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
喻晓手腕用力,想挣扎出来。
你都人身攻击了我还不动?
不动就是傻子!
可他手劲极大,喻晓被他的手摁得死死的。
“消停点。”
很轻很轻的气音,落在耳边时,喻晓的耳根就也热烫了。
宴楚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车上,隔空与商奈的视线对上时,才慢悠悠地开口,“你欠我的,咱们以后再算,但是我的演技,怎么着都要对得起那十个亿的片酬啊。”
他说:“是不是,我应该演得用情至深再难舍难分一点才更合理?”
喻晓的脑子懵了十五秒,然后:“……”就又忽然想起,舅舅还在后边看着呢,为了谎言不拆穿,这个逻辑,似乎也没错。
她手下的力气松了,但是嘴巴并没闲着,又继续嘟嘟囔囔的,“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小哥哥下次你再这么突然的,自作主张飚演技的时候,能不能先跟我打声招呼?差点被你吓死。”
宴楚的笑音很轻,刚好落在她的耳边,喻晓的脸颊就又烫了一下,尴尬了。
宴楚倒是无所谓,几秒后,他说:“可以了,用力推开我吧。”
可原本推他的小手,这一刻,却紧捏了一下他的衣服,隔着浅浅的布料,触碰出丝丝难捱的痒意,宴楚眼睫颤了颤,视线垂下。
“你怎么,还帮我演呢?”
喻晓早就注意到他今天穿的是件白色衬衫,衬衫的领口刚刚好遮住被她咬过的地方。
她最近一段时间思绪都很乱,现在才反应迟缓地给自己找回一点良心。
宴楚的鼻间闻到的都是栀子花外溢出来的奶香气。
小姑娘不焦躁的时候,声音软绵绵的,抱着她的感觉,并不反感,甚至还有一点点贪恋,但是头脑风暴只刮了一小会儿,他便很轻地乐了声,低低的耳语道:“别瞎感动啊。”
他说:“我得先来还清我的债,我的债还清了,我们再来算你的。”
喻晓:“???”
可这是什么鬼逻辑。
就咱们两人之间的恩怨,还用算得这么仔细吗?
无非就是你坑我一次,我又坑了你一次,难道就不可以简单随意地相互抵消吗?
喻晓就又想起,最初时两人的对话,她说:“那十个亿,我不跟你要了,照片你也随意用吧,这样,你觉得是不是还赚到了呢?”
但是他说:“听起来吧,挺公平,可并不是我觉得公平。”啊,对,自己还咬过他一口。
所以,他觉得不公平,他要跟自己讨那胡言乱语的债,还要讨那一巴掌的债,还有自己咬他一口的债。
喻晓:“……”这么会儿功夫,就欠这人这么多吗?
可是,小心眼了。
喻晓还是觉得这人小心眼了。
你一张照片,就拍得我满城风雨声名狼藉,但是我都大度的不和你计较了,可你还要跟我计较呢?
她抓着宴楚衣服的手就又紧了下,脑子里一堆小点点,并且刚刚找回来得那点良心又开始摇摇欲坠了,“你这个人,”
宴楚:“嗯,我这个人吧,就喜欢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也是你用一张照片换来的,不用客气。”
喻晓无语,彻底的让我一点愧疚感都没有了。
于此同时,抓着他衣服的指尖也随之一紧,剐蹭时的感觉,就像是在他的胸前挠了一下。
宴楚的喉结滚了滚,眸底也蓦地一深,两秒后,嘱咐道:“回去的时候注意脚伤。”
他突然温柔下来的语气,又惹的喻晓心一悸,正在上蹿下跳的小脾气都忽地跳不起来了。
所以就说,他这个人吧,就很神奇,总想让人抬手给他一锤子的时候,又能忽然放下。
她理了理自己的情绪后,解释:“不是那天崴到的,今天弄的。”
宴楚的就眉头蹇了下,没纠结什么,只是问她:“痛吗?”
喻晓声音很小地嗯,“有点,但是现在好多了。”
宴楚就又看了看她,只要她不焦躁起来,那软绵绵的声音就像个钩子似的,勾得他想把人直接拐走。
又过了会儿,他就很轻地啧了声,自嘲一笑,“那你这么娇气,下次逃跑的时候可注意,别再弄伤了啊。”
我这么娇气!
