绒毛领外衫衬得她越发娇媚可爱,许多来看诊的大娘们都明里暗里开始打听她是否婚配。
晚饭时,远志看着奶奶准备的一桌丰盛晚餐伸了个懒腰,感叹道:“明儿就是腊八了,忙了这一年终于可以休息休息准备过年了。”
今天是年前珍源堂开门的最后一个日子,明日便是腊八,家家户户都开始为过年做准备。
奶奶特地将家里存储的冻排骨拿出来与野生山货烧了一锅山蘑菇炖排骨,且出锅前还放了自家秘制的辣椒酱,冬日的夜晚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辣的肉菜,对于平民之家是难得地奢侈。
“这排骨我原本想着过年再吃的,可最近我们贞贞眼看着消瘦了不少,我便炖了它。”
“这几日看诊赚的银钱比过去在村子里一个月都多,等过几天年前最后一次赶集我们去再买些肉和吃食,今年我们一家人在镇子里好好过个年,也算是庆贺贞贞和远志长大了吧!”
夏神医说完便喝一口自己酿造的药酒,热菜和热酒让他浑身暖融融地,脸上也红润了起来。
“这镇子里不仅诊金给的多,这药材获取也更方便些,就是这不是自家的屋子还得付赁铺子的钱,我想着攒攒钱过几年把这铺子买下来,等师傅和师娘年纪再大些就来镇子里一起住,也不用再担心冬日里睡觉屋子漏风啦!”
远志也喝了点小酒,一边吃饭一边说着自己的雄心壮志。
夏言贞也正有此意,爷爷奶奶年岁渐长也不好一直住在贫苦的村子里。
自己虽不是真的夏贞贞,可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么些年爷爷奶奶对自己极好,她不管是为了报恩还是为了夏贞贞这个名号尽孝也都是应该的。
奶奶摇摇头,说:“你们能有心是好的,只是我们啊在村子里住惯了,且村民们也需要有大夫给他们看病,我们还是就住在村子里吧!”
“爷爷奶奶若是有自己的计较,孙女也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您二位,只是孙女自小就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若爷爷奶奶得空了还要多多到镇子里来住一住。”
这话听的老两口心里暖暖的,夏神医连连说好,一家人有说有笑,让夏言贞的内心充满了幸福的感觉。
她想,等自己有朝一日找到了母亲和嫂嫂,也可以一起在一个小镇子里开个医馆。
她已经长大了,她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让母亲和嫂嫂不再吃苦。
腊八后两日,药草堂的卢掌柜上门拜访。
“夏兄啊,你终于肯到镇子上开医馆了,我劝了你那么多回都不听,如今还是为了贞贞过来了啊?”
“唉,那日庄夫人的话点醒了我,贞贞转眼都及笄了,这婚事是该好好考虑。我这孙女儿哪哪都是顶好的,那些乡野村夫怎么配得上她?”
卢掌柜认同地点点头,他是看着小女娃长大的,如今她出落得如此优秀,在他眼里好友的孙女配那皇亲国戚也是绰绰有余。
“我听闻庄家的小公子还未婚配,那小公子比贞贞大上两岁,从小是个神童,八岁便能作开讲,如今已经是个秀才,若之后在中个举人那贞贞嫁过去也是个官娘子呢!”
夏神医白了好友一眼,嗔道:“嫁嫁嫁嫁什么嫁,我家贞贞还未相看过你就说这种话,别坏了我家孩子名声。”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卢掌柜知道夏神医最宝贵自家孙女,连忙摆手。
随后又换上一副严肃模样,说:“我今儿来是有正经事的。你们如今这医馆也开起来了,是该跟镇上的同行们走动走动了,说那不好听的,这山头该拜还是要拜的。咱们这镇上仁济堂当家的叫陈家雷,那家伙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若你们不去拜会拜会,只怕他年后便会过来找麻烦。”
刚端着茶水走到门外的夏言贞听到陈家雷这么名字只觉得耳熟,但一时间却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听过,便按下疑虑走进屋子里。
“卢掌柜,爷爷,请用茶。”
“唉,好!多谢贞贞。”卢掌柜笑的一脸慈祥。
夏神医也接过茶水,对孙女说:“贞贞,你也坐,我们在说和医馆有关的事儿呢。”
夏言贞也正有此意,放下手里的托盘便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
“你接着说,这个姓陈的怎么了?”
