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笠下了电梯直达酒店餐厅,几声碗碟碰撞的清脆之音直入耳郭,从取餐处随便加了块面包、一个茶叶蛋、倒了一杯豆浆,刚走进用餐处,“祁教授,这里!”一声清亮之音划破餐厅,祁笠闻声望去,孟希正向他挥手,“祁教授,来这里!”
哗!游客目光聚向祁笠,原本安静餐厅倏尔响起啾啾唧唧之声,“喔,又来一位帅哥。”
“嚯,好年轻的教授。”
“帅哥集体攻陷紫蔓山吗。”
“那边还有两帅哥,身边坐着两小只。”
游客嘀嘀咕咕,祁笠走向窗边的餐桌,杨远向左移动,腾出一个空位,祁笠就位坐下。
“祁教授,我们还有别的任务吗。”孟希窥视着祁笠。
“没有。”祁笠说。
“祁教授,那我们去景区划船了啊。”孟希笑嘻嘻地说。
祁笠应了一声,随即拿起豆浆喝了几口。
“教授,你要和我们一起划船吗。划船的那条水路,途径水上森林,长在山上的水上森林呢。”孟希笑盈盈地说。
“不去。”祁笠说。
杨远、俞忱、孟希、章若云低头安静地吃着盘里的食物,祁笠正剥着鸡蛋壳,一白皙柔软的小手戳着祁笠的胳膊,“大哥哥。”
祁笠微微偏头,微笑着说:“小朋友,我们又见面了。”
孟希、章若云猛地抬起头,挺着上身,伸头探向餐桌一侧,桌角下方露出一个脑袋。孟希移向座位边缘,章若云紧贴着孟希,终于看见了小朋友的容貌,满脸惊喜,齐声说:“小蓟初。”
“是漂亮姐姐。”小蓟初迈着小碎步贴向孟希。
孟希将小蓟初抱起,放在沙发上。小蓟初双脚悬在空中,上下交错摇摆,孟希、章若云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好软啊。”
“啊……祁教授认识小蓟初?”孟希猛然间醒悟。
“途经天空之桥时,认识了她。”祁笠说。
“大哥哥帮我拍照了。”小蓟初鼓着脸颊说。
“还要拍照吗,姐姐帮你拍,我拍得可好看了。”章若云摸着她的小手说。
小蓟初带着笑靥,连点两下脑袋。
孟希用额角轻轻触碰蓟初的脑袋,小蓟初被孟希挠地哈哈大笑,“你长得可劲漂亮了,姐姐好羡慕啊。”
“孟希,快走开,小蓟初被你弄得快笑晕了。”章若云双手抱起蓟初,藏在怀里,阻止孟希捉弄。
“不弄了,不弄了,你放开她。”孟希说。
祁笠拿起餐桌的一颗圣女果递向蓟初,“谢谢,大哥哥。”
“小蓟初,你都这么漂亮了,那你的妈妈肯定是仙女下凡了。”孟希说。
小蓟初疯狂点头,“哎呀,别点头了,伤着脖子怎么办。”孟希伸出双手轻轻捧着她的脸蛋。
“小蓟初,你家人呢。”章若云说。
孟希、章若云、杨远、俞忱顺着小蓟初手指的方向望去,中间隔了他们两桌远的东侧窗边两男青年正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那个穿白衣的是爸爸,穿蓝衣的是叔叔。”小蓟初铆着劲伸长脖颈,热情地向他们介绍。
“咦,你的妈妈没来吃早餐吗。”章若云微微低头,好奇地看向蓟初。
小蓟初低着头,两只小手在胸前捏来揉去。须臾,她抬起头,脸上的笑靥依旧清晰明亮,“我……我没有妈妈。”
这声如晴天霹雳,祁笠蹙着眉头,回忆天空之桥,‘只是……只是还没上彩,但是不影响她的漂亮!’‘我……不舍得和你换。’‘是你妈妈的陶瓷像。’‘再制作一个这么大的妈妈。’
祁笠心想:“小蓟初太想妈妈了,制作了妈妈的陶瓷像,只是没上彩,也许一直在等她的妈妈一起上彩”祁笠想着想着,内心揪了一下。
章若云、孟希面露愧疚之色,孟希从衣兜掏出一个棒棒糖塞进蓟初的手里,“对不起,小蓟初,姐姐真的很抱歉,姐姐不知道,姐姐不是故意的。”
章若云蹲在蓟初身前,“姐姐,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小蓟初嘟着嘴,眼里隐隐约约闪着雾水,但她的笑靥还是那么灿烂,“没关系,不怪姐姐。”
祁笠心想:“是了,蓟初很想她的妈妈。只是太乖了,连想妈妈都这么乖。想,但不哭不闹,能笑着说没有妈妈。”祁笠知道想一个人有多痛苦,不禁内心自嘲一番,“我竟不如一个小朋友了,如此坦然自若。”
