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柯尼塞格跑车驶入医院停车场,转了一圈并无车位,祁笠望向驾驶座,“蓟刑警,停车。”车子顺着指示牌继续缓慢前行,并无停车迹象。
“停车吧,检查结束后,我打车回酒店。”祁笠一手捏着左大腿骨,似是缓解疼痛。
蓟劭余光瞥视后视镜,镜中祁笠一览无余,清瘦单薄、衣衫褴褛、嘴唇泛白却透漏出一股斯文之气,视线落在微微颤抖地左腿之上,“我也去。”
“真不用,其实也没受伤。”祁笠说。
蓟劭说:“我去检查。”这句话语气生冷充沛,祁笠一怔,少顷,心想:“检查?检查什么,健朗的铜筋铁骨似的,肯定不会去骨科了。”
“我去骨科,要不您先停车?”祁笠说。
蓟劭说:“我也去骨科。”语气还是生冷。
祁笠噗嗤一声,随即咬牙紧抿唇瓣,内心嘀咕着,“您也去骨科?瞎掰啊。”
祁笠没再说话,捏着左大腿望向窗外,寻找空车位。
车子转了一圈又一圈,一辆白车从左边不远处离开,“左边有……”祁笠还未说完,发觉车子早已驶向左边,迅疾熄火停车。祁笠怔怔地望了一眼蓟劭,随即开门下车走向急诊楼。
祁笠左转右拐、上楼下楼,按照医嘱配合做各项检查,蓟劭的身影总能出现在祁笠周围,抽血等待室,祁笠好奇地问:“蓟刑警,来抽血啊。”
蓟劭应了一声。
门诊室外,祁笠再次看见蓟劭身影,从座位站起走向蓟劭,“蓟刑警,您也在等赵医生?”
蓟劭应了一声。
窗外已然夜幕降临,祁笠被医生喊进门诊室,赵医生一手指着片子,一脸正色严谨,“祁笠,左大腿断裂,骨髓腔内插有金属钉,金属板、螺丝固定断裂部位,还有金属针,你知道吗。”
祁笠说:“我知道。”
赵医生说:“你知道,但不明白。”
祁笠说:“我明白。”
赵医生一脸严苛,“你不明白!断裂处又出现了新裂纹。”赵医生一字一顿,‘又’字语气加重停顿,手指停留在裂纹处,祁笠怔怔地盯着片子,眼睛一动不动,心跳像是停止了,血液似乎不再流动,无论怎么吐气也无法冲出咽喉,僵硬地坐着。
“我看你也不想截肢。”赵医生顿了一下,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各项指标,眉头紧缩,“多和心理医生沟通沟通,血液里含有治疗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的药物成分,我给你开一些药,错开时间服用。”
祁笠应了一声,赵医生又交代了各种注意事项,千叮嘱万嘱咐,左大腿断裂处不可再生裂纹。蓟劭不知何时出现在祁笠身后。诊疗结束了,祁笠起身离开,一转身恰好与蓟劭对视,祁笠
略显尴尬,“蓟刑警,来找医生啊。”
祁笠没听见蓟劭的声音,只听见赵医生突兀一声,“他不是你的家属吗。”
“啊?不是。”祁笠一脸惘然,慌忙解释。
“从你进门,他就站你身后。不是家属,是朋友啊。行了,赶紧出去,后面还有人急等着看病。”赵医生催促着。
蓟劭双手插兜转身走出门诊,祁笠跟随身后,去了一楼领取了药物,随同蓟劭直径走向停车场。祁笠知晓蓟劭陪他逗转医院,也是煞费苦心,望向驾驶座,“蓟刑警,谢谢。”
蓟劭启动车子,瞥了一眼后视镜,又是生冷一声,“祁教授,你应该谨遵医嘱。”
祁笠微微点头,随即视线投向车外,陷入了沉思。
繁星下的紫蔓山度假村,灯光熠熠,蓟劭查询了酒店人员信息,“蓟刑警,我们酒店确实没有邢玖这位客人。”一穿着黑色西服,西装胸前别着一枚靓紫小巧却精致的胸针,三根似藤山柳条的细链顺着胸针垂悬而下,紧贴衣襟,酒店经理望着蓟劭继续说:“工作人员中也没有邢玖。”
“监控。”蓟劭说。
酒店经理边说边指引,“这边是监控中心,景区摄像头全在这了。”酒店经理一开门,无数屏幕映入祁笠眼帘,密密麻麻甚是晃眼。
“溪水木桥。”祁笠说。
酒店技术人员调取出溪水木桥周围的影像,蓟劭操纵着键盘,影像时而倒退时而快进,祁笠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中时,怀中抱着一人,那人便是邢玖,只是帽檐遮挡了他的脸面,黑衣遮掩了他的脖颈,从头到脚一身黑,除了身形看不出其他。
于此倒退、快进影像,循环往复,溪水木桥一群人围观,完全看不出人群中心发生了什么事。画面终于定格了,邢玖的背影,奔向三岔口木道的黑影,蓟劭盯着屏幕,“祁教授,邢玖受伤了?”