“仁济堂是咱们镇上最大的医馆,仁济堂当家的陈家雷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早先年可是入过太医院的遴选,以前在京城的官医堂那都是给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号过脉的。只是听说后来得罪了太医院的带教医官,最终考核被刷了下来,他便回到老家也就是咱们这,开了个医馆。此人天天把自己在太医院的事儿挂在嘴边,别人若稍不如他的意,他便想方设法折辱他人,这几年好些小郎中小医馆被他搞得开不下去了,只有奉承着他的才能活得下去。”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也得奉承奉承他了?”
夏神医冷笑一声,他最瞧不起的便是这种装腔作势还爱以势欺人的败类。
“不仅要去,还得多备些礼。我可打听过了,当初在太医院他得罪的医官也姓夏,他这么小肚鸡肠的人听见你们的名号肯定更不爽快。我知道你的性子,可这医馆以后是小辈管着,咱们做长辈的总不能看着他们被欺负吧?”
听了卢掌柜的话,夏言贞猛然想起多年前的一个晚上。
那晚父亲回家后在饭桌上一个劲地叹气,直到母亲问他,他才说出白日里发生的事。
听了父亲的抱怨,一旁的夏言明不由得愣住:“您是说,今年遴选出来的人居然还有寒热表里都辨别不出的?”
“可不!那个叫陈家雷的,天天说自己跟哪个哪个地方官员关系好,说给哪个哪个官员塞了多少银子,这遴选名额分明就是他买来的。”
夏夫人听完也皱起眉头,说:“贿赂也就罢了,若你有些真才实学倒好,可表里相寒热症都辨不出来,这不是害人性命吗?”
“哼,过几日便是遴选考核了,这样的人不配进太医院,趁早收拾东西回家再学学吧!”
至此,夏言贞算是想起陈家雷这个名字了,于是笑了笑对卢掌柜说:“多谢卢掌柜提醒,不过我倒是和爷爷想法一样。大家都是医者,悬壶济世治病救人,有医术精疏之别却不该有高低贵贱之分。若他医术精湛,贞贞自然会亲自备礼上门讨教,可若他坐等着我们上门阿谀奉承,也就是什么拜山头,这种自降身段的事,我们是万万做不来的。”
卢掌柜摇摇头,一脸无奈地对着夏神医说:“你这宝贝孙女可真是跟你的性子一模一样,宁折不弯。只是陈家雷此人还与县令家关系匪浅,你们最好低调些,莫要招惹到他。”
“放心吧卢掌柜,我们不是惹是生非之辈,但也不会是怕事的人,若他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罢了,若他非要来找茬,那我们夏家也不是然他揉捏的软柿子。”
夏言贞说着,身子挺得笔直,竟让人在一个女子身上看见一株青松的气质。
京城
李婉栀在闲鹤楼的雅间里已经坐了三个时辰,依旧没有见到程越之的身影。她身旁的婢女等得也有些累了,于是小心翼翼地问:“小姐,这天色已晚,程大人怕是不会来了吧?”
李婉栀虽已经疲惫不堪,但仍旧咬牙切齿地说:“等!”
今日已经是她最后的希望,她爱了程越之这么多年,本以为熬死了夏言贞,他便能青睐自己。
可谁承想,他宁愿与一块牌位成婚也不愿意看她一眼,她就这么熬呀熬呀,熬到了如今已经二十多岁依旧待字闺中。
家里的父兄都在刑部,卯着劲地往上爬,以前觉得她能攀上程越之便也听之任之。
可在看透了这年轻的宰府根本不理她,便不再由着她的性子,要把他送到二皇子府上做侧妃,求荣华富贵。
如今皇帝尚未立储,中宫无子,二皇子是贵妃所生,自然有些心术不正之人跟着他妄想捞个从龙之功。
可京城谁人不知这二皇子是个浑的,府中姬妾成群,整日花天酒地,有人捧两句便膨胀。
且那二皇子妃也不是个善茬,听闻府里的姬妾都被她磋磨的没有子嗣,若自己进了二皇子府,这下半辈子都将暗无天日。
李婉栀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药瓶,那里面装着欢合散。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不管是否手段龌龊她都要搏上一搏,哪怕是入程府为妾也好过去二皇子府。
“小姐,有人来了。”
听见通报声,李婉栀立马将手里的欢合散倒进温着的茶中,然后整理好仪容,换上了自认为最娇媚的笑容。
可当她见到来人的脸时,笑容却僵住了,来者不是程越之,而是他身边的立松。
“立松小哥?你家大人呢?”
“回小姐的话,我家大人特地派我来跟您说一声,他今日公务繁忙怕是来不了了。”
“是他真的公务繁忙,还是他不想见我?”
“瞧您这话说得,我家大人此刻还在翰林院没出来呢!”
