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剧场:
和包着一只胳膊,满脸伤的觉辛吞坐在路边摊,夏萤请他喝了个饮料。
觉辛吞说起和沈星说过的那些对猜叔的猜测,说猜叔早就和金占芭联系上了。
结果一看夏萤一点也不惊讶,他问,你该不会知道这个事儿吧。
夏萤喝了一口饮料,皱了皱眉,感觉自己开个饮料连锁店,在三边坡应该能发大财。
“对,不光知道,那天我也去了。”
“......”觉辛吞有点无语,“沈星肯定是想办法要回去了。”
“是啊。”夏萤觉得太甜了,她的内分泌有点接受不了,放下了。
“猜叔最后要是真上山,你莫非也要跟着去?”觉辛吞急了,“你真去给毒贩当会计去吗?”
“首先,他不会的,其次,你们三边坡不就是打死了一个补上一个,再打死一个再补上一个吗?”夏萤说。
“那他以后靠那样挣钱啊?”觉辛吞有点气短。“□□的銮巴颂、伐木的陈会长、边贸的麻姐。这些都饱和了啊。”
“达班是物流公司。”夏萤想起刚到达班,遇上觉辛吞时,这是她当时给觉辛吞说的。她越过觉辛吞的肩膀,看到远远的小巷子里,几个人瘫倒在路边,她刚从安全的祖国来三边坡时,还以为那是几个喝多了的流浪汉,后来她知道了,那是吸毒吸得倾家荡产的人,在三边坡的阴暗的臭水道旁,全是这样的人。
“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会跑的。”她又把给沈星说过的话给觉辛吞说了。
觉辛吞看到她的目光,也转头去看。看到阴暗小巷里摊在地上的人,然后皱起了眉,“会好起来的,三边坡。”
“至少现在逻央倒了。”觉辛吞说着。
“□□游轮盖起来之后,这些小巷里还会有还不上钱的人的。”夏萤说。
“銮巴颂许诺了给联邦政府分成,虽然联邦政府肯定会贪污一部分,但还是许诺了要盖学校,给学生补贴。”觉辛吞眼睛里还有着永不熄灭的希望之光。
夏萤想起了贾斯汀,那个老师。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觉辛吞就生长在这里,贫穷和饥饿都没有压垮这株青松,他守着自己的故土,用自己的微薄之力,苦苦等着它好起来。
“虽然你们都不相信他。”夏萤轻轻的说,“但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会把证据偷出来给你,让你去抓住他的。”但拓的眼睛被她纹在了心里。
觉辛吞抬头看着夏萤明亮的眼睛,他见过很多来三边坡的外国人,要么被同化,要么死了,要么跑了。她来这里两年,经历过那么多黑暗,眼睛还和他第一次在警察局见到时一样清澈,她那时倔强的蹲在警察局门口,问路过的每一个警察什么时候抓住那个抢了她钱的人。
他后来怎么评价她来着,他说你比沈星坚定。
他此时又对她说出这句话。
她说,其实沈星也很坚定。
......
那天晚上,夏萤看着门口的猜叔,没有藏手里的护照,只是平静的开口说,“有事儿吗?”
猜叔开口让她跟着自己,她当着他的面顺手把证件放在了床头柜的抽屉里,就跟在他身后出门了。
大厅里,几乎来了所有达班的人,沈星也站在人群里,他看着好久没有好好休息了,梭温腿还没好全,坐在凳子上,旁边放着一副拐杖。
猜叔走到了大堂正中间,夏萤跟着站在了他身后,他拿起了一个小罐子,回头平静的说,“跪下。”
夏萤没感觉到恶意,似乎意识到要做什么了。
她轻轻的跪在了他的裙边。
猜叔打开罐子,低声念着勃磨语,她仰头专注的看着他的脸,背着大厅的光,她想起第一次见猜叔在这个大厅里的样子,达班暖黄色的光,照的他像个圣父。
他蹭了些颜料,涂在了她的额间,他的手指冰凉,轻轻贴在她的额头。他念的那是几句祝福语,他说完就合上了罐子。
猜叔声音刚落,夏萤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俯下了首,她虔诚地捧起在她手边的猜叔的裙角,嘴唇贴了贴边缘。
“我曾踏月而来,只因你在山中。”夏萤在心中想了这句话的勃磨语怎么说,然后水灵灵的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说了出来。
除了听不懂勃磨语的沈星,其他人都在心里觉得夏萤太牛了,真是比毛攀还狠的女人。
猜叔听到她说的那句话,又看到她还轻轻托着他的裙边,言外之意他似乎懂了,他皱起了眉,后撤了一步,然后裙边就从夏萤的手里溜走了。
“你要的仪式,现在补上了。”猜叔说,把罐子放在了身边的桌子上。
“你的债,清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沈星和但拓说,命只认一半,然后就准备和觉辛吞去端了麻牛镇的毒作坊,结果觉辛吞没去成,沈星被工厂的人发现,一路逃命,幸好最后幸运又命大的沈星活了下来,还给贾斯汀报仇了。
死里逃生的沈星回到屋里,就看到坐在他床上的猜叔,他下意识看了眼床上的枕头。问猜叔来干什么。
有请求,有威胁。要沈星等一等,自己一定会给他一个说法的,到时候达班还是以前那个达班,问他能不能留下来,当他的接班人。看到沈星维持着假面,手无意识的挡着他放护照的地方,猜叔又用沈星的舅舅威胁他。
“那如果我要走你会放我吗?”沈星问。
“放你?我没放过你吗?你不是自己回来的吗?你是为了什么回来的?”猜叔想要留下沈星,从沈星那天笑着回来和他说念念相续的时候,他真的以为他就是那个接班人,他那天多高兴啊,他给他机会,给他权利,悉心培养,为什么呢?是你自己回来的啊?怎么现在又要离开呢?