“紫蔓山景区有很多好玩的,划船、瀑布、捕鱼、抓螃蟹,还有……”孟希疯狂地转动脑袋,回忆这几天他们游玩的项目。
“还有钻溶洞,洞里可好看了。”章若云抢先补充道。
“对,对,我们陪你玩,好不好啊。”孟希说。
小蓟初点点头,“谢谢姐姐。”
吃过早餐,祁笠伫立阳台眺望四周,游客着装不一,头顶各式帽子,戴着口罩、墨镜、手套。晴天万里,各色雨衣穿梭在人群中,冷空气仍不能妨碍赤脚踏水。裤脚一卷,弯腰捉鱼,跌落花石溪水,激起荡荡水花。
上车排队点,游客相继而至、人来人往,队伍越来越长,那是去往山顶、周边山峦的观光车。
酒店隔溪而望的山峦近在咫尺。祁笠换上风衣,背起双肩包离开了酒店。
人工就溪水地势改造成平坦的流水区域,溪水靠山一侧,瀑布从半山腰倾泻而下,如银绸飘落山涧,激起的水雾弥漫空中,阳光洒下,彩虹悬浮于水链之间。
祁笠直径踏上溪水木桥,孟希、章若云的笑声直入耳廓。祁笠顿足一望,木桥上游,溪水正中间,一群孩童围绕着孟希、章若云戏水玩耍,清水刚好没过蓟初的膝盖。岸边游客围观,笑声接连不断。那两名男青年突兀地伫立在岸边,旁边站着一矮小男童,三人双手插兜,视线紧随蓟初。
祁笠穿过木桥,跟随前方的游客步履石阶,峰回路转,人工凿葺的石阶直通山巅。祁笠驻足三岔路口,标牌提示前方荔州第一大瀑布。祁笠张望中间一条棕木小道,曲径通幽,竹叶落地,不知通往何处。祁笠探头最左侧狭窄小道,仅一人通行,不能二人并排通行,更无法容纳三人齐排通行。
结伴而行的游客大多选择石阶,少数年轻人踏向棕木小道,双双而行。祁笠站在狭窄小道一旁,一名年轻游客孤身穿行向前,少顷,又一名青年游客孑身向前,内心苦笑:“一人行,也挺好的。”
随即,祁笠跟随而上,发现一人行石阶是人们就势凿刻、添补而成,蜿蜒盘旋而上,登着登着,前方的游客不见踪影,身后空无人影,只有落叶悬浮空中,窄道四周藤蔓缠绕岩石、枯木,树荫笼罩着小道,幽暗冷飕,抬头低头不见阳光,祁笠驻在原地,不禁打了个寒颤。
祁笠继续前行,他也不知此行目的地,随心而行,既来之则安之,指不定前方有什么趣事等着他呢。穿过一口小溶洞,驻足岩石之上,从半山腰俯视山下,千沟万壑,来时路悬于深河之上,河水干涸露出奇形怪状的青石,鹅卵石铺盖着河滩。若失足跌入河道,定会粉身碎骨。
嗖,一道黑影消失在来时路的拐角处,祁笠并未察觉,转身继续而上,行至窄道拐角处,并未前进,而是抓着窄道上方耷拉而下的藤蔓,借力攀上陡坡。脚下踩着枯枝落叶,发出咔嚓咔嚓声响,脚底的土壤绵软软、湿漉漉的。
黑褐色的藤山柳、紫蔓山白冷杉,交错缱绻。白冷杉冲天疯长,藤山柳追着白冷杉的树干、枝枒、树梢缠绵。
祁笠放下背包,戴上手套,就近搜集了少许土壤、落叶。起身走向前方的植被丛,伫立原地,观察一番,完全沉浸于大自然中,而他的后方时不时闪过一道黑影,一会消失在白冷杉树干后方,一会消失在灌木丛中。
祁笠继续深入山林,越发幽暗,山风迎面而来,掠过脸颊,留下丝丝刺痛。看地势,祁笠发觉前方便是山顶了,蓦然转身俯视山下,一道黑影登时消失在灌木丛中,苍天大树,枝叶繁密,藤蔓四处缠绕,山风吹着耷拉而下的藤条摇来摇去,视线昏暗,毛骨悚然,祁笠内心一颤。
祁笠伫立原地,抬手试探上方的青石,不似松动,又伸手拉住旁边悬挂而下的藤柳枝,
左脚点地,借着藤柳的拉力,跃上青石。咔嚓一声,藤柳断落,青石滚下,祁笠跌倒在地,哗哗哗,滚下山坡一丈远,一个黑影跃上前,劲力拽住祁笠的衣服,山坡陡峭,黑影被祁笠向下翻滚的惯力拖拽倒地。
黑影吃紧地拽着祁笠,防止他继续向下翻滚,然而黑影劲力太小不足以遏止。
滚落而下的祁笠,双手试图抓住旁边的植被、树干,然而这番摔滚的滑道完美地避开了他的救命稻草,再滚下去,前方便是千沟万壑,心想:“这下真的玩完了。”他甚至闭上了眼睛,放弃了挣扎,绝望地等待着死亡。
蓦然间,发觉一只手臂被人抓住,他倏尔睁眼,“快松手!”