祁笠说:“受伤了,一根细枝插进了左腹,他拔了出来,绑了绷带。”
“邢玖跑去那里做什么。”蓟劭说。
祁笠一怔,“哦……这个,其实我也不清楚。”
“邢玖,露脸照片也没有?”蓟劭瞥向祁笠。
祁笠应了一声,随即拿出手机对着屏幕咔嚓一声,祁笠盯着邢玖的背影照片,微微蹙眉,内心嘀咕着,“害他之人是我,而我却没照顾好他。”少顷,乏力地望向蓟劭,“蓟刑警,报警。”
紫蔓山一派出所警察坐在会议桌一侧,听着祁笠叙述,“我们会派人搜寻。”
祁笠说:“附近有野兽出没吗。”
所长说:“有。目前有黑熊、野猪出没。”
祁笠心想:“白天并未在失踪地周围发现血迹,应该没有碰到野猪、黑熊。”
“附近居民,有邢姓吗。”蓟劭双手插兜站在窗边,望向帽子警察。
所长说:“印象中紫蔓山一带并没有邢姓,但还需回所里核实。”
“没有邢姓,那就是游客了。”祁笠说。
所长说:“紫蔓山一带以旅游业为主,外省游客颇多,八成是游客,但这事我们必须先核实。”
祁笠送走派出所警察,同蓟劭乘上酒店电梯,嘀一声,电梯门打开,祁笠迈出电梯,转身面向蓟劭,嘴角微微一笑,“蓟刑警,今天,谢谢。”
蓟劭微微点头,电梯关门,祁笠盯着电梯显示屏,电梯停在酒店最高层。须臾,一脸疲惫地回了房间。
嘀一声,酒店房门打开了,蓟劭换了一双拖鞋直径二楼卧室,轻声轻气地驻足床边,两位小朋友酣睡淋漓,俯视了片刻,蓟劭心满意足地走出了卧室。
蓟劭走向另一间卧室,驻足在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插上U盘,邢玖的背影出现在屏幕中。凝思片刻,蓟劭点着手机,拨通了电话,“蓟教官。”电话那头传来一男声。
“你点开邮件,邢玖一身黑衣,人失踪了。”蓟劭说。
拂晓时分,东方的天际开始泛起一抹暖光,祁笠伫立阳台,双手搭在栏杆上,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也有泥土、溪水、草香的混合之气。夜晚的凉意尚未完全散去,祁笠忽觉手机一震,点开手机屏幕,“所长,是有线索了吗。”
“我们核实了,紫蔓山一带确实没有邢姓。”电话那头传来所长的声音。
祁笠心想:“邢玖来紫蔓山游玩?没有同伴?一人游?碰巧出现在窄道山上,恰好救了我?还是哑巴?”祁笠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所长,紫蔓山周边的酒店、度假村……”祁笠尚未说话,所长打断了他,“已经派人去附近酒店、民宿、度假村调查情况了。”
冷风拂过阳台,吹乱了祁笠的碎发,祁笠似乎想到了什么,迅速拨通了孟希,“孟希,溪水木桥,你是不是说过一句话,‘好想在哪见过邢玖’”
“说了,但我不确定真的见过,只是看着他的脸总觉得在哪见过。”孟希说。
“我也觉得在哪见过。”祁笠说,内心嘀咕着,“到底在哪见过啊,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是药吃多了,记忆力下降了?”
