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榕脚步匆匆走进卧室,直到反锁上门,甚至都还觉得有些心慌。
她原本想着趁回酒店的功夫和裴铭之单独聊聊,或许能聊出点什么,回来的路上却冻得直发抖,实在无心谋划。
等到回了酒店,房门一闭,哪怕是面积足有七八百平的总统套房,也掩盖不了裴铭之和自己正两人独处一室的事实。
那些前世的或是今生的记忆便又冒出来作乱,一刻也不停歇。尤其是对上裴铭之隐含关切的目光,她竟然脸热得不敢面对。
叹了口气,苏榕拿出带来的备用衣物,又一层层褪下外衣,露出内里湿透的打底衫。
细嫩光滑的脊背突然暴露在空气中,饶是房间里一直保持着21度左右的恒温,她依然打了个寒战。
又看了眼时间,苏榕咬咬牙,决定快速冲个热水澡,彻底驱除体内的寒意。她可不想再生一次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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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内的卫生间设计得宽敞舒适,水压当然也足。花洒喷洒下带着柠檬香氛的水珠,源源不断落在苏榕微凉的肌肤上,带来新的热度。
苏榕情不自禁地闭上眼,感受着温暖的水流,终于活了过来。
待到背后的凉意消散一空,她关上水龙头,打算走出淋浴间拿浴巾,却不料脚底突然一滑——
伴随着一声短促的惊呼,她整个身体瞬间坐倒在地上,臀部传来一阵剧痛。
苏榕疼得眼泪直在眼睛里打转,整个身体似乎都麻痹了。鲜明而剧烈的疼痛伴随着心脏的节律一阵阵跳动,她一动都动不了,只能赤/裸着身子坐在尤有湿痕的瓷砖地面上,等待疼痛过去。
“没事吧?”
卧室门外传来裴铭之的声音。
苏榕脸颊发热,在蒸腾的热气中费力地忍下疼痛,扬声回他:“我、我没事!”
门外便陷入静默。苏榕松了口气,想试试能不能努力站起来,努力了两回,却依然一动都动不了。
正打算试第三回,却不料下一刻,卧室里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门板来回反弹的撞击声,裴铭之穿过衣帽间,大步走进浴室。
隔着薄薄的雕花磨砂玻璃,那个高大的身影已经站在了淋浴间面前。
这也就代表,他同样能模糊看到不着寸缕的自己。
羞耻和慌张让苏榕整个身体都漫上浅淡的粉红,明知对方看不清,她依然拿一只手挡在胸前:“别进来!”
裴铭之:“……洗澡摔了?”
苏榕:“……”
苏榕幽怨地回望了一眼还搁在角落里的浴室防滑垫。要不是她想早点洗完澡,又存了一丝侥幸的心思,也不会不铺防滑。
她咬着牙,一边拿空着的那只手努力够搭在门把手上的浴巾,一边应付裴铭之:“不是很严重,等一会儿……”
至少用浴巾把自己挡一挡……
然而依然是徒劳。她才刚伸出手,不知哪根连着臀部的筋就扯得生疼,原本正说着的话猛然变调,被一声“啊”的痛呼取代。
下一刻,磨砂玻璃门被大力推开,裴铭之沉着脸闯了进来。
“你——”苏榕羞耻到了极点,忍着疼前倾身体,将自己蜷成虾球,试图遮住重点部位。
然而那身白皙细腻的肌肤、在雾气中透出粉色光泽的长腿、以及单薄手臂完全遮不住的圆润弧度,却还是完完整整地暴露在了男人的眼中。
裴铭之的眸光暗了暗。
苏榕羞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苏榕垂下脸,圆润的膝头发着颤,怎么也止不住。
然而却有柔软的触感自背上落下。
苏榕怔怔地看着身上那条刚刚怎么都够不到的浴巾,下意识将两头扯过,遮住自己,这才稍稍有勇气抬起头,看向那个帮她披上浴巾的人。
然后,裴铭之大掌穿过她的腿弯,另一只手抵住她还微微发颤的后背,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铺面而来的男性荷尔蒙令苏榕手足无措,好在裴铭之很快将她放到了柔软的床铺间,也许是终于离开了那样冷硬的地面,就连她身上无法启齿的痛都缓解了不少。
“……摔了怎么不叫我?”
裴铭之将她放好,却并未退远,双手依然撑着床面,几乎是俯跪在她上方。
苏榕下意识将浴巾裹得更紧了点,浴后残留的水珠顺着白皙的锁骨滑落,坠入深不见底的沟谷。
“毕竟……毕竟男女有别……”
裴铭之的眉很轻地一挑:“你把我当男人看?哪种男人?有危险的那种?”
他脸色一如既往地冷淡平静,就连声音也是轻的,苏榕却敏锐地觉察到危险,摇摇头不敢再说话。
男人的声音又响起来:“那你知道如果真是危险的男人,现在会做些什么吗?”
