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口 第3章 3. 命定感

林云头一次无聊地坐了一路。好在这段车途时长在这个国度并不算长。三个小时后，他就到了柳城。

“我来帮你。”话落，占据身高优势的林云抢先一步站起身来将之前林芸特地脱鞋踩上座椅才能抬举放入行李架上的那个20寸行李箱轻而易举地拉出，举过头顶，再轻轻放置在过道。

几乎同时站起的林芸，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迅速在眼前发生，然后结束。她愣了一下，才僵硬地低声道了声“谢谢”，就从林云身旁擦身而过，拉长行李拖杆，拖着行李箱跟着身前人流一道儿下了车。

林云只是慢了一步，就一下被人潮冲散。待他下车后再去找寻，林芸已经不见了踪影。

林云有些沮丧地走出车站，看到了前来接他的李锋。没走几步，竟然意外发现他的身边女伴的身旁，就站着他刚才一直想找又没找到的那个人。

“这位是……”林云少有的失态，一见面还没及跟李锋打招呼就直接向他询问眼前人。摆明是要李锋赶紧给介绍一下。

李锋有些诧异，但很快收敛心思，让人觉察不出他表情下的任何活动。他刻意确认了林云此刻的眼神，了然地转而看向身旁的女伴，回复林云道：“那还是请我的妻子来为你介绍吧。”

随后便向身边人询问：“姜琳，你能向我这位朋友介绍一下你的朋友吗？”

两人即便已经登记过，已经是有法律约束力的夫妻关系，但彼此之间的相处模式还是一如既往：边界清晰。

按照姜琳过去向林芸形容的：他俩结婚，更多是因为条件相配、合适，彼此又都想结婚，这才选择了结婚。算是搭伙过日子，两人从事业到生活，更多的是战友伙伴的关系，至于情感……只是觉得就这么一起过一辈子的也不会反感。

“最重要的是，跟他结婚，我们彼此知根知底，彼此的事业紧密嵌连，谁也别想能在损害了对方利益的同时还能自己独善其身。要么是一起互利共赢，要么就一起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谁也跑不了！

然后……眼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再晚我就更不适合生孩子了。就是有条件帮我生，我也不敢冒着生命危险去生。而我到底还是想要有个自己的孩子，而他也刚好有意组建个家庭，想有自己的孩子。所以，我俩也算是天时地利人和。刚好一拍即合。”

通过姜琳直到要结婚了才简单概括了她与自己选择的对象的关系和对他的基本观感，林芸在还没见到李锋之前，对他大概是个什么样的人，心里也有了模糊的人物画像。

如今再见到他俩这样的互动，林芸更加确定了心中的判断：他俩果然合适。

对林芸，李锋早有耳闻，并且还特地瞒着姜琳做了一些事……

今日第一次见面，尽管李锋刻意表现得很自然——好像才刚认识，——但是林芸一眼就看出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虽然说不上是什么），但不影响她一开始就很冷漠地与他保持距离。

李锋被刚认识就对他甩脸色的林芸对自己这么明显的反感感到奇怪，也有些意外。最后在佯做淡然的表情下，心里只判断：“她果然如资料所说，不通人情。”

“林先生，欢迎您来到柳城。我来向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闺蜜，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是大学同学，到现在认识已经快有二十年了。很巧的是，她也叫林芸，不过是加了‘艹’头的‘芸’。”

“真的呀！那可真是太巧了！”林云很意外，又突然地心脏怦怦直跳起来。既惊喜，又被自己这样的欢喜给吓了一跳。这意外来得太突然，简直就像是命中注定！心口好像被一箭射中。

“命中注定？”林云回味着，“对啊！这不就是命中注定嘛！”

这么一想，林云仿佛是滞后反应的心动感随即袭来。双眼不禁睁大，瞳孔微缩，眼里一时间只看得见林芸。

林云的反应李锋迅速捕捉到，暗自用手肘捅了下还在愣神的他。

“哼嗯！”刻意闷咳了声。

醒神过来，林云有些尴尬地收敛情绪。不同于这边国家的普通中产家庭出身的李锋，被优越、宽容、多积极鼓励、且基本不需要他来直接承担后果责任的优越环境灌养大的林云，乐观、开朗、自信、对什么都抱持满满善意，虽有原则，却不善掩饰自己的真性情。——即便此时有所收敛，明眼人还是能轻易看出他对林芸……

林芸轻飘飘白他一眼，转而看向姜琳，完全没有要搭理两位男士的意思。

“走吧。带你们去预定的酒店。你们俩的房间刚好挨着。今晚就在这儿住一晚，明天参加完婚礼，当天晚上我们再送你们离开。保证不会耽误你们自己的事情。”姜琳搀着林芸胳膊，领着她先行一步。这话，主要是说给林芸听的。

