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沛菡在本次游戏中收获颇丰,她大手一挥直接换了十条愿望,给积分靠后的文安文琦各送了两条。
将愿望写在自己参与制作的灯上,是一个酣畅淋漓地见证人类多样性的时刻。
何夕提笔,写下三条愿望:拨云见日、无边自由、生生不息。
她的字大气舒展,没有刻意避开灯面彩绘,就像是这些绚烂的色彩生出的根茎,让整个画面更加生气勃勃。
坐在何夕对面的唐雅晴,也是换了三个愿望,不过她写的是:
一切胜意,万事成欢
福源广进,梦想成真
顶天立地,笑看风云。
岁婉坐在唐雅晴旁边,看她写得飞快便转头来看了一眼:
“年轻人,这也太宽泛了,神仙都不知道怎么帮你,因为无从下手呀。”
唐雅晴叹气:
“谁叫我没赢到足够的积分呢?只能用最少的字许最多的愿望了。我看看你怎么写?”
岁婉只换了两个愿望,但她的灯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导演又没有规定字数,你可劲写,然后在这一堆前面标一,剩下的标二不就行了?”
“还能这样?”
秦老师看着自己手上写的八个,堪比人生计划的愿望清单,啧啧称赞:
“你俩这聪明劲儿,用得还真恰当。”
她又看看自己身边的何夕,眼里难掩欣赏之色:
“小夕的也写得好,简洁有力恰到好处,如果我是路过的神仙,我愿意祝你愿望成真。”
文安文琦也写好了,拿起来给秦沛菡展示:
“秦老师,我们都写了祝你的愿望成真,谢谢你送给我们两条愿望。”
秦沛菡笑眯眯地看完,称赞她们职业理想不灭,真是爱岗敬业的好孩子。
像是一个大家长带着一群性格各异的孩子,每个人都得到了秦老师的夸奖,然后挤在一起夸秦老师。
在一派堪比春晚现场的和乐融融的气氛里,唐雅晴和岁婉对视一眼:
“她们都好正经哦,这个组就我们两个机灵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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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灯市活了起来。
晚餐过后,六位队员换上汉服,进谷赏灯。
磐城灯市是近一年才改造完成的,虽美丽非凡,知名度却还没打开,是个小众景点。
灯市中穿着汉服夜游的如织行人大多是节目组找的本地群演,因为这样比较好出片。
下午时,时渠所在的宣传组与张老师讨论了许久关于这片区域的宣传方案。
她将自己的文案草稿和对海报的想法都说了,得到了组长和张老师的赞同,张老师还给她们每人送了一盏小彩灯。
时渠收到的是一只小花鼓灯,十分精致,还能动,简直令人爱不释手。
她便盼着晚上在灯市的录制,好挑几盏有趣的灯送给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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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到了晚上,时渠拎着相机开工了。
今夜的拍摄主题是汉服游街,六位姐姐每人穿的形制都不同。
秦沛菡一身汉晋风格的交领襦,端庄又风雅;岁婉束发搭配圆领衫活脱脱一个清秀少年;唐雅晴是琵琶袖加马面裙,贵气又娇俏;文安文琦则穿着唐风姐妹装,像一对儿神明少女,活泼灵巧。
但是最先进场的是何夕。
此时正值七月,夏夜的山地吹的是山风,山风凉爽,吹起她身上长干寺的下摆,层层灯光照射下,在碎花百迭裙上留下蹁跹的天青色衣影。
发髻上坠下的红丝带一晃,何夕转过脸来,柳眉细长,眼神清透,额间点着一枚珍珠额饰。
时渠眼见着她从人群灯影中走出来,游人匆匆,皆成过客。
心跳不受控制地要窜出嗓子眼,她有些受不住,捂着心口蹲下,眼前竟阵阵发黑起来——今天睡迟了没吃上早饭,刚刚又忙着讨论宣传策划没好好吃晚饭,可能有些低血糖。
她将相机死死护在怀里,忍过最晕的时候,眼前景象渐渐稳定,刚刚见过的碎花裙摆,近在眼前。
“小妹妹,你被我们美晕了?!”这是岁婉的声音。
“你别开玩笑,她看起来是低血糖。”
何夕蹲下来,从荷包里拿出一颗糖,见时渠双手捂着肚子,便撕开了糖纸再递出去:
“小渠,张嘴。”
时渠依言启唇,还没进一步动作,一粒奶糖就被挤进了她的口腔。
“好点没?”岁婉也弯下腰来,见一个小姑娘脸色苍白,都有些心疼了,“谢宁宁怎么回事?小孩儿也压榨?”
