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与度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持续十二个小时的手术,也不是第一次累到浑身虚脱无力,以前他都是直接回公寓然后倒在床上睡上半天就能缓过来。
现在也是如此。
只是床边多了一个危险的人。
赵折风的衬衫衣袖挽起,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来,手里端着一碗白粥,身边放着一杯温水,高高大大的一个人坐在床边,床边的褥垫都凹陷下去好多。
吴与度偏过头看向他的脸,许是因为视线模糊,往日这张冷峻的脸现在看起来竟然线条柔和了许多,敛去了凌厉的气质。
“吴与度,吃粥。”
赵折风没问吴与度要不要喝粥,舀起一勺就往吴与度嘴里塞去。
吴与度此时昏昏沉沉,没有力气与他计较这些,薄唇抿了抿白瓷勺,喝了几口没滋没味的白粥,勉强咽下。
“吴与度,喝水。”
白粥没喝完,赵折风又不知道脑子里抽什么风,给他端来一大杯温水,二话不说直接往他嘴里灌,呛得吴与度直咳嗽。
这位赵氏二公子哪里伺候过人,自己都过得马马虎虎,如何会照顾吴与度?喂粥喂水的动作生硬又别扭,还不如昨晚给他喂冰淇淋来得熟稔。
要不让他直接用嘴喂?
不行不行,又是床上,又是嘴对嘴的,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不用想都能知道,现在吴与度又困又累,到时候连推拒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他宰割了。
即使意识混沌,吴与度也不能任由脑袋做出糊涂的决定。
吴与度眼看着赵折风又端起白粥喂他,立马强撑着困意阻止,弱弱地抬起手撇开那碗粥,道:“不用吃粥了,我睡一觉就好。”
他很纳闷赵折风今晚为何如此体贴?
此前他被赵折风折腾得下不来床,趴在床上暗暗忍着疼养了两天,其间赵折风根本问都不问,既不会关心他吃没吃饭,也没有关心他喝没喝水,一到晚上又压在他身上一个劲地宣泄着用不完的精力和溢出来的**。
今晚的赵折风有些不一样,是不是因为他长大成熟了?
也许是吧。
“不吃吗?”赵折风端着白粥的手悬在半空中,那双深邃的眼眸紧紧盯住吴与度虚弱的脸,道:“我熬了一个半小时的粥,你不吃吗?”
这语气像是在责怪吴与度不识好歹,他幸幸苦苦熬了粥,吴与度竟然嫌弃地撇开不吃?
“我……”吴与度揉揉额角,缓缓抬起累得趴下的眼睫,无奈道:“吃。”
“下午的时候听周时说你一整天都待在手术室里没吃什么东西。”赵折风一面给他喂粥,一面说道:“想着你回来肯定会饿,所以我早早熬了粥。”
“嗯。”吴与度内心是欢喜的,面上没显露出什么,淡淡道谢:“谢谢。”
赵折风又往他嘴里塞一口白粥,问道:“吴与度,我待你好吗?”
吴与度咽下一口煮得粘稠的米粥,点头道:“嗯。”
赵折风问他:“我和赵慕风,谁待你更好?”
一碗白粥,还是硬塞到他嘴里的,赵折风居然就敢问这种问题?
“折风……”吴与度低声道。
“我知道了。”
赵折风一听吴与度叫他“折风”就知道肯定没什么好话,索性不听了。
比不上赵慕风就比不上赵慕风吧,反正赵慕风现在也没法复活过来和他抢人。
喂完了粥,赵折风洗漱过后就爬到吴与度床上睡觉,长臂揽过他双肩,长脚压上他双腿,将他整个人紧紧地锁在怀里,像是小孩子抱住自己心爱的玩偶一般,攥着不肯撒手。
此时的吴与度早就困得意识模糊了,四肢酸软,赵折风就算真的上了他,他只怕也是浑然不觉,毫无反抗之力。
夜里。
迷迷糊糊的吴与度能偶尔听到赵折风闷闷沉沉的低喘声。
赵折风张开嘴好像是想要咬他的耳廓,牙齿轻轻擦过,迟疑半晌又放弃了;赵折风好像还想要解开他裤腰带,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往下踱,温热的掌心覆在裤腰上,踌躇了许久又松开了;赵折风最后好像想要亲吻他,身子倾轧而上,薄唇缓缓落下,柔柔地蹭了蹭后却又轻叹一声,没有了下文。
而后,赵折风就只是抱着他,没再做别的事。
吴与度还是挺意外的。
若是以前,赵折风就算是咬也要把吴与度给咬醒,再急急忙忙的胡乱问他“我想睡你,可不可以?”之类的话,不等吴与度回应,他那高高大大的身子就立马压了下去,不给吴与度挣扎的余地。
时隔三年,赵折风好像变得更加克制隐忍了。
这样的赵折风让吴与度觉得有些莫名的失落,但这份失落很快被睡意取代。
他不能再多想了,再多想一些,他就要怀疑是不是自己身材不够好,这张脸不够俊,赵折风才会对他失去了兴趣。
次日醒来的时候,吴与度下意识地揉揉后腰,没觉得有什么酸疼的,扯了扯衣领,低头看了看身上,一点咬痕吻痕都没有,该隐隐作痛的地方也没有痛……
昨晚赵折风当真只是抱着他睡了一晚上?
