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枭雄 第14章 说谎者

送走许思远和华婧颜，已经到下午一点三十分了。客人们留下满桌子的空阿华田纸盒，盒子上的小熊们围着披萨外卖盒在乱糟糟的桌子上跳舞——张如山第一次见到招待长辈和官方人士还用披萨和可可麦芽奶的——不过王溪和这次难得的手脚勤快了些，用便利店的塑料袋把垃圾都打包好：“马上要到晚饭时间了——杀手先生你要吃点什么？”

“你这么快就又饿了？”

“动脑子，消耗比较大嘛，理解一下。”

就坐在这聊聊天消耗什么了？半文盲张如山并没有基本的生物学常识。

“所以你想吃什么？”看来不依不挠了。

“你自己吃就行，别管我，我没饿。”张如山嫌弃道。

“求之不得。”王溪和提着垃圾口袋下楼了。

看在现在张如山在家，这家伙越来越放肆，原来不锁门，现在连门都舍不得关了。但里屋还开着空调，张如山在沙发上赖了一会儿，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关门。

*

丢完垃圾，王溪和直奔昨晚打发张如山去的饺子店。

这家饺子店并不能算历史悠久的老店，只在这片区域开了六七年，但味道不错，至少王溪和和石镇涛觉得味道不错。饺子店的老板叫木一川，是个老当益壮的老头，长相让人想起肯德基爷爷，身材比许思远还要高大壮实，王溪和和石镇涛都没大没小地叫他“老木”。谁能想到这个卖饺子的老头是圈内有名的谋杀中介呢？不仅给待业杀手介绍过工作，也给各式地下组织推荐杀手，口碑好人也可靠。

“老木，老规矩，清水饺子加辣椒。”

“这么早就出门啊小家伙。”老木看上去很吃惊的样子。

王溪和坐在椅子上若无其事地滑手机：“手里有案子，饿了。对了，你短信里什么意思？”

屏幕上写着“茶马古道”，后面接上了个警告的Emoji符号，发件人是老木。这种情况一般十分危险——冲着王溪和本人的。

“今天茶马古道派人来找我，要我认识的最厉害的刺客来杀你呢。我手里最厉害的刺客就是查尔瓦了。”

“这有什么，那就派查尔瓦去呗。”王溪和平静地说。

“这可是要杀你啊。”

“杀就杀嘛，我还害怕查尔瓦么？”

方才还半开玩笑的老木严肃起来：“这可别吧，真要这么做么？”

“大不了演戏就是了。”

“小心入戏太深，弄假成真哦。”

“不用操心了，我自有分寸，你尽管把查尔瓦介绍给他们好了。话说回来，那茶马古道想要干掉我，就没有另外的目标了吗？光干掉我这个小小的私家侦探，那多浪费请杀手的资源啊，何况还是请查尔瓦这种重量级的。”

“当然有啊，那不是你男朋友吗？你不知道？”老木理所当然道，“那帮人说的是‘女侦探王溪和和她身边那个跟班男人’，我也奇怪怎么没署男人的名字——”

方才还气定神闲地把玩着调料盒的王溪和差点把手上的盒子捏碎。

“小家伙，那是你新男朋友，我没猜错吧？”

“我没有男朋友！老木你别瞎说。”

“昨晚上不是你打发他来打包饺子的吗？我看着那小子进你屋的，还看着那小子给你买巧克力奶的。话说回来，那小伙子倒是不错，就是脾气大了点性格薄凉点，不过以后可以慢慢调教的。他是干什么职业的？还在上学吗？”

“你误会了……那是我的‘临时’保安，他本职是杀手。”

“别掩饰啦，哪里有杀手兼职保安的，杀手嘛应该先来杀你啊，像你这种高危职业和高调的作风——啊，小家伙你饺子好了，小心烫。”无论怎么说，老木显然不相信王溪和的说辞，忙着从锅里捞水饺，嘴里还在絮絮叨叨，“不是老头子我说你，溪和啊，你别以为你仗着这张小朋友的脸还以为自己还小呢，先不说你在燕公大的同学，就是你在北洋大学那些同学们，都稳定下来组建家庭了，你也是时候考虑下隐退，好好谈一次恋爱了，至少不要天天和石镇涛那傻小子混在一起。我知道这些话你可能不爱听啊，但我还是忍不住得说说，那件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不能再沉浸在过去的失败里边儿是吧？你可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种人，是不是？并且啊，我瞅昨晚上那小伙子就挺不错的，年龄也适合，肯定比那个谁强多了……”

“我从来不认识那个谁，请你不要提了。并且那个杀手也的确不是我男朋友。”王溪和打断老木的滔滔不绝，“我吃完了，结账，谢谢老木。”