谢宁宁,《扬帆济海》磐城组的总导演。
时渠一个激灵薅住旁边摊子的桌子腿就站了起来:
“没有没有,我可以我可以。”
何夕连忙扶住她:
“你可以什么?先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说着,将她引到路边的台阶上坐下。
岁婉这时才认出她来:
“哎呀,这是帮我们拍照的那个小妹妹?”
时渠点点头,举起护在怀里的相机:
“麻烦姐姐们了,我今天也是来给你们拍照的。”
说话间,其他几位姐姐也陆续走到了附近,秦沛菡见何夕和岁婉站在街边,凑过来一看,见一个小姑娘正在摆弄相机,问:
“怎么了?这里有NPC?”
岁婉笑着解释:
“不是秦老师,这个小妹妹刚刚低血糖,何夕把她扶到这里来休息。”
“低血糖?”
秦沛菡从小挎包里抓出一把糖来,上前放到了时渠怀里。
时渠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唐雅晴、王文安王文琦也来了,一个个都过来给了她一把糖。
时渠的怀里于是有了一堆糖,她怕撒了坐着一动不敢动,僵硬地抬头道谢:
“谢谢各位姐姐,我已经好多了。”
岁婉见人到齐了,干脆提议:
“那顺便在这里拍个合照吧?然后我们分开去逛,六个人挤在一起不好走。”
众人同意,时渠便坐在台阶上举着相机帮助六人调整站位。
“三、二、一!好啦!可以换个姿势了,文安姐姐再往前来一点……好。”
连着拍了很多张,她们才围过来看照片,岁婉问:“这些图如果不做宣传图的话,怎么可以直接发给我们本人啊?”
她们现在没带助理,进谷拍摄前把手机也上交了。
时渠试探着开口:
“回去酒店后,我去找你们?”
何夕拍拍她的肩膀:
“不用了,发给我吧,我来转发就行。”
五个脑袋齐齐转向何夕,无声询问。
何夕面不改色:
“之前拍照的时候,我加过她的联系方式。”
众人于是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也不知道想到些什么,各怀心思地离开了。
何夕最后走,走前,她拾起时渠身上的一粒糖,问她:
“这太多了,不太好拿,我先帮你收着一些吧?回去还给你。”
时渠连忙帮忙从自己身上捡糖:
“我已经没事了,你都拿去也行的。”
何夕笑着拒绝:
“我怎么好意思和小孩抢糖吃。”
时渠下意识反驳:
“我不是小孩,我已经是个能为自己的工作负责任的成年人……”
她们能再次相聚在这里,离不开她的努力工作。她不想给任何人,尤其是何夕留下一个小屁孩的印象。
可她刚刚才因为不好好吃饭在工作时间掉了链子,所以她越说越没底气,最后的声音几不可闻。
何夕没有接她的话,只是用掌心在她垂下去的脑袋上轻轻蹭了蹭,问:
“那你喜欢吃糖吗?”
时渠在她轻柔的蛊惑下忍不住点头,然后听见她说:
“喜欢就拿着,不喜欢就丢掉,这和是不是成年人没有关系。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先去录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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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夕从台阶边回到街道,岁婉正等在那里,她将何夕上上下下看了个遍:
“夕啊,你和那位小妹妹到底什么关系,你这么照顾她?我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找你要饼干前好像也见过她,饼干不会就是她给的吧?哦莫哦莫,难道她是你的粉丝吗?”
何夕只看了她一眼,就转身去看花灯:
“我们就不能是朋友?”
岁婉紧跟上来:
“朋友也要有个契机去认识吧?你们才见几天,为什么和她成为朋友,而不是其他工作人员呢?”
