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伤员,时渠是最先被安置在车上的。
其余人围在后备箱前塞行李,不时跟过来告别的姐姐和工作人员聊个天。
何夕把花束小心藏在角落,确定它不会被压扁。
岁婉打趣到:
“既然这么宝贝,你干脆全程抱着它好了。”
何夕想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这个提议:
“还是不了,不太方便。”
她语气正经得不行,岁婉一时分不清她是在顺着自己的话开玩笑还是真的认真考虑后做的决定。
一束花而已,磐城的花有这么与众不同吗?
岁婉不太理解。
她很早就单方面认识何夕了,圈子虽大,活动不少,这么些年她自问对何夕印象深刻,没少关注她。
她们一起待在《扬帆济海》节目组也快一个月了,按理说关系彼此了解该更深入了才是,可岁婉却越来越看不懂她。
这人表面看着温和无害好亲近,其实内里比谁都冷。
她不愿透露的事情,任谁都问不出来。
岁婉帮时渠追星,除了履行交换条件,其实也是想知道何夕会怎样处理跟时渠的关系。
反正她自己在时清这个粉丝面前总是忍不住心软的。
她就不信,没人能攻破何夕的心里防线。
时渠,加油,我看好你!
-
被看好的时渠正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
昨天睡觉那个姿势没法好好盖被子,她现在除了困还有点鼻塞。
真的很容易打呼噜啊!
她揉了揉鼻子,从挎包里摸出一张口罩戴上。
不管了,能挡一点是一点,睡觉要紧。
车门被打开的时候,时渠惊醒了,但她睁不开眼睛。
开门的是岁婉,她压低声音对后面人说:
“睡着了,我们轻点。”
几个人放轻动作上了车,小声交谈了几句什么。
这声音仿佛隔着层玻璃,越飘越远、越飘越远。
时渠没能听清,或许她听清了,但她的大脑已经无法处理,所以她没能知道她们聊了什么。
在车上这一觉,睡得很累。
隐约做了很多梦,可是醒来什么也不记得。
时渠摸摸自己的脸,发现口罩没了,应该是睡得太闷自己扯掉的。
她闭着眼睛缓了会儿,再次睁眼时才车此刻是停的,应该是在一个服务区里,时清和岁婉在前排安静地看手机。
自己旁边的座位是空的。
她下意识往四处看了看,岁婉余光瞥见后面的人动了,笑着回过头:
“在找你何夕姐姐啊?她走啦。”
时渠懵懵的:
“啊?”
这不是在高速上?她走去哪?
岁婉见她这个反应,逗得更起劲了:
“你一直睡觉,人家无聊,就走咯。”
有岁婉姐姐在,怎么会无聊?
时渠迟钝的脑子开始转动,明白过来这是个玩笑,猜想应该是正好碰见齐玥了。
时清的话印证了这个猜想:
“何夕去放行李而已,齐玥正好到这。我待会儿去公司开会,两个姐姐带你去医院看伤,可以吗?”
两个姐姐?她何德何能:
“不用不用,不用这么多人陪我的,两位姐姐会不会不太方便?”
她自己去就行了。
岁婉误会了她的意思:
“怎么,只想让你何夕姐姐陪啊?没事,我去医院有要探望的人,进了大门咱们分开走啊。”
时渠正想解释,何夕回来了。
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就算卷进一丝外面的热浪也不惹人心烦,反而让人想起阳光下的花田,浪漫舒朗。
时渠刚到嘴边的话,随着吞咽的动作一齐滚回了肚子里。
倒是岁婉先开口:
“何夕,到了医院咱俩分开走哈,你陪你的小粉丝去吧,我去找我小侄女去。”
她语气里的调侃都快溢出来了,何夕怎么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笑了笑,没有接话。
时渠把头转向窗外,拒绝面对这个尴尬的车厢。
岁婉抛出包袱,没得到回应,转头看向时清——
一定是她这个大老板加长辈在,搞得大家都有些放不开。
时清也没惯着她:
“你又不追星,老在人小姑娘偶像面前逗她干嘛,怎么,喜欢看人害羞啊?”
岁婉来了兴致,她眨眨眼:
“你也是我粉丝,怎么不见你一逗就害羞?”
正在“欣赏”窗外风景的时渠悄悄转回视线。
只见时清冷笑一声,伸出两根手指:
“就凭我投在你公司的这些钱,我就害不了一点羞。”
怕了怕了,还以为能学到什么控制不脸红的办法,原来是靠钞能力。
虽然不知道这两位是不是双箭头,但时清姑姑在这段关系里明显处于主导地位。
不是她可以借鉴的。
时渠撤回脑袋,正好跟何夕对上视线,她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
“姐姐你陪我去医院没关系的吗?会不会被狗仔乱写啊?”
何夕看了眼她的膝盖:
“没事,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
世界上有眼睛的人很多,但是有良心的人不太多。
《扬帆济海》播出当天,上热搜的除了预热短片,还有何夕、岁婉双双现身医院的偷拍照。
时渠被打了马赛克。
两个姐姐一边一个扶着她,不好截掉,于是她变成了一坨马赛克。
刷到这条热搜的时候,时渠正在输液大厅挂水。
她的伤口有些发炎,挂水好得快。
在这之前,她经历了一场惨绝人寰的清创运动。
即使何夕跟岁婉在她旁边,她也顾不得面子,嗷的一声哭了出来。
后来取药、吊水,她都没好意思说话。
别看岁婉平日里没心没肺地爱开玩笑、拿人寻开心,她其实很会体察情绪,见时渠企图默默掩埋自己社死的尸体,她找了个理由把何夕带走了,留给她一个私人空间。
时渠坐在输液大厅,把在清创室里忍下没哭完的眼泪哭完了。
然后打开手机找点乐子。
乐子没找到,找到一群乐子人。
——就我一个人好奇中间那坨是谁吗?
