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贴贴 第18章 母亲

电玩城里五光十色的灯光闪烁，喧闹的背景音乐几乎淹没了一切声音。林漾靠在游戏机旁，盯着屏幕上的倒计时，手里握着最后一枚代币，却迟迟没有投进去。

脑子里还在回放着下午的那场争吵——

她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脸色难看得不行：“你到底打算在那个小卖部混到什么时候？你以为照顾我就行了吗？你以后怎么办？”

老太太在清醒的时候永远就只有这两句话。

林漾一言不发，手里攥着钥匙，指尖泛白。

她妈的声音又响起来：“你至少也找个像样的工作吧，别一天到晚窝在那种地方。”

“那种地方？”林漾冷笑了一下，语气带着点讽刺，“那种地方能赚钱，能让我养活自己，养活你，怎么就不行了？”

“能赚钱又怎么样？”她妈的语气更急了，“体面吗？有前途吗？你再这样下去，以后怎么找工作，怎么过日子？”

“那你想让我干什么？”林漾忍着脾气，“去找个正经公司当个没人看的小职员，还是随便找个‘体面’的活儿，赚个死工资？”

“你——”她妈被噎了一下，随即话锋一转，“算了，懒得跟你争，你爱怎么折腾是你的事。小悠呢？她还小，你不能让她跟你一样。”

“她学习一直不错，别让她跟你混久了也没出息。你有空多管管她，让她成绩好好保持住，别一天到晚想些没用的。”

林漾深吸了一口气，忍了又忍，最终只是扔下一句“我出去一下”就关门离开了。

现在，她站在电玩城里，看着苏小悠专心致志地玩游戏，脸上还有刚才赢了一局时不自觉露出的笑。

她突然有点后悔刚才带她过来了。

她妈说得没错，苏小悠成绩一直很好，不该被她拉着跑去玩这些有的没的。可她当时真的气不过——一回家看到苏小悠房间空荡荡的，心里就烦躁得不行，想也没想就把人拽了出来。

但现在，她又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起码，苏小悠玩得挺开心。

林漾敛下眼，唇角弯了弯，随手把最后一枚代币投了进去。

“来，最后一局。”她看向苏小悠，语气懒懒的，“输了的请客。”

夜色沉沉，路灯的光洒在小区的水泥地上，映出两道并肩而行的影子。

苏小悠提着一袋电玩城换的小零食，边走边拆包装，低头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问：“你刚才不是说回家以后要请客吗？”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这种话了？”林漾瞥了她一眼，把钥匙从兜里掏出来，“再说，你玩得也不差，谁请谁还不一定呢。”

苏小悠懒得跟她争，耸耸肩跟着她进了楼道。

回到家，客厅里一片漆黑，熟悉的药味淡淡地飘着，但没听到林漾母亲的声音。林漾换了鞋，随手把钥匙扔到桌上，朝卧室的方向喊了声：“妈？”

没有回应。

她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拉开灯，走到母亲房门口，轻轻敲了敲：“妈？”

依旧没人应。

林漾心里顿时涌上一丝不安，伸手推开房门——里面的床铺整整齐齐，屋里一片空荡。

人不在家。

“怎么了？”苏小悠注意到她脸色不对，也凑过来看了一眼。

“她不在。”林漾皱着眉，眼神有些冷凝。

虽然她们刚刚才吵过架，但林漾很清楚，她妈身体不好，平时基本不怎么出门，就算要出去，也会提前跟她说一声。可是今天——她走之前没听到她妈有任何要出门的打算，现在人却不见了。

她忍不住看了看手机，发现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任何消息。

“会不会是出去买东西了？”苏小悠试探着问。

“她一般不会这么晚出门。”林漾抿了抿唇，转身去阳台看了一圈，依然没发现什么异常。

她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更重了。

林漾站在阳台上，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了一下，又迅速锁屏。

她妈的腿脚不算利索，晚上出门的可能性很低，而且也没带手机，否则不会连个消息都不发。

她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手指敲了敲栏杆，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那股烦躁的情绪却越压越深，像块沉在水底的石头，隐隐透着不安。

苏小悠站在客厅，看着她眉头紧锁的样子，犹豫了一下，小声问：“要不，我们出去找找？”

林漾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片刻后，她抿着嘴点了下头，语气平静得不像话：“嗯，我去楼下看看。”

“我跟你一起。”