何夕正看着一台走马灯发呆,灯影在她脸上缓缓转动,她轻蹙眉头,像在回答岁婉,又像在自言自语:
“或许,我们很早之前就见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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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渠在台阶上休息了一会儿便起身拍拍裤子继续工作。
先按照组长的要求拍了几组空镜,再去给姐姐们拍美丽的夜游图。
今夜游灯市,除了赏灯,当然还有挂灯祈愿的环节。
在把灯挂上灯墙前,导演让队员们读出自己写下的愿望。
时渠觉得奇怪:愿望不是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但当镜头对准岁婉手上写满字的灯笼时,她明白了——这一幕啊,叫公开处刑。
果然,等另外五人的愿望都念完了之后,才轮到岁婉隆重登场。
她怼天怼地的样子深入人心,此刻却是真的害羞了。
她捧着灯笼开始念:
“亲爱的神啊……”
她清了清嗓音,等爆发的笑声过去了才接着念:
“我在很多年前求过你一件事,现在已经成真了,所以我想请你再帮帮徐青,她是我的师妹,住在W市小石头街亲亲家园小区九栋五单元403,为了保护当事人**,以上信息是我现编的,灯上是真的。
希望你帮助她快点好起来,如果可以,再给她的家庭一点财运,让她有勇气可以开启新的人生。其实为了积德,我有做很多公益,碰见了许多需要帮助的小姑娘,以我一人之力实在难以顾全,以下几个,请你重点帮我关照一下,M城X镇h乡f村的赵桂儿,Q城……
以上是我的第一个愿望,那么剩下的都算作我的第二个愿望。
我希望,所有的醉鬼、赌鬼、伥鬼……都受到应有的惩罚。我从小就怕鬼,可是有一天,我不再害怕水鬼,因为里面有了我认识的人。但是我上面说到的这些,依旧是很多很多人的噩梦,他们应该下地狱。
为了让你能更快地找到他们,我也准备了一份名单,M城X镇h乡f村的赵泥柱,Q城……
我这几年也忙起来了,能给你传递愿望的机会不多,所以每一次我都把这两个最难的先说给你听。你们神是不是一个群体啊,我第一次给彩灯神许愿,如果你对我这项业务不是很熟练,麻烦转接给骷髅山白骨洞石矶娘娘,我跟她熟。
当然以上神位也是我现编的,不然有打广告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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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念完了,现场却久久没有人言语。
唐雅晴站在岁婉旁边,第一个侧过身去揽住了她,然后是另一边的何夕、然后是秦沛菡、王文安、王文琦。
六个人依偎着靠在一起,中间的岁婉受宠若惊:
“我还以为,你们会笑我幼稚。”
唐雅晴在熟悉过后第一次叫她岁婉姐:
“这不是幼稚,这是有经验。”
何夕接话道:
“太详细了,你甚至还现场给**打了码,待会儿记得把灯笼挂高一点啊。”
秦沛菡则说:
“我会记住今天的教训,下次再也不因为字多就以为你在抖机灵了。”
文安文琦离得远些,特意凑近了来说话:
“我们也会努力,成为岁婉姐姐这样的人。”
岁婉空出一只手来摸摸她们的头:
“乖哈~这里除了秦老师我可是最大的,我今天可是连和石矶娘娘混得熟的老底都掏出来了,我看以后谁还敢对我放肆!”
她这样一打趣,现场气氛才又松快起来。
不过白云悠却还是笑不出来,她叹着气,眼里有泪光闪烁:
“岁婉姐姐居然是这样的人,我之前还觉得她是个沙雕,真是太有眼不识珠了呜呜呜呜,她肯定经历了很多才会许这两个愿望的,她是天使!”
时渠被云悠哭得有点手足无措:
“每个人都有一段藏在心里的经历,岁婉姐姐能当众读出这些,说明她其实有足够的承受能力,你不用太难过啦。”
白云悠狠狠擦着眼泪,发泄自己的情绪:
“是啊,每个人都有的。幸运的人才能站在这里,不幸的人早就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时渠给她递纸,心想:云悠一定是个有秘密的女孩,她有些时候纯真直率得像个小孩,有时候却有一种阅尽千帆的惆怅和淡然。
现在的何夕:“我怎么会和小孩抢糖吃?”
以后的何夕:“嗯,小孩比糖好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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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画灯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