黑影没有应声,祁笠眼睛猩红,“快松手,你会被我拖死!”
黑影依旧没有应声,也没有松手,一手抓祁笠,一手抓植被,刚好抓住的植被因承受不住二人,脱土而出,随即被黑影掷之,接着伸长手臂继续抓枯枝、拽藤蔓、攫地上一切皆能抓取的物事。
枝条刮落了黑影的帽子、口罩,额间的冷汗浸湿了碎发,俊美白皙的脸颊上一条划痕格外醒目,冒出一丝丝鲜血,划痕周围的皮肤微微泛红。他趁机攫取地上冒出的青石,山土松软,青石随着黑影、祁笠一起滚落而下。
急速下滑,黑影却巧妙地换了一只手继续抓祁笠的手腕。一股黏糊糊的液体从手腕流向祁笠胳膊,“松手!”
黑影死死地攥着祁笠的手腕,祁笠叹了一口气,抓取救命稻草的那只手放弃了挣扎,缩回手臂,试图扳开黑影的手指。山坡磕磕撞撞,黑影、祁笠一起一落,急速下滑,并未扳开黑影的一根手指,祁笠内心惶急,“快松手!我特么地不想死的时候还拖着个陌生人,哪里来滚哪去!”
黑影没有理会祁笠,眼睛死盯四周,一手迅疾攫取从山地翘出的尖石。咚一声,祁笠贴着山地躺止不动,下肢试探,一手撑着山坡,黑影松开了他的手腕,祁笠站了起来,额间冷汗打湿了他的碎发,上前扶起黑影,走向白冷杉,黑影背靠树干坐在地上。
祁笠望着黑影,枝条撕破了他的黑色风衣,露出白色衬衫,“谢谢。”
黑影没有回应他,“我是祁笠,你是……”祁笠说。
黑影一手掀起风衣底端,低头咬住衣角,双手劲力撕下衬衫一角,“给我,我帮你包扎。”祁笠伸手取过衣条,缠来缠去,黑影的双手包扎好了。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祁笠说。
黑影垂眸不语,祁笠观察着黑影的视线,“我的手问题不大,只是擦伤了外皮。”他抬起双手在黑影眼前晃了晃,“你看,没怎么流血。下山敷上创可贴,明天就好了。”
黑影偏头看向山下,祁笠心想:“他怎么不说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游客?莫不是痴迷探险?”
祁笠注视着黑影,一双黑靴,黑色休闲裤,黑色风衣,白皙俊美的脸庞沾了点湿润的土壤,乌黑的短发,“对不起,害你脸上划了一痕。”一条一寸多长的细痕突兀地浸出鲜血,祁笠盯着划痕甚是惭愧。
“他为什么不说话。聋哑人不会说话,但是会用肢体表达。”祁笠内心想着想着,突然一惊,“聋哑人?如果是聋子,所以刚才一直抓着我的手不放。我做了什么啊,对着听不到声音的人,破口大骂。”祁笠内心一沉,悔不当初,歉疚不已。
祁笠移动脚步,蹲在黑影眼前,盯着他的眼睛,“你听不到声音?如果你能听到声音,就点点头。”
黑影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能听到声音。”祁笠激动地盯着他,内心一想:“能听到声音,就是不说话,是个哑巴?”