“啊。哎呀,祁教授,邢玖怎么样了。”孟希想起祁教授送邢玖去了医院,不知情况如何。
“邢玖失踪了。”祁笠说。
孟希登时从床上跳了下来,满脸震惊,“祁教授,我记得是蓟刑警送你们去的医院啊。”
“对,是我弄丢了邢玖。”祁笠说。
孟希挂了电话,拉起章若云,“祁教授说,他把邢玖弄丢了,你快掐醒我,我绝对在梦游。”
章若云揉着迷糊的眼睛,“啊?啥?怎么会呢。”
“所以说,我在梦游啊。”孟希说。
章若云打了个哈欠,微睁着眼睛,迷迷熏熏,“祁教授,不是说今天去找那株新植物吗。”
“所有人十五分钟后楼下集合。”孟希、章若云的手机嘀了一声,点开群消息,嘴里吟着。
祁笠开车去往邢玖失踪点,车子停靠在山体旁边,杨远打开车门下了车,望向山坡,“祁教授,越过这座山,再翻一座山,就能找到那株新植物了。”
祁笠一怔,少顷,“你确定吗。”
杨远、俞忱、孟希、章若云纷纷点头应声,“是这山,我们走了多次,不会记错。”
杨远、俞忱、孟希、章若云收到一张邢玖背影照片,孟希、章若云隔空向杨远、俞忱描述邢玖的样貌,“祁教授、章若云,还有我,一见到邢玖的脸似曾相识,但始终想不起来。我觉得你俩也见过邢玖,当时若是你俩在,肯定知道邢玖是谁了。”孟希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失望,埋怨着,“所以,你俩为什么不去溪水。”
“写论文!”杨远、俞忱齐声咬牙切齿。
祁笠、杨远、俞忱、孟希、章若云跟随紫蔓山派出所警察多次回到那个山坡搜寻邢玖踪迹,始终未果,祁笠随同所长去了市区刑侦支队,配合技警完成了邢玖的肖像,祁笠前脚刚踏入酒店大厅,前方一颀长的身影,“蓟刑警。”祁笠快步追向蓟劭。
“还是……没有找到吗。”祁笠说。
“没有。”蓟劭说。
祁笠心想:“也许邢玖的家人、朋友接走了他。但是,为什么没有告别。也许根本不是被家人、朋友接走,而是邢玖真是个奇人,有凭空消失的通天本领,可是身受重伤,总不能遇到了神仙?”祁笠苦笑了一下,左思右想仍是无解。
“蓟刑警,请问,一人身受重伤,正常逻辑应是快速下山就医,什么情况促使伤患毅然冲向山林,拒不下山。”祁笠说。
“邢玖?”蓟劭微微偏头,视线落在祁笠脸上,捕捉到了一丝失落、怅然、迷惘。蓟劭并没有直面回答祁笠的疑问,“身受重伤,就医途中却拉屎,你不觉得离奇?”