喻晓抬头看向他。
真就信不得他那表里不一的温柔,听起来不像关心,更像是损人。
这么别致的祝福,我也真是谢谢你,如果下次再遇见这样的事情,那还跑什么跑,直接当面刚了。
她说:“真是劳您关心,那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坐在车里的商奈,就这么远远地看着这一幕。
这哪里像分手,说是依依不舍都不为过。
如果不是叶洛微有言在先,随后又被喻晓的那一番话阴阳怪气的阴阳到,他现在肯定下车给两个人掰开。
宴楚的视线也瞥了眼那边的车,又收回视线说:“嗯,再不走,我可能还要挨上你舅舅的一巴掌,快点走吧,我嫌脸疼。”
喻晓的眼睫就又忽闪闪地颤了颤,五指也往回握了握,就被他这种玩笑的语气又逗的差点没笑出来。
她推了他一下。
明明没用力,可他却踉跄着后退一步,随之,眼眶红了,整个人都是一副心碎的颓败样儿。
喻晓惊了一下,下意识就要扶他,但是宴楚很巧妙地避开了,还冲他眨了下眼……装的!
面对这精湛的演技,喻晓准备问问魏涵嫣,你这外甥是不是学表演的,感觉分分钟钟都能拿个影帝呢。
她视线垂下,唇角边地笑收敛好,又看了他一眼,才蓦然转身——
“喻晓?”
宴楚突然喊她,手臂也拽住了她的胳膊,眉头紧皱,眼神哀伤,却道:“别回头。”
喻晓的胳膊被他拉扯着僵在原地。
宴楚:“用力甩,然后走。”
喻晓就觉,自己的“良心”在往往复复还来来去去的,她又有点过意不去的情绪,“你这戏,演得是不是太卖力了啊?”
宴楚:“别废话,不要拉垮我的演技,十个亿的片酬呢,就该这么演,快甩,憋住笑。”
可喻晓差点要笑,随后,用力地甩开他的手,然后跑到商奈车前,开车门,上车,动作麻利,一气呵成。
最后商奈油门启动,车开出去老远时,他还静静地望着那辆车离开的方向呢。
可他不自知的是,眼底一点一点变得漆黑阴郁,情绪好像被什么拨动了,心也突然空落落的。
又过好半晌后,才又隐隐地含进一点笑,拿出火机,咔哒声点燃一颗烟后,就随意找了个地方靠着,薄雾浅浅,烟丝绕在指尖,视线还有些颓靡的懒散。
喻晓在上车后,谁都没说话,商奈不开口,她就也不吭声。
不多时,她就听见手机响了声,打开看,是宴楚发过来的。
【你住哪家酒店,东西我帮你拿】
喻晓想了想回:【谢谢,不用麻烦了】
宴楚回得很快:【不麻烦,十个亿的服务范畴】
喻晓想了想,还是没有把东西丢在外面的习惯,她说:【谢谢,那取完东西,先帮我放到涵烟姐那里好吗】
宴楚:【嗯,酒店位置发我】
喻晓就又回了几个字过去。
这次,宴楚过了会儿才回:【我听魏涵嫣说,你要来京大上学?】
晓之以理:【嗯,开学后我就可以去涵烟姐那里取了】
宴楚:【那放我这里吧,我怕我的债还完了,你的债却不认账,用这个做个抵押】
喻晓,满脑子都是乱糟糟的小圈圈。
对这个人的好感,就不太能好得起来,起起伏伏,还忽高忽低。
晓之以理:【行,真是有心了】
宴楚熄灭烟,边走边回:【毕竟我们也不熟,会不会被忽悠这种事情呢,其实吧,小哥哥他心里也没底啊】
晓之以理:【傻兔子.jpg呵呵】
宴楚看着这只呵呵笑的傻兔子,掐灭烟后,嘴角上扬地
笑了。
半小时后,商奈给喻晓在自己住的酒店开了房。
他看着小姑娘蔫蔫的样子,教育的话也没太狠心说,还关爱弱小地问:“还要不要在这里散心,不玩了我们明天就回去。”
喻晓听见这样的话,眼底一亮。
那当然是不玩了,她希望商奈离那个女人十万八千里远。
可喻晓却怎么都没想到,这老阿姨还敢提着东西在她面前晃。
晚餐时。
宁萱拿着一堆零食过来,整个人看起都很温柔,“听你舅舅说,明天就要回去了是吗,阿姨还没招待你呢,怎么这么快就急着走呢?”