“你不能说话?如果是,也点点头。”祁笠注视着他。
黑影盯着祁笠,点了点头。
“果然,是个哑巴。生得清秀俊气,美貌惊人,怎么就成了哑巴。”祁笠内心嘀咕着。
祁笠起身,找了一根细枝,蹲身整理黑影身旁的山土,“祁笠,我的名字。”将细枝递给黑影,“告诉我,你的名字。”
黑影接过细枝,地上赫然显出‘邢玖’,字体极其美观,“邢玖,你的字很好看。”祁笠说。
邢玖包扎着的双手浸红了鲜血,心想:“得赶紧下山,他的伤口需要重新包扎。”
“稍等。”祁笠起身上山捡起丢下的物品,回来时手里拿着一顶黑色鸭嘴帽递给了邢玖。
“我们下山,你的伤口得重新处理。”祁笠扶着邢玖将起,猛然间邢玖右臂试图挣脱祁笠,神情痛楚,嘴唇发白,左手捂着腰腹,“先坐下。”祁笠说。
邢玖垂眸倚靠着白冷杉,祁笠刚掀邢玖的衣角,登时一只手揿紧衣端阻止祁笠。祁笠停下动作,或许伤口太痛,不小心弄疼了刑玖,“我慢一点,你忍一忍。”
邢玖一只手依旧揿着衣服底端,祁笠松手,“我不检查了,你自己来。”
邢玖拽起衣端,低头咬紧衣角,左腹靠近腰间部位一根细枝刺穿肚皮,竖插而立,鲜血浸染了周边皮肤,肚脐下方隐隐约约露出一条横着的陈旧疤痕,腹肌紧实也沾染了红色血渍。
邢玖咬着衣角偏头看向一侧,左手摸索着细枝的位置,试图将其拔掉,祁笠迅疾握住手腕阻止邢玖,“不能拔,露出的细枝如一根食指长度,但如果刺得很深……拔出来会导致大量出血。”
邢玖的左手耷拉在地上,“先别动,我给你清理一下伤口周边,不能感染了。”祁笠侧身打开双肩包,掏出便捷式酒精、棉签、绷带。再次转身时,双手悬在空中,整个人怔住了。嗖地一下,邢玖握着细枝劲力一拔,祁笠想阻止也晚了。
登时鲜血汩汩冒出,邢玖掷了细枝,左手将捂伤口时,祁笠迅疾握住了他的手腕,“你真是……”
祁笠瞥见邢玖额角露出冷汗,眼神迷离,唇瓣越加发白,“听话,别再动了,我来处理伤口。”也许因为太过疲倦,邢玖后背紧贴白冷杉,却半眯着眼睛盯着腹部。
祁笠手拿棉签刚接触到皮肤,邢玖猛然一颤,劲力收缩腹部,祁笠拿着棉签继续涂敷,邢玖只身后缩,似要避开。祁笠轻叹一口气,抬头盯着邢玖,“我知道,你很疼。但是,你要忍一下,很快就好。好吗。”
邢玖摇了摇头,伸手夺取祁笠手中的棉签,低头垂眸,牙齿咬着衣角,右手拿着棉签清理腹部伤口,接连用了数根棉签,祁笠蹲在一旁盯着他亲自清理,心想:“邢玖,你舍命救人的时候就没想过受伤吗。忍不了疼,又救人;忍了的疼,又无法忍受清理伤口的疼。”
“还有纹身,PSG。”邢玖的棉签涂着涂着,左腹隐约露出三个紫色字母,祁笠试图转移邢玖的注意力,缓解他的疼痛感,诧异地说。
邢玖一怔,迅疾调整姿势,用衣襟挡住了纹身,“PSG,肯定对你很重要。喔,怎么还挡住了,还舍不得给旁人看。”祁笠微笑着说。
邢玖劲力向前挺身,一手夺过祁笠手中的绷带,咬着衣襟,双手颤抖着一来一回将伤口包扎紧实。祁笠一惊一怔地盯着邢玖,蓦然间发觉似乎在哪见过,祁笠没多想,见邢玖又虚弱地倚靠着白冷杉,捡起地上棉签装进垃圾袋。
祁笠收拾好背包,半蹲在邢玖身前,“来,我背你下山。”少顷,祁笠察觉后背毫无动静,转身对上邢玖的视线,“你救了我,害你受了伤,自然是我背你下山。”
邢玖目不转睛地盯着祁笠,眼神迷离,摇了摇头,似要拒绝。祁笠内心轻轻一叹,“你真是……我.......”祁笠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使得他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是好。
“那我扶你下山。”祁笠无奈地说。
邢玖闭着眼睛摇了摇头,脑袋紧贴树干,“你别摇头啊,你受伤了。”祁笠瞥了一眼邢玖的腹部,黑风衣遮挡看不出什么,眉头一紧,“既然这样,只能抱歉了。”
祁笠起身又弯腰抄邢玖,双手触及邢玖身体的一瞬间,一只包扎白练的拳头直逼祁笠的右脸,拳头劲力疲弱,祁笠怔在原地。邢玖双腿骤然紧缩,蜷成一团紧贴树干,微睁着眼,恐惧惊慌地直视祁笠。
“别怕,我带你下山。”祁笠探索着扶邢玖,一手握住邢玖手臂将他扶起,走到藤蔓下垂处,“我先下,站在那里,等会你尽管向下跳,我会接住你。”
邢玖点了点头,祁笠顺着藤蔓落在窄道上,转身面向邢玖时,张开的双臂悬在半空中,“邢玖!”只见半丈高处空无人影。
祁笠迅疾抓住藤蔓跃回高地,“邢玖!邢玖!”祁笠极快地扫视山地,邢玖正向东南方向奋力疾跑。
祁笠跌跌撞撞追上邢玖,右手紧握他的手腕,左手拳头紧握,声音低沉有力,“你怎么回事!说话!”