“不用，你在家等着。”林漾随手抓起外套，“万一她回来了，你给我打电话。”

苏小悠不太放心，但看她态度坚决，也没再坚持。

林漾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

夜风有点冷，她站在楼下，目光迅速扫过周围的几条路。这个点，到处都是大爷大妈们在做自己的老年活动，好不热闹。

林漾犹豫了一下，朝着人最多的楼前走去。

门口坐着个老头，正百无聊赖地磕着瓜子，见她过来，抬眼看了看：“哟，这么晚了，还下楼？”

“你有看到我妈吗？”林漾直接问。

“你妈？”老头皱着眉想了想，“她一个多小时前好像下楼了，我还打了个招呼，问她干嘛去，她说去前面转转。”

“哪边？”

“就那条路啊。”老头抬手指了指小区门口，“往公交站那边去了吧。”

林漾心里一沉。

她妈不可能是要坐公交，因为她根本不会去太远的地方。

可她一个多小时没回家，到底是去了哪？

林漾沿着老头指的方向走去，脚步越来越快，心脏也跟着紧缩。

夜色沉沉，街道上行人不多，昏黄的路灯拉长她的影子，映在地面上显得有些寂寥。她走到公交站牌附近，目光快速扫过候车的几个人，最后在长椅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妈穿着一件灰色的旧外套，头发有些凌乱，整个人蜷缩着坐在那里，像是等了很久。

林漾呼吸一滞，快步上前。

“妈。”

女人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茫然，像是没完全反应过来。

“你跑这儿来干嘛？”林漾尽量压下声音里的焦急，蹲下来拉住她的手。

母亲愣了几秒，才缓缓开口：“我……我来给你找工作啊……”

林漾怔住了。

“你不能总待在小卖部，那地方没前途。”母亲的声音有些飘忽，像是陷入了某种混乱的思绪，“你小时候最喜欢看漫画书了，成天泡在书店里不肯走，我想啊，书店的工作应该适合你……”

林漾的手指收紧，死死盯着她的脸。

她妈脸上的表情带着一种朦胧的温和，像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一时分不清现实。

——她病又犯了。

林漾咬了咬牙，心底的酸涩和烦躁交织成一团，堵得她说不出话。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找到了吗？”苏小悠喘着气跑过来，一眼就看到林漾蹲在母亲身前，而林漾的母亲正坐在长椅上，神情恍惚。

苏小悠微微一愣，随即放轻了声音：“阿姨……你怎么不回家？”

母亲抬眼看了她一眼，嘴唇嗫嚅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苏小悠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试探性地看向林漾。

林漾闭了闭眼，沉默几秒，站起身，语气克制地说道：“先回去。”

她一边说，一边脱下自己的外套，给母亲披上，然后弯腰扶起她。母亲顺从地站了起来，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低声呢喃了一句：“是该回家了……”

林漾没有接话，低头看着她，眼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即便吵架，即便对她失望，她依然是她的母亲啊。

苏小悠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手指微微收紧，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林漾一直给人的感觉是没心没肺的，似乎对什么都不太在乎，可现在，她眼底藏着的情绪让苏小悠觉得有点陌生。

她很少见到林漾这个样子——既克制，又有点脆弱。

她一直觉得林漾是很厉害的，无论是大大咧咧地跟人吵架，还是毫不在意地敷衍老师的唠叨，甚至连被她妈妈骂的时候，都能反唇相讥，毫无畏惧。

但现在，坐在母亲床边的林漾，安静得不像她。她没有再开玩笑，也没有像平时那样不耐烦地应付什么，整个人看起来安静得让人心疼。

她轻轻地握着母亲的手腕，目光低垂，似乎在等待什么，又似乎在担心什么。

苏小悠注意到，她的手指微微颤抖，指尖的力道也没有往日的果断和自信，更多的是一种小心翼翼，仿佛害怕再一次失去什么。

她没想到，林漾也会有这样脆弱的时刻。她这么坚强、这么自信的女孩，也会在某些时刻感到无助，甚至是在母亲这个特殊的存在面前。

苏小悠微微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一直以为，林漾似乎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因为她总是那么勇敢、那么独立，可是此刻，她看到的，却是一个带着隐忍与软弱的林漾。

“可能除了妈妈，姐姐也有她需要依靠的时刻吧…”苏小悠忽然想到，嘴唇微张，心里升起一丝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