*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对方有意为之，林夏子和薄翼赶到定位的电竞酒店埋伏好后不久，狄克的手机再次开了机。这次寻找范围缩小，定位精确到楼层和大致房间范围，两人赶到二楼，正巧有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男生应该刚在酒店后门的外卖柜里拿了外卖汉堡套餐，正提着牛皮纸袋拿着房卡准备进233号房间，采光不好的旅馆走廊里，半新的肥宅T恤上大而鲜亮的明日香头像随着步伐夸张移动，总体来看相当招摇。看着他脚上的半旧厚底塑料拖鞋和手里的手机——那略过时的翻盖的手机壳一看就是狄克的——林夏子当机立断快步上前，抓住对方肩膀。而薄翼则抽出匕首，贴紧男生的后腰。

“别乱动，给我老实点。”林夏子威胁道。

突然被人拿刀指着。男生倒是气定神闲，仿佛知道迟早会出现这种情况似的，半举双手轻声道：“你们是狄克·唐纳普先生的同伴吧？咱们在这里说话不方便，要不借一步，一块儿进去慢慢聊？”

“少废话，知道自己是目标就别穿得这么招摇。”

薄翼腾出手来刷房卡，进门后反锁房门夺过对方手里的手机，开门见山质问道：“老实交代，你手上狄克的手机哪里来的？”

“啊，你说这个吗？”男生仿佛才知道手里的手机是别人的那样，低头看看自己手上的手机，“这个嘛，有个叫王溪和的侦探给我的。”

林夏子见对方居然不打自招，有点鄙夷：“为了保命，这么快就把你朋友卖出去了？”

“我们才不是朋友。差点儿忘了自我介绍，我是一名情报贩子，你们可以叫我舞动妖姬，那个叫王溪和的侦探是我的客户之一。本来我也不想帮她搅混水的，但……没办法嘛，她给的报酬实在是太多了！”

是情报贩子就好办。情报贩子大多薄情寡义唯利是图，只要报酬管够就很容易策反。林夏子从铂金包里拿出钱夹在舞动妖姬眼前晃了晃：“好，你开个价，把你知道的都给我们说。”

“我们这行都是先给钱再办事。”舞动妖姬大言不惭。

薄翼暗骂对方简直不要脸，自己也掏了钱夹，甩给对方一张购物卡：“先收这个吧，这是押金，如果你胆敢耍花样，我的炸药才不会客气。”

“好吧……”舞动妖姬扁扁嘴，“那你们问吧，问得细致些，我怕有些细节我想不起来。”

“那个女侦探怎么搞到手机的？”

“她早些时候从茶马古道那里救了个反叛的杀手，救人的时候，顺便偷走了杀那个杀手的人的手机——因为好奇嘛。”

“她把手机给你干什么？”

“她已经查到茶马古道和黄亮手下相互勾结残害女孩子的事情了，想让我再看看具体细节如何，找到幕后真正的始作俑者。有了细节和目标之后，她才好制定对策，这些常识性问题，大家都是行内的，不用我过多解释，是吧？”

林夏子听着火大，强压怒气继续问道：“那你知道她制定了什么对策么？”

舞动妖姬歪着头，思考半晌后道：“啊这……得加钱。”

林夏子绿着脸，从钱夹里抽出纸币丢给舞动妖姬。

“这就好说了嘛。她刚刚给我说她要假扮成被交易的女孩子，那个被她救下来的杀手假扮成中间商，绕过茶马古道负责人那边直接和你们见面，这样让他们俩潜入黄亮的黄氏集团内部，一举击溃你们的总部。”

“痴心妄想。——那她现在还需要你帮她查什么？”

“茶马古道和你们约定的下一次交易的时间地点。”

“等等！”方才一直保持沉默的薄翼突然开口，“你怎么能证明你说的话？”

“我现在就可以打电话啊。”对方理所当然的语气，直接拿起床头的座机拨号，还按下了免提键，“喂，王小姐吗，是我，我舞动妖姬啊。是这样的，你要的那个交易地点找到了，在开发区港口的废弃厂房，老厂区原来叫东华内燃机厂。时间他们还在商量。你要坐地铁去的话，估计只能坐9号线。”

对面传来一个即使隔着座机奇怪的音质也蛮清朗的女声：“好的，我们知道了。真是麻烦妖姬先生了。”

“不用客气。”舞动妖姬挂断电话，朝着林夏子和薄翼咧嘴，“你看吧，他们超级信任我说的话，相信我准没错啦。你们是杀手是吧？都是同行嘛，说不定我们还可以成为不错的合作伙伴呢，以后找我办事情我给你们打折怎么样……”

舞动妖姬一边絮絮叨叨一边亲昵地把手臂搭在林夏子和薄翼的肩膀上想要拍一拍，却被林夏子眼疾手快一把推开：“滚，别碰我。”

“我警告你，别再耍花样，后果很严重。”薄翼瞪着舞动妖姬，后者表情似笑非笑，让人不由觉得所有愤怒全砸在了棉花上。薄翼越看越恼火，抽出钞票甩给对方转身就走。

林夏子和薄翼走回走廊时还能听见舞动妖姬欠扁的拖音隔着门板传来：“欸，有句行话怎么说的来着——啊，干你们这种行当的一定要和情报贩子搞好关系！所以以后常来玩儿啊朋友们！”

“神经病。”两人均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