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瞧瞧吧,你那在镇上念书的四堂哥也回来了,杰小子硬是说夏哥儿招惹他妹妹巧儿,打翻夏哥儿豆腐不说,还跟你四堂哥告状要他再教训夏哥儿呢!”
刘小妹闻言赶忙扔下手里活计,一脸焦急地看向宋听竹。
“怎么办呀嫂夫郎,爹娘跟大哥他们都不在家,只我一个人过去,怕是带不回夏哥儿。”
宋听竹拧眉道:“别着急,我跟你一起去接夏哥儿。”
“可是嫂夫郎你的身子……”
“养了这些时日已经好多了。”
宋听竹安抚了刘小妹,向来家报信儿的婶子道了谢后,掩好院门同小妹急匆匆赶往刘二生家。
与此同时,刘二生家小院前。
刘杰指着坐在地上啜泣不止的夏哥儿,朝小叔刘玉书告状:“小叔,就是他欺负了巧儿,巧儿身上还有脚印呢!”
夏哥儿抱着小篮儿,小脸儿上满是惧意:“不、不是我呜呜……”
刘杰转身抓了把湿泥,丢在夏哥儿身上,恶狠狠道:“就是你!巧儿你自己说,是不是他踹的!”
刘巧儿今年四岁,比夏哥儿大一岁,但却不是个聪明的,性子懦弱,说话也磕磕绊绊,听见哥哥叫自己,垂着脑袋,捏着衣角点头道:“是、是夏哥儿……”
刘杰得意地扬起下巴,“看吧,就是你还不承认,撒谎精一个!”
“夏、夏哥儿不是撒谎精呜呜呜爹爹娘、小叔么呜呜……”
夏哥儿被推倒在地,摔的满身是泥,这会儿脸上也沾了不少,又哭得那么伤心,路过的村民瞧见心里不落忍,帮着说好话。
“玉书啊,孩子们小打小闹再正常不过,况且巧儿瞅着只是衣角脏了,领回家换一身就是。”
“这事儿定是有啥误会,夏哥儿平日里再乖巧不过,咋可能踹巧丫头。”
“夏哥儿身上都湿透了,外头这么冷,再待下去该冻出毛病了。杨六婶子你离着秀莲家近,快帮着把孩子抱回家去吧。”
“成。”
刘杰见有人要带走夏哥儿,立即跑上前阻拦:“不许走!刘夏儿欺负我妹妹,不能就这么算了!”
杨六婶道:“你这孩子,夏哥儿比你还小两岁呢,你是哥哥,就不能让着点弟弟?”
“婶子这话说的,难不成因为年纪小,做了错事就不用负责?那要这样,我踹您一脚,因着我年纪小,是不是您也不会跟我计较了?”
刘二生家三哥儿刘文,打着哈欠踏出院子。
杨六婶被他这话气到,当即教训道:“文哥儿,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文哥儿,孩子们闹别扭罢了,何况夏哥儿也被你家杰小子推进了泥坑里,这事儿就算扯平了。”
刘文叉腰道:“啥扯平,受欺负的是巧儿,应当让巧儿踹回来才算扯平。”
"文哥儿你这……"
大伙儿刚要替夏哥儿说话,就听人群后方,传来一道清冷嗓音:“的确不能扯平。”
“这是……虎子他夫郎,竹哥儿?”
“不是说人要不行了,这不活得好好的,现下都能出门了!”
“瞧着气色比成亲那日好多了,莫不是身上的病真让刘家给治好了?”
“哎你们还记得不,当年刘老大摔断了腿,梁大夫都说没得治了,谁料后来竟然奇迹般地好了。再说虎子他夫郎,刚嫁进刘家那日你们可是都瞧见了的,脸色白得吓人,好似随时都要去了一样,这会儿瞧着虽然也是个病重的,但跟那日比有人气儿多了。”
“记得记得,梁大夫还说刘家福泽深厚,将来必定富贵满堂呐!”
大伙低声议论,也有人说些不中听的,宋听竹只当没听见,轻拍着刘小妹手背,示意她不要在意。
“小、小叔么小姑呜呜呜……”
夏哥儿瞧见小叔么跟小姑来了,松开小篮儿,朝二人伸着小手,哭得委屈又难过。
宋听竹忙走到跟前,蹲下身子将小家伙揽进怀中。
夏哥儿受了惊吓,身子一直在发着抖,宋听竹将人用衣裳裹好,拂掉脸颊上的泥土,轻声哄:“夏哥儿不怕,有小叔么在呢。”
夏哥儿紧紧抓着他衣襟,睁着一双哭到红肿的眸子,带着哭腔说:“小叔么,夏、夏哥儿不是撒谎精,夏哥儿没有踹巧儿姐姐……”
“小叔么知道,夏哥儿最是乖巧。”
夏哥儿身上的衣裳已然湿透,宋听竹担心小家伙病倒,便让小妹先把人抱回家,请来梁大夫诊治。
刘小妹接过夏哥儿,怔怔地问:“嫂夫郎,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家吗?”