“天真。”沈星总结当时留下的自己。
细狗跑来找猜叔,说但拓跑回来了。
但拓为了不认命,拿了个定位器,在走山的时候贴在了毒贩的车上。
猜叔骂他,这种伎俩,毒贩如果发现不了,早就死了几百次了。又骂沈星做的计划太蠢了,以为带了个面罩,工厂的人就认不出他是达班的人了。
油灯跑过来叫但拓从后面留的小路跑。
猜叔说如果他想跑就不会回来了。
夏萤看到,猜叔颤抖着手,慢慢开口说出了自己的计划,等马帮道出现大量的毒品,周边国家就会联合缉毒,他要的是一锅端逻央!
沈星已经哭得两眼通红了,他质问着猜叔,总是不说,因为不说貌巴死了,因为不说但拓才会这么做!
毒贩来了。
明晃晃的车灯打在但拓的身上。大家站在门口。
猜叔说等等,自己来吧。他抽走了小柴刀腰间的刀。
猜叔对着走过来的毒贩说,瓦萨里。
毒贩看了看已经断了气的但拓。也回了一个瓦萨里。
焦黑的佛堂依旧矗立在追夫河边,三边坡没有奇迹。
她这只蝴蝶,到底还是没能改变结局。
夏萤那天蹲在沈星的窗台下,听到了猜叔的挽留,几乎算得上动人,软硬兼施。想要沈星留下来做接班人。她的护照也不在抽屉了,那是但拓最后留给她的。他那天在病房说,别对猜叔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他还说三边坡没有好人。
他叫她快回国。
举行加入仪式的那天晚上,他看到她最后吻了猜叔的裙边,还想着最后再去劝劝她。
但拓那天在竹屋外,坐在椅子上。给她讲了猜叔当时不是上山杀了吴奔一个人,他一个人一把刀,一晚上斩了九个毒贩的子孙根。
不论是为了爱还是尊严,他都不会让任何人骑到他的头上。
他这十几年把细狗放在身边,十几年都未再娶,就是守着当初的一句承诺。
你选的路太苦了。无论你喜欢上达班的谁,也许都不会那么苦。你却偏偏选了个最苦的。
夏萤开玩笑,那我选你呢?
但拓又老大爷看手机一样看着她,叫她清醒一点。
然后夏萤认真的说,你是个好人,你不会困住任何不爱你,你不爱的人。
那天临走时但拓说,活人是赢不过死人的。
站在但拓的尸体旁,夏萤想告诉他,那天没告诉他,自己从没想着赢过死人,遇上他是她第一次确认了自己会爱人,她爱的坦坦荡荡,大大方方,她可以就这样跟在他身后,她并不需要从他身上祈求爱。所以哪怕只能每天看到他,她想要的,也就够了。留下由她心,离去也由她心。
那时她还以为日后有很多日子可以告诉但拓这些话。
一个母亲,一年的时间,失去了两个儿子。
但拓和貌巴的母亲,听到但拓没了的消息,仿佛心里早有预感,她张了张嘴但是什么也没说。
她手里继续收拾着针线活,过了一会儿,只问了一句,他疼不疼?
猜叔那天晚上,把那把刀扔在地上,是因为他手已经颤抖到拿不动那把刀了,他老了,要咬着牙才能忍下逻央对他的步步紧逼。他想去佛堂向佛祖忏悔,向但拓忏悔。他是知道的,但拓有多恨毒品,他大可以让别人去走山的,但他还是让但拓去了,这个孩子,还没有结婚,才刚刚失去弟弟没多久,自己难道没想过他会做出什么事嘛?是他侥幸了,害他送了命。
他总想着手下只要听他差遣就好了,然后沈星大喊着说,就是因为你不说,貌巴才死了,但拓才死了。
对他那么忠心的两个孩子啊。
他老了,他错了,都是他错了。可沈星还年轻啊,沈星会比他做得更好的不是吗?
达班没人了。
是啊,达班没人了。
猜叔松开渐渐冰冷的但拓,默默往回走。
夏萤一边哭一边跟在他身后,嘴里对他念着,“他不会怪你的,他是愿意为你而死的,不然他不会回来的。”
他停住了脚步,转过了身,夏萤又重复了一遍,
“他不会怪你的......”她抹了一把眼泪,伸手想要握一下刚刚握刀那只手。
“因为......”她刚要说因为什么,猜叔一把甩开了她快靠近的手,他皱着眉,眼睛还红着,表情隐忍着,冲着她摇着头,对着她做了一个别的口型。
他几乎就要站不稳,细狗一把托住了他。
别,是别说,别说出口。
那是因为什么,因为她也愿意的。
写这一章的时候,我一直很难过,就一直在赶着写,仿佛回到了看原剧的大结局那天痛哭的自己。结果自己编的剧情都没给个好结局,我已经骂过自己了,哈哈.
其实我想过女主能改变原剧的结局到哪种程度,想大家都活的,结果写着写着,因果两个字不可避免的就出现了。夏萤半条命,梭温半条命,最后算了一条命。
唉,她到底也只是个普通人,一因一果,三边坡的因果律。
“我曾踏月而来,只因你在山中”这句话出自席慕蓉的作品《山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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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我曾踏月而来,只因你在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