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哥哥,可以给我吃一口吗?”
听到这话,沈让幽暗的眸子闪了闪,他停住手中的动作,将盘子搁回去,抬手示意小姑娘在往前站些。
姜毓宁挪着步子往前蹭了蹭,离他只有半步远。
刚从脏雪里滚了一圈,小姑娘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裘袄上的兔毛因为沾了雪水而湿哒哒地贴着袄皮,再往下,裤腿和鞋子也都湿透了,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上来似的,狼狈又可怜。
偏那双眼睛很有神,圆溜溜的含着水雾,倒衬得小脸儿楚楚。
沈让长睫轻动,朝身边的樊肃吩咐,“拿块干净的帕子来。”
“是。”
樊肃很快去而复返,递过来一块温热的帕子。
沈让接过,对姜毓宁道:“把脸擦擦。”
姜毓宁小步往前蹭了蹭,接过那帕子,期间不小心碰到他干干净净的手指,还有些不好意思。
“……谢,谢谢哥哥。”
看她小花猫似的把脸埋进帕子里,沈让捻了捻指尖,没说什么,
姜毓宁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乖乖擦干净脸,本想把帕子还回去,却发现雪白的帕子中间一大团的脏污,她试着搓了搓,但搓不干净。
大约没想到自己脸上这么脏,姜毓宁耳垂泛红,还有些不知所措。
沈让此时已经回过神,看着她两手搅在一起的动作,有些好笑地敲敲桌面,“来人。”
樊肃不知何时已经退下,只廊下立着两个年轻的婢女,闻言上前接过帕子,并端了一杯刚煮好的热牛乳摆到桌上。
浓郁香甜的奶味儿立刻萦绕在姜毓宁的鼻尖,她本能地咽了咽口水。
“冷不冷?”沈让眸中含笑,将那杯牛乳茶往外推了推,“温的,喝了暖暖身子。”
自从被伯父伯母送到这庄子上来,除了绣夏,便再无人用这般温柔的语气同她说话,姜毓宁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瘪着嘴巴忍了又忍,到底是没含住那一汪眼泪。
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落,姜毓宁抽噎着要抬手擦眼泪,却被沈让一下子拽住了胳膊。
“不许用袖子擦。”
沈让生性喜洁,最看不惯这样的行为,本只想拉住她,结果低估了自己的力气,小姑娘踉跄两步跌到他膝上,身上尚未拂去的脏雪沾了他满身。
“……”
沈让只觉得额角青筋都跳了跳,抬手想将人扔开,不想小姑娘抢先一步钻进他怀里,两条胳膊勾住他的腰,哭得更厉害了。
一旁候着的婢女跟在沈让身边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这么胆大的姑娘,愣怔了一瞬之后,连忙上前想将人拉开,却见沈让抬了抬手,两人只得钉在原地。
沈让一手搭在桌上,一手僵在半空,只稍一抬手,就能捏断小姑娘的细颈。
怀里的小姑娘不知危险,只一边哭一边叫他哥哥,停在半空的右手终是落下,他不甚熟练地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好了,别哭了。”
哭声断断续续地止住,姜毓宁红着眼窝抬头,沈让捏了捏她的后颈,问:“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姜毓宁哽咽着答,“我,我叫姜,姜毓宁,家……”
她老老实实地答话,奈何她尚未记住家中具体爵位,更不知道侯府所在,顿一顿,她拧身指着自己方才掉下来的围墙,“我住那儿……”
说完,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要哭。
她年纪虽小,长得却漂亮,此时双眼红红,好似一只无辜的雪兔。
沈让起先瞧着有些不忍,此时看她撇着嘴巴默默掉眼泪,不知为何竟有些想笑,他抬手捏上她如羊脂玉般白净的小脸,“不许再哭了。”
姜毓宁被强制止住了哭声,抬眼看着沈让,水亮亮的眸子清澈无辜。
沈让松了手,在小姑娘细嫩的颊边留下一指红痕。
看上去更可怜了。
沈让敛住眸底的笑,朝一边的婢女招了招手,“竹叶,带她去洗脸。”
“是。”竹叶应下,走到姜毓宁的跟前,柔声道:“姑娘,奴婢带您进去洗洗吧,省得一会儿起风吹得眼睛疼。”
姜毓宁看了一眼沈让,点头答应了,“谢谢姐姐。”
倒是个乖巧懂事的,竹叶被这句甜糯的“姐姐”唤得心软,牵着她的手走进了内室。
她这边一离开,沈让温和的模样立刻敛了个干净,他低头看着胸前被泪水和雪水洇湿的衣襟,沉声吩咐,“备水。”
-
等姜毓宁洗干净再回来,院子里已经没了沈让的影子,只有石桌正中多出一个精致的食盒。
“姑娘,公子特意吩咐人给您准备的。”竹叶揭开食盒盖子,里面满满当当地码着两层烤羊肉,还有方才没来得及喝的那碗牛乳,也一并放了进去。
姜毓宁想要又有些害羞,竹叶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脸,“姑娘拿着吧,奴婢该送您回去了。”
听到“回去”,姜毓宁下意识看向墙头,皱着小脸道:“可是,没有树。”
她没忘记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竹叶忍俊不禁,对姜毓宁说:“姑娘闭上眼睛,奴婢自有办法。”
姜毓宁听话地阖住双眼,眼前骤然变暗,她感觉有人将她抱了起来。
等再睁开眼睛,姜毓宁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小院,脚边放着方才那个食盒,竹叶却不见了踪影。
“姐姐,姐姐……”
她小声唤了两句,却无人答应。
只有隔壁院子未灭的烛光,告诉她这不是一场梦。
-
到这儿一个多月来,这是姜毓宁睡得最好的一晚,早上迷迷糊糊地醒来,她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摸床头的矮柜。
她昨晚睡前把食盒搁在上头了。
不想却摸了个空。
姜毓宁一下子坐了起来,慌慌张张地就要下床。
房门被推开,绣夏从外面走进来,见她鞋都没穿就往外跑,赶紧走过来将她抱回床上,“姑娘要什么和我说就是了,天气凉,可别冻着。”
她风寒未愈,说话声音还有些闷闷的。
姜毓宁先是问:“绣夏姐姐,你还难受吗?”