夏哥儿也用依赖的眼神望着他。
宋听竹摸着小哥儿被寒风冻硬的发髻,笑着安抚:“你们先回,我去帮夏哥儿请大夫。”
刘小妹没有怀疑,抱着夏哥儿转身往家跑去。
刘杰瞧见,扯着刘玉书裤腿,吱哇乱叫起来:“不准走,巧儿还没踹回来呢!三叔小叔,你们快帮我拦住那个死丫头呀!”
宋听竹闻言冷下眼神。
刘杰在家称霸王,在外头还是知道害怕的,宋听竹又是个面生的,被那冷冰冰的目光看着,顿时吓得视线躲闪,缩在自家小叔身后不敢再吭声。
宋听竹转身托杨六婶帮忙去请梁大夫,随即将目光投向刘玉书,沉声道:“小小年纪便飞扬跋扈、谎话成篇,玉书堂弟身为读书人,就是这般教导家中子侄的?”
刘玉书心气儿高,自打进书院念书,村里都是夸的,何曾被人当着众人面这么指责过,他心中怨恨恼怒,却还要维持读书人的脸面,装出一副敬重兄长的乖顺模样。
“嫂夫郎教训的是,玉书回去便自省,只是嫂夫郎方才说小杰飞扬跋扈、谎话成篇,玉书是不认的,小杰平时虽顽劣了些,却不会撒谎,况且巧儿也已经做证,是夏哥儿动手在先。”
宋听竹没工夫跟他扯皮,直截了当道:“堂弟在书院读了几年书,小哥儿跟汉子的脚印都分不清了?”
“哟,竹哥儿不说还真没注意,夏哥儿的脚哪有那么大,这鞋印子瞅着倒跟杰小子差不多。”
“原来是杰小子干的,我就说夏哥儿素来乖巧,咋可能做出这种事。”
“这刘玉书还是读书人呢,是非不分颠倒黑白,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刘玉书脸色不好看,顾忌着面子没法发作,便给三哥刘文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把人打发走。
刘文瞧见,开口敷衍道:“孩子们打闹谁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兴许是慌乱间小杰不小心碰到了巧儿,这才造成了误会,我跟弟弟也是关心则乱,但夏哥儿跌进水坑可不是小杰推的,是他没自己站稳摔进去的。”
说着扯过刘杰胳膊,“还不快给你二伯么道歉。”
刘杰战战兢兢,“二、二伯么对不起。”
自导自演完,又阴阳怪气道:“以后瞧见夏哥儿记得避着点,别被人讹上了都不晓得。”
宋听竹面色更冷:“堂弟这意思是夏哥儿一个三岁幼童,为了嫁祸刘杰心思深沉到不仅将自己摔进泥坑,还将买来的豆腐全部踩烂?”
刘文想要反驳:“我……”
宋听竹打断他,“劳烦各位婶子大娘瞧瞧,这泥坑附近的脚印,有几处是夏哥儿的,又有几处是玉书堂弟口中‘只是顽劣了些’的杰小子的。”
“我瞧瞧,哎哟这全是杰小子的脚印,压根也瞧不见夏哥儿的脚印啊!”
“可不是,何况夏哥儿才三岁,咋可能做出讹人的事儿来,文哥儿这话说得可就有些过了。”
“听人说读书人最在乎名声,马上便是科考的日子,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不会影响到玉书小子科举吧?”
“文哥儿啊,还不快给你嫂夫郎认个错,可别耽误了玉书小子的前程。”
这事儿大伙一寻思便能猜出始末,若是换了别家早骂开了,因着刘玉书在镇上念书,又是个有天分的,都不想将刘老二家得罪太狠,便只让道个歉此事就算揭过。
然而宋听竹并不打算这么算了,一声轻飘飘的对不起,便想将夏哥儿受到的委屈抵消了去,世上哪有这等好事。
“不必同我道歉,你该道歉的人是夏哥儿,若想揭过此事,堂弟便领着杰小子去给夏哥儿道歉,另外夏哥儿瞧病的银子,我也不多要你们的,半两银子就好。”
“半两银子,你咋不去抢?!”
二婶崔玉兰得到消息,急匆匆赶回家,听到这话当即黑下脸指着宋听竹鼻子骂。
“个病秧子打秋风打到老娘头上来了,你家夏哥儿咋这金贵,瞧个病就能花上半两银子?再者夏哥儿自个儿摔倒的,凭啥要我家出银钱瞧病?不给,一文钱也别想从我这拿走!”