李婉栀扬起一张泫然欲泣的脸,执拗地说:“那请你去回禀你家大人,我就在这里等着,等到他来为止。”
立松叹了口气,一脸为难地说:“话我会给您带到,不过我家大人来不来得了我就真的不敢确定了,若是您等不及便早些回去吧。”
说完,他行了个礼便离开了。李婉栀再也忍不住,崩溃地大哭起来。
京城的种种变故,远在西南的夏言贞自然一点儿都不会知道,她只知道今年她过了一个十分暖心快意的年。
年三十那晚,她与爷爷奶奶以及远志一起吃了一顿丰盛可口的年夜饭。
夏神医不仅医术高超,做饭也是一把好手。
他将自己早些时候腌制好的腊肠与熏肉切好,放在码过一层豆芽菜的碗里,上锅大火开蒸,不一会儿便满院飘香。
而奶奶做的红糖糍粑更是让人欲罢不能,若非自己有养生的习惯,怕是能一整盘都吃的干干净净。
远志呢,也颇有做饭的天赋,能把辣子鸡的辣椒炸的脆生生香喷喷,还有水煮肉也嫩的不行,尽管夏言贞辣的直吐舌头,但还是忍不住要多吃几口。
夏言贞不会做饭,从前在京中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成了夏贞贞后,家人也没有让她做过什么吃食,最多在做饭的时候让她帮着生火,所以她主动揽下了饭后洗碗的任务,也算是尽了自己的一份力。
晚饭后,远志拉着夏言贞一起放鞭炮,外面飘起了雪,雪花在万家灯火的映照下如梦如幻。
似红梅一般娇艳的少女对着远方默默许下心愿——母亲,嫂嫂,请一定要等到我去接你们。
虽然过年的日子里有人上门来看病夏神医也不会拒绝,但夏言贞和远志真正再坐堂也是十五过后了。
夏神医和奶奶已经回到乡下去,如今的珍源堂就只剩夏言贞和远志,以及三个雇佣来的药工。
因着夏言贞年轻貌美,不少男子身体没什么毛病也要跑来看诊,把她烦的够呛。
最后还是远志把这些人都接了过去,每个人都开了点强身健体的药膳方子,按照远志的话说,既然他们乐意来总要付出点什么。
这一日,夏言贞和往常一样早起开门坐诊,不料门口却来了三个奇怪的人。
那是两个青年抬着一副床板,床板上还躺着一个脸色苍白不断呻吟的中年人。
只见那两个青年把床板往地上一放,对着珍源堂的大门口就开始骂:“珍源堂的庸医给我滚出来!”
在门口等待看诊的人以及过往的路人纷纷为了过来看热闹,有些与夏言贞相熟的病人心里有些不满,质问道:“你们平白无故过来说人家是庸医做什么?碰瓷啊?”
“呸!我们兄弟三人堂堂正正用的得着来碰瓷吗?我大哥站着今珍源堂看病,回家睡了一觉就就成了如今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还不是珍源堂开错了药把我大哥毒成这样的?”
“就是就是!那药方、药渣我都带来了,今日我们兄弟三人就要来讨个公道!”
两个青年不断高声叫骂,让珍源堂门口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远志终于给面前的病人开完了方子,走到门口。
“二位在我珍源堂门口嚷嚷了半天,到底是为何啊?”
远志生的白净又瘦弱,一副书生模样,切说话也彬彬有礼,让两个青年觉得他好欺负,上前就揪住他的已领往台阶下拽,一边拽一边骂:“庸医!看看你把我大哥害成什么样了!”
远志被这么突然来了一下子,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便一个趔趄扑到了地上,样子十分狼狈。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其中一个青年一脚踩在了头上,动弹不得。
那青年正想再说什么,突然脑袋被一块石砖砸了一下,捂着脑袋哎呦哎哟惨叫:“谁?谁他妈的砸老子?”
众人回头,只见夏言贞站在医馆门前,手里还拿着剩下的一块砖石,喝斥道:“你若再欺负我哥哥,我就把你脑袋砸开花!”
“嘿你个小娘皮,看老子不宰了你!”那青年恼羞成怒,说着就要冲上去拉扯夏言贞,谁料他没走两步,头上又哐当挨了一下,疼的他抱着头蹲在地上嚎叫。
远志也趁机爬了起来,跑到夏言贞面前把她牢牢护在身后,生怕这几个人要对她不利。
夏言贞拍了拍远志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紧张,然后上前一步反而把他护在了身后,中气十足地说道:“我在珍源堂根本没见过你说的这位大哥来看诊,你要非说是我珍源堂把你大哥治成这样,你就去报官,我夏贞贞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与你们对簿公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