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脑警铃大作,整个世界乱成一团。
这可是道送命题!
“当然啊,不然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给出肯定的答案,但是霍司钧却不满意。
他皱着眉,移开视线,向后退了一步,重新坐回隔壁的床。
“可是你从来没有说过爱我,也不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就算是哄我的也好,但你什么也不说。”
霍司钧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也会患得患失,也会害怕。”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房间内的光只剩下刚才进门时打开的走廊灯光和窗外偶尔驶过的悬浮列车灯光。
当悬浮列车驶过时,光从霍司钧的身后照过来,被落地窗和白纱窗帘遮挡,光影变成一节节的,就像是牢狱的栏杆,将我和霍司钧两人分隔在两处。
一时间不知道是他在牢里,还是我在牢外。
我从跪坐的姿势转为正坐,双脚踩在地毯上,站起身,坐到他的身旁。
脑海里的思绪有些混乱,在霍司钧在的时候,没有办法理清楚,当下的这一刻,我只是不想他难过。
我抬起手,圈住霍司钧的腰,依偎在他的怀里。
“抱歉,我没什么当恋人的经验。但这次我学会了,我们好好谈谈,好不好?”
我从他的怀里抬起头,看向霍司钧。
霍司钧垂下眼眸,望进我的眼里,深棕色的眼眸徜徉着光芒。
那杯浓郁的热巧克力变得香甜起来,银质勺子在杯中搅动,像漩涡一样,将我融化。
他低头吻了我一下,浅尝即止,然后回抱住我,带着我往床上倒。
我的世界天旋地转,视线被霍司钧遮挡了大半。
昏暗的房间里,唯有他的眼眸明亮如星辰。
“除了和你的师门公开我们的恋情,还能和别人也公开吗?我想光明正大地牵你的手,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你是我的,让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离你远远的。”霍司钧说。
“不怀好意?”我怎么没发觉有谁不怀好意了?
霍司钧眉头一皱,似乎被气到,翻了个白眼,说:“开会时坐你对面那个男的,看了你好几眼,还问你师妹要你通讯号了。”
我讶异地问:“是吗?我不知道啊。师妹给了吗?”
开会时我全程走神,完全没注意这个。
霍司钧没声好气:“没给。”
他吃醋的时候,特别可爱。
我没忍住,飞快地亲了他一口。
霍司钧立刻盯着我瞧,浓眉上挑,好像我做了什么犯规的事情。
我只是看着他笑,心里的甜蜜像棉花糖一样化开,浓稠的糖浆逐渐没过我的世界。
和有情人在一起,什么理智不理智的,全都被抛到脑后。
霍司钧的眼神柔和下来,脑袋靠着我的肩膀,趴在我的身上,整个人跟没骨头似的,非要贴着我。
他柔软的黑发蹭过我的脸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公开我好不好?”
这话说的,好像我是那种不给人名分,到处花天酒地的渣男。
“我要是说不好……”我坏心眼地想要逗一下他。
霍司钧把脑袋埋得更深了,鼻尖擦过我的锁骨,滚烫的气息从领口滑入胸膛,我的身体像是过电一样,酥酥麻麻的。
“你要是说不好,我就不起来了,天天粘着你,不公开也要公开。”
见他耍赖撒娇,我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真的。
这谁顶得住啊?
“那我只能答应你了。”
霍司钧撑起身子,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我,嘴角压抑不住地上扬,兴奋得好像在狂摇尾巴的大金毛。
我原本以为他会借机得寸进尺,做点什么,但是他得到了我的答案之后,反而什么也没做,乖乖起身放过我,让我去洗澡了。
看着他高兴的背影,我原先还在剧烈跳动的心脏渐渐冷了下来,嘴角的笑意收敛。
那种甜蜜的糖浆过于浓稠,容易让人走不动道,把人困在原地。
要是分手了……霍司钧会不会后悔今天缠着我,要我公开呢?
我确实不再是四年前的那个我了,我没有19岁的卓云清那样乐观。
如今的我,既不敢和霍司钧提以前,更不敢和他谈以后。
我躺在霍司钧的隔壁床,背对着他,失眠了,但却在假装睡觉。
这四年里,我基本上没有哪天是能正常入睡的,都是天亮才睡着,一想到霍司钧,黑夜便格外漫长,对我来说是煎熬。
这样熟悉的失眠,反而让我有种安心感。
我还是那个阴暗的我。
有时候真希望霍司钧混得没我好,这样就能理所当然地控制他的人生,让他跟我走。我就能有理由像四年前的我那样,把他规划进我的人生蓝图里,让他永远留在我身边。
RA战队,我肯定是不能久待的。
先不说它的工资待遇,给霍司钧做完新机甲,项目就结束了,我再呆在战队里就是给他的机甲做做日常保养和维修什么的,这些工作普通的C级维修师都能干……
先前和教练聊的时候,他就说过,现在还不算霍司钧的巅峰,他至少还能打个五年再谈退役的事情。而且霍司钧当年进RA战队,老板用股份来留人,这种情况,霍司钧就相当于是自己给自己打工,他有把握赢下比赛,让RA战队立于巅峰,又有什么理由退役?