祁笠望着蓟劭,听到‘拉屎’一词从他口中而出,华丽又义正言辞,内心莫然一笑,紧抿唇瓣控制失态。转眼仔细揣摩着蓟劭的言语,“太巧了。”
“是太巧,还是故意为之。”蓟劭说,语气极其富有深意。
祁笠一怔,“啊……”祁笠嘴里碎碎念,“故意为之?为什么故意为之,又何必故意为之。”
“为什么,祁教授不知道?”蓟劭说。
祁笠凝思片刻,满眼迷惘,“我真的不知道。”祁笠内心咕哝着,“我确实不知道啊。如果再见邢玖,内心的谜团也就解开了。”自派出所告知祁笠,紫蔓山一带并无邢姓,周边旅游景点也未发现邢玖线索,祁笠像是陷入了泥沼,无论怎么挣扎,总是找不到头绪,一心找到邢玖却毫无线索,真的像是人间蒸发。
邢玖失踪点周围并未发现血渍,庆幸没有遭遇野猪、野熊之类的动物,一想到这点,祁笠总觉得邢玖安然无恙,并未遭遇劫难,而是在某个他不知道的地点安静养伤,但每每想起这些自我安慰的言语,内心某一处总有一种苦闷、担忧、恐慌、焦乱的感觉,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还是预示着邢玖早已遭遇不测,祁笠不敢细想。
少顷,“普海刑侦大队,有一刑警与祁教授同姓,祁贽今年26岁,计算机天才同时擅长肖像。再过几天,祁贽便会出现在紫蔓山。”蓟劭双手插兜站在电梯旁边等候区,眼睛盯着电梯显示屏。
祁笠微微抬头,望了一眼蓟劭。
“祁贽大学期间,就已协助刑警侦破了数起失踪案。他对失踪案极其感兴趣。”蓟劭说。
祁笠沉吟了一声‘祁贽’。嘀一声,电梯门打开了,祁笠走出电梯,转身面向蓟劭,嘴角微微一笑,“谢谢。”
斗转星移,六天六夜已然过去,杨远、俞忱成了祁笠的向导,杨远、俞忱在前,祁笠在后,单排而上,荆棘遍道,杨远、俞忱往复此道数次,荆棘山道走得多了,哪里有坑洼、哪里土松,或者哪里青石不可踩踏,自然一清二楚。
祁笠、杨远、俞忱登山的速度自是快了很多,但荆棘山道障碍颇多,时而狭窄、时而陡峭,枝叶藤蔓交错缠绕,有时不得不弯腰穿过,杨远、俞忱时不时劲力推开挡在眼前的枝条藤蔓。山道蜿蜒曲折助长了路程,太阳悬挂空蓝天正中时,祁笠终于看到了那株新植物。
祁笠走在最前方,慢慢靠近新植物,戴着手套轻轻摩挲着叶子,椭圆形,边缘微微泛起波浪,叶脉清晰可见,更是纵横交错,只是波浪比一般的古柯叶泛起的波浪深度、角度、宽度大了些许,而与一般古柯叶的脉络走向完全相反,古柯叶的分支脉络从一条主脉络分向四面八方,而新植物的每一条叶脉却是主脉络并无分支。
祁笠鼻尖靠近叶子凝神嗅了嗅,叶子散发出一股特异的气味,淡淡的、略带辛辣气息。祁笠再次靠近,几乎鼻尖贴近叶子,霎时间,像吃了薄荷,沁人心脾,一股清凉直入大脑,登时清醒了。
杨远、俞忱协助祁笠,摘取了一片叶子,找了一棵普通小草,祁笠捏着一精亮、透明玻璃仪器,细短滴斗,一滴透明液汁落在小草叶片正中心,叶片轻盈地摇曳在空中,载不了汁液。液汁从叶片滑落在地,侵入土壤,似是小草根茎吸收了汁液。
少顷,祁笠察觉一丝黄色悄寂地从小草叶正中心浮现,起初是淡淡的黄色,逐渐加深,黄色漫向小草叶四面八方,不久成了枯叶,山风一吹,枯黄的叶子飘落在地。
“祁……教授,毒性太强了。”俞忱半蹲在祁笠身旁,瞠着大眼,“好险啊。”俞忱满脸侥幸、九死一生。
杨远隔草对视俞忱,一根手指竖在唇前,“嘘!”提示俞忱莫要出声,眼神却投向祁笠。俞忱顿时明意,安静地俯视着小草。
太阳偏离蓝天正中心,山风拂过祁笠的发丝,视线落在小草根茎,同小草叶枯黄的过程,一抹抹黄色从根茎散向茎叶,须臾,小草似换了一身衣装,完完全全披上了一层枯黄,枯叶随风飘向半步远的邻草,祁笠心想:“一场雨下来,动物将枯叶踩进土壤,周边的植被吸收着浸了毒的水分,周而复始,终是摆脱不了枯衰的结局。如此毒性的植物,动物也会闻味远离。”
祁笠找到一适合俯视周边的高点,伫立高地之上,回想起‘它左边植物,全是枯萎;它右边的植物越是靠近它越枯萎,越远离越茂盛。以它为中心向四周观望,是渐变色的灌木丛。靠近它的大小树木全成了枯枝’
祁笠心想:“面临同一毒性,左边枯萎,右边茂盛,什么环境抵御了毒性,还是山风从未吹向右边。从未吹向右边,可是右边也有枯萎。”
祁笠从包里拿出一高清相机,拍了几张照片,然后走向新植物,咔咔几声又是几张照片,“枯藤水。”
“什么。”杨远、俞忱一脸茫然。
“这株植物,枯藤水,藤蔓似死藤水的茎,表面光滑,但颜色似灰似棕,更像枯朽木。”祁笠说。
俞忱说:“这新植物的名字是枯藤水?”