吴与度有些懵了,一时间竟然不适应这样的赵折风。
“吴与度,起来吃早饭。”
赵折风在门外喊他道。
“好的,这就来。”
吴与度机械地回答道,坐在床上久久不能缓过来,似乎在怀疑人生。
赵折风他这就腻了?
不想了不想了。
吃早饭。
吴与度手里拿着一个热腾腾的包子,一口一口地吃着,神情看起来似有什么心事,赵折风坐在他身侧吃着早上刚买的海盐草莓冰淇淋。
周时在吃面,黄珂在喝皮蛋粥,王符南这位儿科医生难得有空吃一顿早饭,吃的是三明治。
五个人各自吃着各自的早饭,偶尔谈论几句医院里发生的事,哪位哪位医生忙得鞋子都掉了,赤着脚从三楼跑到五楼,哪位哪位护士又离职了。
再问一问赵折风新的住处布置得怎么样,需不需要添置新的家具,要不要人帮忙搬上去之类的话。
吴与度低着头在想着些什么,时不时会“嗯嗯呃呃”地搭腔附和。
清晨有凉凉的风送进来,拂过餐桌,还有点点温凉的曦光,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和眼底。
赵折风吃完手中的冰淇淋,瞥了一眼吴与度,说道:“明天我就要搬上去了,打扰你们这么些天,实在很抱歉,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去七楼找我。”
“那是自然,我们不会客气的。”黄珂笑道:“你也得常来我们这里吃饭啊!人多吃饭才热闹嘛!”
赵折风点头,道:“会的。”忽地转过脸对吴与度道:“吴与度,要不你住我那里去吧,反正也是你的钱付的房租。”
吴与度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不去。”
就知道他不会去。
赵折风道:“我又不会吃了你,拒绝这么干脆做什么?”
吴与度咬一口包子,心虚道:“我认床。”
认床?
吴与度什么时候添了这么个毛病?
住处的床、酒店的床、帐篷里的床、车里的床、游船上的床、私人飞机上的床……哪张床他没睡过?哪次不是睡得迷迷糊糊不省人事?每次赵折风都得再欺负他一遍他才会疼得转醒。
就算他认床,赵折风也能把他给折腾得认不出这是哪里的床。
“这毛病,不好。”赵折风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缓缓抬起眼眸看向吴与度,道:“得改。”
“不改。”吴与度语气冷淡。
吃过早饭,吴与度跟着室友们出门去上班。
今天赵折风得去南城大学办理入职手续,四月初就要授课了,这几天还得备课。
他回到七楼,打开老旧的公寓门,径直走到卧室里,从桌上拿一盒止痛药,倒出来,掌心是三颗白色的小药丸。
放到嘴里,仰脖,吞咽。
最近因为没有吃助眠的药,夜里容易头疼,即使抱着吴与度也没能缓解,今日吃早饭的时候额角就像是针扎一般一阵一阵地刺痛。
吃过止痛药之后,赵折风坐在书桌前静默许久,书桌上一排排的是他定的关于犯罪心理学的书。
卧室里没有开灯,落地玻璃窗前拉上了厚重的帘子,外头是曛暖和煦的春日,里头是阴冷昏暗的冬夜。
赵折风的侧脸隐在灰暗的光影里。
偶尔有风挑起窗帘,帘子晃动之间,亮白的光探进来,一道匕首似的斜斜地掠过赵折风的冷峻的脸上,锋芒毕现。
赵折风那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目光落在一本日记本上。
那日记本在犯罪心理学的书册中夹缝生存。
他将日记本取下来,打开,亮起台灯,拿一支钢笔,低头写了几行字。
晚上,八点,吴与度从医院回来。
晚上,九点,赵折风从七楼走到五楼,敲门。
周时开的门,并冲着吴与度的房间抬抬下巴,道:“与度的房间渗水了,正想办法呢!”
“怎么了?”赵折风问。
“墙角有个缝隙,一直渗水,水还滴在床上了。”吴与度从房间里走出来,身上的西装外套还没来得及换,颈下领带被他扯开了一点透气,露出白皙的颈脖。
“不如……”赵折风看了一眼吴与度,道:“今晚我们去酒店开房睡?”
吴与度:“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