李锋拍了拍林云的肩，“走吧。有什么事，待会儿我们再单独聊。”

*

一行人乘坐姜琳夫妻俩开来的一辆价位中等性价比高、实用性强的家庭商务两用型汽车，一起去到预订的那家酒店。那里也是他们夫妻明日举办婚宴的地方。

从头到尾的行程安排、使用的工具、以及执行的效率，都透着他们夫妻常年养成的工作生活一体化的系统日常。林芸看在眼里，越来越觉得他俩确实合适——是搭伙过日子的最佳拍档。

林云自然也将他俩的配合看在眼里。尽管他俩现在合开的工作室与自己的工作室多少存在些竞争关系，但是也存在不少可以共同合作共赢的大项目。对于今后会有机会也需要与他俩更多接触和合作，林云的此行，既加深了需要兼顾朋友和盟友的信任关系，也顺便通过亲自接触才能观察到的他会在意的这对夫妻的一些不会轻易改变的性格、风格、原则等方面的特点——也算是不虚此行。

*

安顿好两位客人，夫妻俩各自领着自己的朋友暂时分开转转。带他们熟悉环境，顺便方便各自私下里说点儿事。不需要特地说明，只一个眼神就能即秒会意，准备分开来各自活动。夫妻俩的默契再次展现无遗。

这回，林芸和林云都异口同声赞叹道：“你俩真有默契。”

随后，一个有点诧异竟然听到了另一人的声音？另一个则先是有些意外，而后又有些惊喜地看向对方。

两人的温差，他们各自的朋友都看在眼里。

“走吧。”李锋先一步拍了下林云胳膊。林云点头，再分别向另外两位点头示意了下，才跟着李锋离开。

“我们也走吧。”姜琳搀挽上林芸，半拉半催着也带着她朝另一边走去。

*

“什么？你说你调查过林芸？”虽然林云多少了解李锋的行事风格，可没想过他连私人关系也会这么做。一时间也不知道对于李锋这样冒犯林芸，他究竟是该选择沉默，还是该为了林芸而从这一刻起就做点什么？

“哟，这还没开始呢，你就对人家这么护短啦？这么快就对我这个相熟十几年的老友‘拔剑相向’？你还真是见色忘友啊。”

林云表情严肃，有些为难道，“你别开玩笑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才刚见面吗，为什么你要特地调查她？难道她是你的竞争对手？她也是同行吗？”

李锋笑着摇头，“不是。她是位作家。市场价值不温不火，如果只是维持个人生活品质的话，她应该能过得温饱不愁。”

林云一边听着一边不时微微点头。这是他听人说话时的习惯动作，并不表示他对对方所言认同与否，但会让对方接收到“我有在听你说”的信号。是公认有效的交际技巧之一。而这会儿，林云不过是习惯成自然。

李锋接着说道：“我调查她，主要是因为姜琳。从姜琳正式成为我的合伙人开始，我就开始留意她身边的密切关系者。当时自然是为了防止她身边可能存在不利于我们共同利益的隐患关系而我却不知道。就算我不会干涉她的私人择友，但我也有必要为了以防万一而提前做些预防措施，以备一旦她那边出了纰漏，我这边还能及时止损。”

林云再次点头，“原来如此。”

随后问道，“那你都调查到什么了？”

一旦接受了李锋的理由，对于李锋掌握的林芸的个人信息，林云也就不再为难于自己该持怎样的立场来应对，而是觉得可以“顺便”通过李锋多了解一些有关林芸的事。

此时已经没有什么道德负担。日后就算被林芸知道，那无论是李锋还是他，林云都认为自己能够有充足且专业的理由来应对林芸的可能质疑。

李锋会意点头，这才说到重点：“林芸，就她个人而言，基本上是个很简单的人。无论是她的工作、事业，还是生活，她可以算是我见过的人中过得最极简的。不是说她刻意简化了一切，而是指她已经把自己修剪得除了最基本需求之外，她不会再为了‘想要’而多留一分的余地。在这方面，她也算是一种极端。”

林云很意外，“这不像是你过去调查对手背景后会做的总结分析。怎么这次这么抽象，还有点儿感性？难道是受了姜琳的影响？还是说，因为她是姜琳的朋友，是私人关系而非商务关系，所以你才换了种说法？——你还是想要保护她的**。”

最后提了一嘴，林云对李锋的处事原则又多了一分信任——哪怕李锋背地里可能也会出于利益安全考量而做些走灰色地带的事，但是之后的处理方式，还是有底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