喻晓很想给她个白眼。
用余光看了眼商奈,商奈的脸色也并没有多好看。
自己又想了想,不好看也对。
毕竟名不正言不顺的小三突然出现在自己的亲人面前,这要是因为哪些不正当的言辞而丢了面子,那让他这个精英人士的脸往哪搁。
想必商奈也没想到她会来,那就是不请自来。
喻晓眼珠转了转,长茸茸的眼睫都掩饰不掉她眼底里不待见的情绪。
不失礼的皮笑肉不笑地就笑了那么一下。
她说:“外边的世界再好,不还是家里最自在吗,玩够了自然要回去,况且,看见您我就更想我舅妈了。”
这话听在宁萱的耳朵里,就像一语双关似的,刺耳又扎心。
言外之意还可以说成,那个男人在外面玩够了,也该回归家庭了。
没错,一个刚刚成年的小姑娘,真就没那么简单,她就是这个意思。
喻晓也很高兴,从宁萱的一点表情中,就知道她也get到这其中的意思了。
宁萱不失仪态地笑了笑,“说起来,我和洛微还是好朋友呢,在你小的时候,阿姨也常去你家,还记得吗?”
喻晓听到这里,脸色也变了变。
知道你是朱砂痣,是白月光,是旧情难忘,但是你在这里提醒谁呢。
礼貌不礼貌的问题,此刻已经不是她愿意考虑在内的了。
她没有回答宁萱,而是看向商奈,只等着商奈回答。
宁萱从商奈的眼底看到了冷意,而后这个男人才说:“是,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
商奈话音刚落,喻晓就忽然喊了声服务员,随后就对着身边的服务生道:“麻烦把这里冷气关一下,起鸡皮疙瘩了。”
服务生:“……好的。”冷吗?不冷呀,我还以为你要加菜呢。
服务生关掉空调后,喻晓又道:“再来壶顶级绿茶,要最浓的那种,哦对了,不要贵的,要最便宜的。”
商奈看她,宁萱抬眸看了眼商奈。
喻晓一边翻着菜单,继续道:“再来一份什么东西都可以往一个锅里炖的大杂烩。”
服务生:“对不起,没有这道菜。”
喻晓:“啧,怎么,是歧视大杂烩呀?一群菜抢一个盆,菜它自己都不嫌挤,你们饭店矫情什么呢?”
服务生:“……小姐,我们这里是西餐厅,没有那么大的盆。”
喻晓被这句话逗笑,“哦,对,差点忘了,碟子太小,也博爱不起来哈,那我换一个,就来份抹茶蛋糕吧,我舅舅超爱吃,两份,也给这位阿姨来一份。”
商奈眼底夹着情绪,看向喻晓,宁萱笑笑,“晓晓不给自己要点什么吗?”
喻晓就瞥了眼先上来的茶,然后起身拿到自己跟前说:“我这不是要了吗,就是用来熏一熏空气。”
她顺着热气闻了闻,“嗯,别说,还真是茶香四溢。”她又看向服务生,笑着问:“这个,是最贱的吗?”
服务生顿时就一懵:“什么?”
喻晓:“贱啊,高低贵贱的贱,就是便宜的意思,没听说过吗?”
服务生:“……”放在任何一个场合我都听说过,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还头一次听说,他说:“是。”
喻晓:“好茶,你们可真是良心商家。”
服务生:“……”一壶茶,五十八,倒也没有多良心。
商奈轻咳,“有点礼貌。”
“我哪里不礼貌?”