等绣夏摇了摇头,她才问:“你早上起来,看见我放在这儿的东西了吗?”
看她眸光亮亮,满眼期待,绣夏无奈一笑,捏捏她的小脸,指着窗边的矮榻道:“那不在那呢?”
姜毓宁松口气,这下也不急了,她重新钻回被子,将自己裹住,邀功似地问:“你可看打开看了?”
绣夏点点头。
在这儿不比侯府,姜毓宁身边就她一个人伺候,哪怕昨晚发热早早睡下,也是睡不安稳的。
今早她四更天就醒了,怕姜毓宁一个人睡会踹被子,进屋来看她,不想看见床边多了个食盒。
她从前在侯府老夫人身边伺候,不是没见过世面的,虽说不出那食盒具体材质,但只看盒盖上的纹饰刻样,就知道不是凡品。
她奇怪地打开,竟看到一食盒的烤羊肉。
自从姑娘被送到这庄子上,她们主仆俩的日子便分外艰难,连带着每日餐饭都要被克扣。
哪里能找到这么多的羊肉?
此时看着自家姑娘神神秘秘的表情,绣夏问道:“姑娘,这食盒是哪来的?”
姜毓宁便把昨晚的事讲给她听,尤其重点讲了那位好心的漂亮哥哥。
漂亮哥哥?
会是谁家的公子呢……
绣夏轻蹙了下眉,“姑娘,你可知道他姓什么?”
姜毓宁一愣,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还不知道人家的名姓,“我忘记问了……”
听了这话,绣夏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她顺着姜毓宁的话安慰道:“姑娘别急,你不是说他如今就住在咱们隔壁吗,日后总还有机会见的。”
姜毓宁又高兴起来,弯着眼睛点头。
-
隔壁常青园。
沈让衣着单薄,正在院子里练剑。
初升的朝阳在院中划出一片温暖和煦的光影,给少年英挺俊朗的面目镀上一层薄金。
随着鬓角渐渐渗出汗意,沈让利落收剑,候在一边的竹叶及时递上帕子和热茶。
沈让接过,走到石桌边坐下,“你下去吧,叫樊肃来。”
“是。”
樊肃很快被叫来,沈让命人摆了膳,与樊肃边吃边谈。
“查清楚了吗?”沈让捏着勺子搅了搅粥碗,“那小姑娘昨天是怎么过来的。”
樊肃手边也放着一碗粥,却没碰,只专心回禀道:“回殿下,昨晚的事应当就是意外,属下已经命人把那树枝砍断了。”
“她那小院只有一个丫鬟,那丫鬟又染了风寒,昨晚早早睡了,这才没人陪着,让她自己跑了出来。”
“只有一个丫鬟?”沈让面上没什么表情,眼底难掩讽刺,“没想到偌大的景安侯府连个小姑娘都苛待,这般行事,难怪烂泥扶不上墙。”
樊肃请示道:“虽然姜姑娘年纪还小,但毕竟与咱们只有一墙之隔,可要属下派人解决掉,日后有备无患。”
他声音平静,却藏不住冷冽的杀意。
沈让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斩草除根,防患未然,一直都是他的行事准则。
一个侯府的旁支庶女而已,杀就杀了。
但莫名的,那小姑娘搂着他的胳膊娇怯怯哭时,让沈让想到了自己的妹妹。
他是当今建昭帝的第三子,却自小养在宫外的平郡王府,与宫中的皇子公主皆不相熟。
宫中他有四个妹妹,但在他的心里,只有一个。但不是建昭帝所生,而是平郡王之女,他的堂妹沈妙贞。
两年前,沈妙贞被封为瑞阳公主,送往属国乌古烈和亲,嫁过去不到一年,就被折磨得香消玉殒。
自沈妙贞去后,再无人叫他哥哥。
小姑娘娇娇怯怯的可怜样儿仿佛就在眼前,沈让捻了捻腕上佩戴的佛珠,淡淡道:“先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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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迎一直都知道,嫁给李玄徵,是自己高攀了。
因此,她婚后处处小心谨慎,对公婆恭敬孝顺,对夫君小意体贴。
可即便如此,李玄徵依旧不喜欢她。
甚至在她刚诊出有孕后的第二天,就要将白月光表妹纳进门。
季迎埋在床上大哭一场,终于下决心要与他合离。
再一睁眼,竟回到了三年前的新婚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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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徵出身高贵,自幼长在云端,性子冷漠疏离,不通情爱。
和季迎成婚三年,处处克制。
直到有一天,他见她伏在床头,一边叫他的名字,一边哭得肝肠寸断。
李玄徵立在门外,没想到她深爱自己至此。
重回到新婚之夜,他看着眉目艳丽的妻子,第一次生出想要了解的心思。
却没想到,季迎不仅不愿和他同房,还要给他张罗纳妾。
李玄徵:她为何不爱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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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