祁笠怒视着邢玖,嘎吱一声,邢玖晕倒之际,祁笠将他搂在怀里,苦笑着,“忘了你不会说话了。”
窄小狭道,仅一人通行,祁笠背着邢玖,用登山绳捆绑着。半路上邢玖醒过一次,然后奋力挣扎,挣脱失败就张嘴劲力撕咬祁笠的肩膀,祁笠忍着疼痛,忽视邢玖乱闹,“这次该你说抱歉了。”
之后,邢玖一动不动地趴在背后,祁笠来到三岔口处,迅疾检查邢玖的伤势,腹部的白色绷带染成了鲜红,旁边路过的游客,“啊……太严重了,快送医院!”游客越聚越多,声音越来越大。
邢玖躺在地上猛地睁开眼睛,眼瞳极骤,抓起身旁的帽子,冲开人群,奋力跑向棕木小道,是那条曲径通幽不知通向何处、铺满竹叶的小道,祁笠迅疾上前,双手紧扣他的肩膀,“再跑,绑你去医院!”
周边的游客顿时满脸狐疑,嘀嘀咕咕,视线好奇地落在祁笠、邢玖身上。
祁笠抄起邢玖直径下山,邢玖头部紧贴祁笠胸部,一只手向下调整帽檐,刚好掩蔽了面门。
“保安!保安!”游客急促大喊,声音划破了小溪。周围的游客闻声而奔,纷纷聚向溪水木桥。
祁笠刚奔向溪水木桥,“祁教授!”孟希的声音从上游传入耳廓。
孟希正溪流中戏水摸鱼,弯腰抓了一条大鱼,刚挺直身躯向章若云炫示,蓦然丢下大鱼,视线随着祁笠游动,“章若云,快回头,祁教授是不是受伤了。”
章若云睁着大眼,“好……像是。”
孟希迅速上岸,边穿鞋子边嚷,“小蓟初,姐姐先走了,改天玩,我们的祁教授受伤了。”
岸上的游客,视线齐刷刷地跟随奔跑着的孟希,投向溪水木桥。
“祁教授,你的衣服划破了。”孟希冲开人群,满脸担忧地望着祁笠,章若云站在一旁。
“发生了意外,摔了一跤,我没事。”祁笠说。
“吓死我了。”孟希、章若云舒了一口气。
“最近的医院在哪,邢玖受伤严重。”邢玖歪着脑袋贴在祁笠怀中。
孟希瞅着祁笠怀中的邢玖,伸手抬了一下帽檐,脸庞白得令人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试探他的呼吸,“祁……教授,他好像没呼吸了?!”
登时,溪水木桥上游客喧闹起来,“保安!保安!”
一名游客冲着人群聚集最多的上游大喊,“有人受伤了,最近的医院在哪。人快不行了!”