苏榕瞬间瞪圆了眼,却见裴铭之猛然欺近,几乎近到鼻尖怼着鼻尖。
过度交缠的呼吸里,她才平静下来的小脸再度沁满艳丽的红,身体明明还痛着,却仿佛因为这点痛而更激烈地化开,软成一团水,不知羞地汩汩流动。
苏榕强迫自己睁着眼,直视裴铭之的眼底,仿佛一旦闭眼,就代表着自己的完全沦陷。
也因此,她看到裴铭之直视自己的目光,是幽暗的、深不见底的,但却也同时涌动着自己看不懂的怒意与温柔。
“我确实不算什么好人。”裴铭之退开,“但你得信我。用我。”
苏榕还满面通红地愣着,忽然被裴铭之粗粝的指节抚过脸颊。薄薄的茧掠过细腻的侧脸,带来一阵麻痒,却意外地有些温暖。
随后,裴铭之起身背过她:“能自己把身体擦干吗?”
“……能。”苏榕如梦初醒般答着。
裴铭之:“好,那我先出去。你好了叫我。”
他真的头也不回地出了卧室,甚至贴心地关上了刚刚已经被他踹坏的房门。苏榕回神,立刻用身上的浴巾将身体裹干,也咬着牙将那处已然润湿的地方擦净,再将早就准备好的备用衣物换上。
片刻后,她试探着说了句:“我穿好了。”
裴铭之立刻从门外进来,看来是已经守了不短的时间。
他坐到床边,看着用被子把自己裹成粽子的苏榕,忍住了层层剥开的冲动,只递过去一个包裹着毛巾的冰袋:“摔到的地方,冰敷一下比较好。”
这是苏榕曾经为裴铭之做过的事。但此刻,面对着裴铭之灼灼的目光,苏榕甚至没法坦然地将冰毛巾拿进被子,再偷偷转移到身下的伤处。
“你转过去……”
她多少开始相信裴铭之并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小人,却绝对不会傻到觉得他毫无威胁。
像是含羞一般垂眸,眼尾却还坠着刚刚的泪意和红艳,散发着惊人的媚。裴铭之微叹,转身,却又进了卫生间。
苏榕飞快地将冰毛巾垫到摔到的臀下,短暂的冰凉刺激后,她终于感觉痛意开始消散。
这时,裴铭之又拿着吹风机从卫生间出来,却坐到了苏榕侧后方的床头。男人的体重令床铺微微下陷,在苏榕发出疑问的前一秒,他解开苏榕洗澡前扎好的长发,将湿漉漉的发尾垂下来。
“湿了,不吹干的话会感冒。”
像只是闲聊今天早晨吃了什么,裴铭之说完这句,就将吹风机的插头插好,极其自然地为苏榕吹起头发。
暖融融的风掠过耳边,将耳垂都吹得发热发烫。苏榕把脑袋搁在膝盖上,在尴尬的沉默中,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口,试探着问出一点点她关心的内容:
“没想到打个雪仗竟然会闹出这么多事……不过你今天还挺厉害的,你小时候也喜欢打雪仗吗?”
她还记得,裴铭之从出生到十二岁的经历全是空白。
热风似乎在一处停了片刻,才继续往下一处移动:“还好。不喜欢,但是挺厉害。”
裴铭之想到的只是那个难得下了大雪的冬季。那时他还瘦弱,在雪天里穿着单薄的、打了补丁的衣物瑟瑟发抖,却有一群顽劣的男孩子过来,习惯性地对他嘲笑呼喝,雪球如炮弹般一个个打在他身上。
他知道打不过,所以只努力护住头部,没还手。谁料他们却更过分,捆住他的双手,强迫他站在雪地里,用层层积雪将他埋住,要把他当成雪人的内芯。
那是天真的恶意与残忍。
他浑身被雪湿透,一旦挣扎,就会迎来更多暴揍,但乖乖不动,那些冰得让人牙齿发酸的雪块又会不断往他身上堆积,一点点夺走他残存的体温。
他最后终于咬牙忍耐,忍到那群男孩跑跳着、吹着口哨离开,而他被彻底埋在雪人里。他用尽所有力气将逐渐冰住的雪块抖开,一步步迈出来,却没走几步就摔落在墙角。
他是如何挣扎着站起、挣脱双手束缚的,这些他全忘了。他只记得他拿过男孩们用来当雪人鼻子的胡萝卜,这样曾经用来羞辱自己的道具,用力地、大口地啃下去,只为保存体内一点点温暖。
活着、活下去。
到了后来,他终于学会了发狠、发疯,团成的雪球几乎是被融成冰才砸出去,每扔一个都用尽全力,一砸一个准,被旁人的雪球砸中也好像不知道疼似的,毫无反应,只沉默地攻击、攻击。
他打雪仗,就变得很厉害了。
“ ……不喜欢怎么会很厉害。你该不会想说你是天才吧?”
娇娇糯糯的声音带着些微不满的鼻音,从面前传来,裴铭之终于回过神。
他勾起无声的笑,眸光晦涩难辨:“也许。”
苏榕微微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地说着:“真想知道你小时候都在干嘛。”
吹风机的暖风很舒服,初时的尴尬与羞涩过去后,她逐渐开始享受裴铭之给自己吹头发,几乎都要泛起困意了。
她悄悄用眼角偷看一眼身后的人,看他专注的眉眼,一眨不眨,手掌宽厚,触碰她发丝的动作却很轻柔。
一个荒诞的想法忽然袭上心头。或许……
如果他跟苏家以前从没有过交集,那只要避开前世的那些仇怨,裴铭之是不是也可以留下?
留在苏氏,留在……她身边?
此刻的陈楚楚:这俩人搞什么,还不来???
——
更啦!虽然是在非人类时间段更的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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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