五年。
我闭上眼睛。
肯定不能和霍司钧提这件事情。
我不想霍司钧为了我,职业生涯还没到巅峰期就突然退役,这太沉重了,万一哪天他又翻旧账,说什么当年我为了你放弃了我的职业生涯。
真的,我担待不起。
我也不想自己在RA战队蹉跎五年。机甲制造师的黄金期也没有多长,年纪大了,就算精神力等级足够高,身体也跟不上了。
可是……
隔壁床突然有了动静,我身体僵硬,不敢动作。
被子和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云清,睡不着吗?”霍司钧的声音很轻,几乎是气声。
我没有回应他,但是耳朵不受控制地动了一下,就像动物发现危险时警惕地竖起耳朵。
此时房间关了灯,光线昏暗,他应该没有发现。
房间里,传来像是叹息一样的呼吸声。
床垫下压回弹,脚步声逐渐远离我,朝落地窗边的阳台走去,然后是推拉门的声音。
门拉开又被关上。
霍司钧去阳台了。
我睁开眼睛,外面的幽光从未拉紧的窗帘照进屋内,墙上落下一条长方形的光。
他为什么要去阳台?
接通讯?玩光脑?难道他也失眠吗?为什么失眠?
我暂时按下这些疑问,等待霍司钧回来的声音,但房间只有我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那样安静,好像这间房间本来就只有我一个人。
等着等着,或许是知道霍司钧没睡,还在阳台,就算想要离开房间,也得先回来,经过我的床边,我睡眠浅,可以第一时间发现他的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意识到这一点,反而让我感到心安,困意来袭,我睡着了。
次日,队伍乘坐星舰出发前往边缘星。
我早上醒来的时候,霍司钧已经起床了,我便也没问他为什么要去阳台的事情,以免被他发现我当时在装睡。
霍司钧也没提。
虽然昨天和他说了可以公开我们的关系,但霍司钧也没有在人前对我做什么,我们甚至一整天都没有肢体接触,正常得有些异常了。
我独自坐在星舰的餐厅里,从窗户望向外面的星辰大海。
“师兄。”花信坐到了我对面,单手撑着下巴,自来熟地吃起桌上的薯条,“你们吵架啦?”
她看向坐在不远处那桌,和布鲁等人聊天的霍司钧。
我摇了摇头,“没有啊。”
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那边,霍司钧似乎没有注意到我,他还在和别人聊天,而且聊得很开心。
“他也有他的交际圈,我不认识他的朋友,这很正常。”我曲起手指,握着面前那杯柠檬水。
虽然我嘴上这么说,但我其实是在意的。
刚才霍司钧和我坐在这边好好的,布鲁一个招呼,霍司钧就离开我去了他们那桌,甚至也没说要带我去见见他的朋友,我也不知道布鲁见面时,说的“战友”到底是什么意思……
花信默了默,说:“师兄,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在研讨会上发病,是谁背你去的医院吗?”
我垂下眼眸,看着玻璃杯里漂浮的柠檬片,沉默不语。
“你知道你一个一米八的大高个,对我一个小女孩来说有多沉重吗?”花信语气夸张,肢体语言极其丰富。
我笑了一下,“谢谢你啊,师妹。”
花信垂下手,担忧地看着我:“我倒是可以帮你瞒着这些,但是如果哪天让他知道了这四年里,你因为他过得有多痛苦,你们……”
我的笑意浅了几分。
花信似乎没察觉到我的不快,还在继续输出:“而且其实也瞒不了多久吧。师兄你好歹是机甲制造系的系草,那次研讨会的视频在校园论坛传播度挺广的,有心人想查肯定能查到。
“霍司钧这四年没有联系过你,他也不搜你吗?他对你这四年的变化一点也不好奇吗?你们为什么四年后这么快就在一起了?难道你们只是床伴关系?”
我有时候真的很讨厌师妹这张嘴。
但我也知道她并没有什么坏心,就是单纯情商低,爱说大实话。
这些问题我没有想过吗?
我只是不去细想而已。
本来各种问题压在一起就够难受的了,师妹还来给我添堵,真行。
我拿起桌上的薯条,塞进花信的嘴里,皮笑肉不笑地说:“师妹,多吃东西,少说话。”
花信嚼着薯条,哼哼唧唧地说:“哼,讨厌你们,虚伪的成年人,喜欢自欺欺人。”
她就像是《皇帝的新装》里的小孩,不给成年人一丝保留尊严的机会。
我继续给她塞薯条,希望以此堵住她的嘴。
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
桌子旁,落下一道阴影。
霍司钧握住我的手腕,把我原来给花信的薯条转了个弯,就着这个姿势,低头叼起我手里的薯条,像是我在喂他一样。
他笑眯眯地吃下这根薯条,直起身,看向对面的花信。
花信打了个激灵,缩了缩脖子,但是很有骨气地挺直腰杆,反手指向霍司钧,像是跟我控诉,对我说:“这个最讨厌。”
我知道她向来是帮亲不帮理的,对霍司钧的讨厌多半是因为见过我为了他有多痛苦。
霍司钧不知道我们刚才聊了什么,又看向我,像是在等我给他解释。
我触及到他的视线,余光看到不远处他的那些朋友也在看这边。
大概是霍司钧离席得过于突然,他的朋友们也摸不着头脑。
我笑了笑,答师妹:
“没关系,我喜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