“老二家的,这事儿的确是你家杰小子的错,不过竹哥你张口便要半两银子,也有些不像话,找梁大夫瞧病顶天儿能花个百十文,要半两银子可就有讹人的嫌疑了。”
“是啊竹哥儿,你这不是得理不饶人嘛。”
来瞧热闹的婆子婶娘惯会和稀泥,主打一个谁也不得罪。
崔玉兰见状气焰越发嚣张,叉腰梗脖,摆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架势来。
宋听竹站得久了有些体力不支,向一位面善的婶子借了马扎,一屁股坐在刘二老家院儿门前。
崔玉兰愣住:“你、你这是干啥?”
宋听竹道:“半两银子只能多不能少,二婶儿什么时候拿出来,我便什么时候离开。”
说完掩着唇瓣,咳了好一阵子才停下。
“竹哥儿你身子不好,还是赶紧回家歇息吧。”
“就是,银钱哪有命重要。”
“二生家的,你领着杰小子去给夏哥儿赔个不是,再把医药钱付了,这事儿就算过了,两家就算分了家,也还是乡亲,犯不着为了这等小事闹僵。”
几个上了年纪的婆子,仗着年纪大些,站出来指手画脚。
宋听竹却没有半点让步的打算。
他从小妹口中得知,二叔一家往日没少到家里打秋风,小妹同夏哥儿更是经常被刘文几个欺负,刘老太太偏疼二叔一家,回回都是家里吃闷亏,赔礼又赔钱。
如今正好寻到由头,让他借着机会,让二婶一家大出血一回。
至于两家关系,闹得越僵越好,最好老死不相往来,如此一来待家中日子过得好了,也省得这头的找上门,觍着脸要分一杯羹。
崔玉兰见他坐着不动,甚至还从怀里摸出一本书来看,脸色霎时一阵青白。
宋听竹捧着游记,看上两行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没一会儿面色便苍白如纸,瞧着像是要不行了一般。
“娘,他不会死在咱家吧。”刘文凑到他娘跟前,神情慌乱,“奶呢,咋还没回来?”
崔玉兰心里也有些犯嘀咕,瞥着宋听竹动向,小声说道:“快了,我已经让人去通知了。”
两厢对峙了小半刻钟,刘老太太迈着小脚噔噔噔穿过人群。
嘴里不住骂着:“虎子咋就娶了你这么个不孝顺的,怪不得宋家不喜,性子这般毒便是亲爹也不待见!
再说这进门做了新妇,哪个不是先来孝顺家中长辈,你倒好还敢来家里讹银钱,早知如此当初就该上府城把你退还给那宋家!”
刘老太太越说越恼:“当初说定的分明是宋蕊儿,要不是你这个病死鬼,我刘家早搬去镇上住大宅子享清福了!”
大伙闻言,又议论开。
“竹哥儿这都嫁过来多久了,刘老太太咋还记恨着呢。”
“好好的有钱嫡小姐,被替换成了个身无分文的药罐子,这落差搁你能承受得住?”
“受不住还能咋的,都分家二十来年了,当初刘大生一家子吃糠咽菜时,咋不想着帮上一把,等到要发达了又觍着脸往上贴,瞅见没机会不是冷嘲热讽就是一顿臭骂,我敢打赌,哪天玉书小子真要考出个啥名堂,她刘老太也不会让老大家沾半分光,信不?”
这话倒是不假,村里有些年纪的都晓得刘老太太是个啥人,真等到那天,刘老大家别说沾光,不叫上一帮子人,来家里闹场大的就是好的。
大伙心有戚戚,宋听竹却捧着书本纹风不动,等刘老太太骂得口干舌燥,方才合上书页,顶着一张毫无血色的面孔,直勾勾盯着刘老太太瞧。
刘老太太被唬住,吞咽着口水,色厉内荏道:“你、你干啥,我可告诉你就算你死在家门口,这银钱我也决计不会出!”
宋听竹勾起嘴角:“奶奶放心,听竹还不想死呢,且玉书堂弟要读书科举,听竹怎么会让堂弟间接背上逼死嫂夫郎的罪名,这种断送堂弟前程的事儿,听竹是万不可能去做的。”
虽笑着,但那笑容却瞧得刘老太太一家子毛骨悚然。
这哪里是为了玉书着想,摆明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刘老太太脸色堪比锅底,心里是千百个不乐意,但为着孙子前途着想,银钱还是得舍,不过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下个月玉书便要去县里参加童试,连夫子都说此次科考十有**能考个好名次回来,届时老大一家休想前来讨便宜!
刘老太太拉着张脸,银子掏的不情不愿,见宋听竹接过银子揣进怀里,一双浑浊的老眼更是淬了毒一般。
“老大家既然如此不孝,今儿老婆子我就当着众乡亲的面把话撂这,日后两家便断了往来,他日玉书金榜题名,老大一家子休想来沾半点光!”
宋听竹拧起眉心作后悔状,心中则轻松道:最好不过。
好的,还差一千五……
------
宝子们除夕快乐鸭~新的一年,祝大家发大财!走大运!![红心]
[撒花][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听竹使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