祁笠迅疾将邢玖放在木桥栏杆处倚靠着。孟希摘下邢玖的帽子,清秀俊美的脸庞尽显得苍白了,“祁……教授,我好像见过他?”孟希似向祁笠求证她的疑问。
孟希扶着邢玖肩膀,祁笠伸手一探,“还有呼吸,比较弱。”随即掀起风衣底端,一只手猛然揿住了祁笠的手腕,邢玖正半眯着眼睛盯着祁笠,吃力地摇了一下头。
“这是什么意思。”游客满脸狐疑。
祁笠说:“邢玖,你呼吸太弱,我检查一下你的伤口。”
邢玖不应,松开了祁笠的手腕,吃劲地揿着风衣底端。
“小帅哥,你受伤了,得检查伤口。”游客们纷纷替他捏了一把汗。
祁笠深吐一口气,“邢玖,你家人在.......”祁笠或许太着急了,一时忘记他不会说话,站起身,对着身后的游客,“他叫邢玖,是个哑巴,谁认识他,快联系上他的家人。”
游客叽叽喳喳,“不认识。”
“你认识吗。”
“我也不认识。”
“警察!”一冷峻的声音突兀地从人群头顶传入游客耳中。
孟希、章若云一脸惊讶,“祁……教授,蓟初的爸爸是警察?!”
祁笠一怔,微微抬头,蓟初的爸爸是警察?刚要开口说话,祁笠发觉腿部一紧,低头一看,邢玖正吃力地抓着他的裤子,祁笠蹲下身,安慰着他,“会没事的,警察来了。”
游客抬头瞅着手持深蓝色小本的警察,嘟囔着,“蓟劭,警察,普海市刑侦大队。”纷纷看到了希望。
邢玖拽着祁笠的上衣,奋力前倾,一头埋进祁笠怀中。祁笠登时一颤,邢玖正用指甲劲力揪掐他的双臂。祁笠伸出左手抚摸邢玖的后背,“我知道你疼,再忍一忍,现在带你去医院。”孟希给邢玖戴上了帽子。
“情况如何。”蓟劭视线落在祁笠身上,衣衫褴褛,双手染着血渍。
祁笠说:“呼吸薄弱。一根细枝插进了腹部。”
蓟劭伸手触及邢玖肩膀,试要接过邢玖,“我知道医院。”邢玖登时吃劲地缩向祁笠怀中,面孔死死地埋进祁笠的胸前,“蓟警,还是算了,直接去医院。”
孟希背起祁笠的双肩包,目送祁笠抱着邢玖上了蓟劭的跑车。
车子刚驶出度假村不远处,邢玖又开始在祁笠怀中乱闹,手揪祁笠双臂,狠咬祁笠锁骨、肩膀,祁笠忍痛稳坐,视线撇向后视镜正对蓟劭冷眸,祁笠尴尬一笑,随即低头将手机递给邢玖。邢玖窝在祁笠怀中打了几个字,“我要拉屎,憋不住了。”
扑嗤一声,祁笠哭笑不得,祁笠看着窗外,去往医院的道路是单车道,只能前行,无法逆行,“蓟刑警,停车。”
少顷,车内再次响起窸窸窣窣之声,邢玖又开始啃咬祁笠,“蓟刑警,停车,邢玖拉裤子了。”祁笠一脸尴尬,哭笑不得。
“那就拉。”蓟劭凛冽一声。
邢玖闹得更凶了,祁笠甚是无奈,“蓟刑警,他是个哑巴!”
嗞啦一声,车子停靠路边,祁笠下车抱起邢玖爬上山坡,走向山坡一灌木丛隐蔽处,放下邢玖,一手指向前方,“我在那等你,你完事后,向那扔石子,我就来接你。”
邢玖点了点头,用手压低帽檐,“太低了,别挡住视线。”祁笠伸手抬高邢玖的帽檐,转身离开了。
“你一人,真的能行?”祁笠突然转身面向邢玖。
邢玖摇了摇头,用手比划着,示意祁笠快离开。
冷风拂山岗,祁笠伫立杉树下,河水汹涌,声音响彻天空,祁笠看了一眼手机,一刻钟转瞬即逝,邢玖依旧没有动静,担心邢玖晕倒、摔倒,纠结一番,立即转身冲进灌木丛。
“邢玖!邢玖!”祁笠拨开灌木丛,找啊找,不见人影,鬓间冷汗滴落在地。
祁笠站在山坡高处大喊,“蓟刑警,邢玖失踪了!”
祁笠、蓟劭搜查一番,仍不见邢玖踪影,“祁教授,你和邢玖什么关系。”蓟劭说。
祁笠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捏着左腿,嘴唇泛白,说:“邢玖救我一命。”祁笠将山上发生的一切告知了蓟劭。
“你们,并不熟悉。”蓟劭说。
祁笠应了一声,蓟劭瞥了一眼祁笠,发觉他的左腿微微颤抖,“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