——我知道!是她俩小孩!我们晚自习已隐婚生子。
——怎么什么地方都有人嗑cp?何夕不是有绯闻男友?她不是一堆黑料吗?现在什么人都能靠cp洗白了是吧?
——到底哪个大佬能左手搂何夕,右手搂岁婉啊啊啊啊啊,想赚钱的心在此刻达到了巅峰。
——神金,看女明星在旁边就默认是大佬?这人身高都快比何夕矮半个头了,马赛克占的区域也不大,我觉得前面那个猜孩子的比较靠谱。
——诡计多端的cp粉,小荷包姐妹别赞她,点自家,压黑评,我主页有举报链接,也一起点点。
当然,更多的还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营销号和不明所以跟风传谣的墙头草。
今天也是《扬帆济海》官宣嘉宾的一天,争论的战火从医院偷拍词条蔓延到综艺预热的词条。
时渠看到的时候,这条偷拍热搜还在上升榜,看了一圈再刷新时,已经到第四十五位了,且每一次退出都会变换一次。
眼看着排名越来越高,时渠按耐不住地去调输液的速度,可药水还没输到一半,再快也要半个多小时才能结束。
她干脆举着输液架往住院部走,边走边给何夕打电话:
“姐姐,我看到热搜了,我要配合发声明吗?”
何夕听到轮子滚动的声音:
“你在跑吗?你在哪?先站住别动,我过来找你。”
“在按电梯了。”
-
岁芊的同学夏铃音是岁婉的资助对象。
俩人从高中开始就是校友,到了大学,还非常幸运地选择了同一专业。
夏铃音暑假留在C市打暑假工,这几天正好被岁芊带到S市的家中做客,今天早上岁芊突发奇想做了一顿早餐,结果把人吃食物中毒了来住院。
她不敢告诉自己的父母,给岁婉的助理打了电话。
原谅她真的不会照顾病人,她很怕给人照顾得再多住两天院。
助理姐姐是小姨的人,从来不会出卖她,给她收拾过好几次烂摊子了。
没成想这次来的是小姨本人,还带了个何夕。
岁芊站在病房里,见到何夕比见到岁婉反应还大:
“诶!你不是演温珏那个姐姐吗?我有个学姐超级喜欢你的!”
岁婉看到床上躺着的夏铃音,气得拽住她一阵“修理”:
“你怎么一天天的净整这死动静?别管你那学姐了,待会给你要个签名就是,先来交代交代你干的好事!”
岁芊也是个自来熟的,挣脱岁婉的魔爪往何夕这边躲:
“姐姐要不你现在给我签一个吧,再等会儿我就没命送了。”
不巧何夕的电话这时响了。
她只好抱歉地退出病房。
-
时渠抓着手机焦急地在电梯间等。
每出来一趟她就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何夕出现的时候正在打电话,她戴上了帽子和口罩,看到她等在外面,边朝她走过来边换了只手拿手机。
时渠以为她要牵自己,提前伸出了手,结果何夕只是帮她握住了输液架。
她把听筒拿远一些,小声对她说:
“别着急,已经在出声明了。”
然后继续听电话。
她们走到一处人少的走廊才停下来。
何夕的电话已经结束了,她抱歉地看着时渠:
“不好意思啊,害你多走这么多路,腿还疼不疼?”
她不说疼还好,一说“疼”字时渠就想到把她疼哭的清创。
她面上闪过一丝痛苦,头却摇了两下:
“不疼了,姐姐你的团队那边怎么说?我需要配合吗?”
“不用,节目组出面解释一下就可以了。”
时渠算是工作人员,这伤严格来说算工伤,她今天早上去工作的时候,负责后勤的姐姐跟她说过,要是去医院,医药费可以报销。
她今天早退,也不用扣工资。
《扬帆济海》节目组还是很靠谱的。
由它们出面,确实更有说服力一点。
时渠放心了:
“看来是个小麻烦。”
何夕曲指敲了敲输液架:
“现在知道是小麻烦了?还挂着水呢,怎么能乱跑?”
时渠没法说谎:
“我很担心嘛,毕竟是因为我姐姐才会来医院。”
何夕注意到滴液的速度,手指按上滚轮缓缓滑动,她盯着药水,声音也仿佛带了镇静作用:
“当我的粉丝,可不能这么容易担心啊,小渠要做好心理准备。”
时渠将插着针管的那只手按在心口。
她是要做好心理准备的。
可是她的心不听话啊,怎么准备都会在对上何夕时乱跳个不停。
然后让她做出一些冲动的决定。
或者,产生一些难以启齿的想法。
比如现在,何夕的指尖还停留在输液管的滚轮上。
从时渠的角度看过去,那些药水经她之手流进自己的静脉,再通过血液传输到心脏。
就好像她的心,是因她而跳动的。
何夕调好了,转过脸问时渠:
“这个速度可以吗?手会不会难受?”
时渠猛然收回视线:
“不、不会。”
现在的何夕:调个输液速度而已,她脸红什么?
后来的何夕:这个力度可以吗?腰会不会难受?
啊啊啊啊啊啊我在想什么!
我怎么还没有写到她们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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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