杨远应了一声,二人看向祁笠,只听得祁笠也应了一声。
祁笠、杨远、俞忱采集了枯藤水的一些枝叶,收拾好行李,步履山的右侧。祁笠走在最前方,拨开灌木丛,杨远、俞忱顺着祁笠开通的小道缓步前行,每步行一段距离,祁笠驻足收集周边的枝叶、土壤,太阳西落,星月当空,祁笠找了一片平缓之地,驻扎宿营。
祁笠摸摸索索找到一处高地,伫立磐石之上,手电筒的灯光扫向四周,心想:“此处距离枯藤水,不知多远了。”
“祁教授!”俞忱站在营帐旁边,冲着灯源处高喊。
“什么事。”祁笠说。
“祁教授,你听,怎么还有小孩地哭声。”俞忱浑身毛发竖立,鸡皮疙瘩密密麻麻。漆黑山夜、密林笼罩,树叶阻挡月光使其无法穿透浓密的山林,漫天繁星也只能透过树叶缝隙偷窥,又转瞬即逝。幼童的哭声、吼叫声、呼啸声频频响起,扰的俞忱、杨远思浮连翩,诡异、阴森、一惊一乍的气氛直冲二人脑海。
各种声响划破山峦,似是淹没了不远处的急流水声,这水声又像是从高处垂落而下,猛烈撞击下方的水潭,震起低沉的轰鸣声,又像是高空的霹雳之声,又或似麋鹿的空灵之音。但俞忱、杨远、祁笠似乎并未发觉远处的水声。
“不是哭声,是鸟声。有一种鸟鸣,神似幼童的哭声。”祁笠走向俞忱,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先去睡觉。”
“祁教授,你不睡觉?”俞忱说。
“等会儿睡。”祁笠说完,跨步走向前方,手电筒射向山林四面八方。
“果然是鸟声。”杨远、俞忱躺进帐篷,拉好门帘拉链,二人依偎着,四目将闭未睁,耳朵竖起,凝神听着山林之音,内心打怵,“杨远,说实话,你怕不怕。”俞忱声音忧思颤抖。
“怕。”杨远丝毫没有犹豫。
“我也怕,只听这些声音,鸡皮疙瘩没消停过。”俞忱说。
“可能第一次,都会害怕。第一次野外宿营,就是这种深山老林,恐惧也正常。”杨远说。
“祁教授说,深林中处处充满未知,这就是恐惧的未知吗。”俞忱说。
杨远点了点头,“祁教授,不会恐惧未知。”杨远耸了耸肩。
杨远、俞忱的夜谈之音消逝在山林中,时不时一束灯光穿透山涧,祁笠发觉附近并无受枯藤水影响的植被,处处枝叶繁茂、灌木丛密集挺立,绿意盎然。
祁笠找到一视野高地,借着灯光眺望四周,漆黑笼罩群山、深不见底,月光洒落却被深山吞噬。他的左侧群山环抱,山腰相间,猛然间,一束强光直逼祁笠眼帘,炫目刺眼,登时眼前一晃,再次睁开眼时,强光已消失深山中。
“灯光?探险的人?”祁笠低吟着,抬臂看了一眼手表,直径宿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