喻晓立刻就瞪了商奈一眼,“你有礼貌,那你来说,你来做,是端茶倒水,还是一口一口地喂,您指点,我来伺候。”
商奈被说得一噎,这熊孩子,可能是该揍了。
他又看向对面的宁萱一眼,却又无话可说。
他的确没想到宁萱会来,自己也始料未及。
而喻晓又刚跟小男友分手,想必这孩子心理火气正大着呢,这个时候,自然是跟她讲不通道理,于是说:“快点吃。”
喻晓气都气饱了,哪里还吃得下。
可此刻,却思量了一会儿,便不紧不慢地拿起刀叉,又缓缓慢慢地切下一小块牛排放进嘴里,慢悠悠开口,“客人还在呢,我快点吃合适吗。”
她又看向商奈,嘴里还塞着东西,一口一口地慢慢嚼,“舅舅,阿姨刚刚说,你们很久之前就认识了呀?”
“可我怎么从没在你们口中听说过她呢?”
她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盯着商奈。
商奈觉得,他家的娇气鬼,这一口东西不嚼个百十来下的再咽,可能都怕自己被噎死。
偏过头,敷衍地答,“你没听过的多了,还都要跟你提?”
喻晓一手刀一手叉地搭在桌面,继续嚼,“也不用特意提。”
她说:“像我们年轻人呢,好朋友都是经常挂在嘴边的,如果不是时常挂在嘴边的,那关系肯定没有多好,所以,你和舅妈都没有把这个阿姨的名字挂在嘴边过。”
她还在嚼……
商奈就也瞪了她一眼,看见喻晓用舌尖抵了抵牙齿,大概是塞牙了。
他心里好笑,活该不活该,叫你在这儿气人,将牙签盒扔了过去。
而宁萱是律师,脑子是何等精明。
从见喻晓第一眼开始,就一直被她这么阴阳怪气的数落。
她手中的刀叉握得紧了紧,而后压下火气,也看向商奈。
此刻没人说话,都在等着有个人接话。
他堂堂一个法医,自然也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他是真得没想到有一天,某一刻的氛围安静时,还会把自己逼到进退两难的地步。
而喻晓的直球打得猛。
她就是想让这两个人都难堪,特别是宁萱,自己在这里,还敢过来找商奈,不仅过来找商奈,还敢舔着脸说和叶洛微是朋友,像这种喧宾夺主的人就不能惯着。
所以,与这种精英人士周旋,自己虽然学历不够,阅历不够,智商不够,啥啥都不够,但是只知道一点就够了。
像他们这种高素质的人,一般最膈应的就是低素质的话,但凡巴掌在大庭广众下被扇到脸上的,那比什么都要命。
还未等商奈斟酌开口,她忽而就气顺了很多,也不急着拿牙签抠牙,而是指尖点了牙签盒两下,还笑得非常气人,问道:“那阿姨,你们那一代是不是都喜欢指腹为婚啊,和我舅舅舅妈关系那么好,那你们有没有指一个?”
她说:“我弟弟今年十一岁,你家是男孩女孩?”
宁萱压着火,刚想跟商奈说句话,就听喻晓又开口了,她又切了快牛排放到嘴巴里慢悠悠地嚼。
“不过呢,商昊那小子挺花心,是吧舅舅?”
商奈不想跟她互动,喻晓等了会儿,没见他答,也不耽误她自己说:“从幼儿园开始,就知道跟着小姑娘后边跑了,啧,也不知道随谁呢,反正我舅妈不这样。”
商奈再次的被阴阳怪气到。
喻晓撑着下巴,自顾自地叨咕着。
“阿姨,你说,这样的女婿你敢要吗?”
“哦,对了,你还没说你家是男孩女孩呢。”
“像您长得这么漂亮,生的要是女孩就好了,但是可千万要教好,别从小就学招蜂引蝶什么的,那——”
“喻晓!”商奈终于听不下去,他严肃道:“这是你该说的话吗?你今天真是太没礼貌了。”
喻晓嚼东西的动作蓦地一滞,视线凉凉地看过去,与商奈对视着,更像是交锋。
几秒钟后,她的腮帮子就一鼓一鼓地又动了起来,还扯出个纯良无害地笑。
“是,不该是我说的话,还是,不能聊呢?”
“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