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骁辞心情不好,季软一眼便瞧出来了,可她不知缘由,猜想莫不是动静太大吵到陆大人休息了?
媒人被黑犬吓得几乎晕死过去,“滚!”陆骁辞懒懒抬眼,随从立马收拾东西跑路。他唤回花生用狗绳套上,拉着来到季软面前,冷峻的眉峰蹙起:“怎么?怪我坏你姻缘没当成国公夫人?”
季软哪敢得罪这位恩公,道:“没有的事大人别瞎想,我谢你还来不及呢。”
“那请我进去喝杯水?”
季软却犹豫了,实在是时候不好。蔡国公府才来闹过一场,季软不让媒人进屋却让陆大人进屋,传出去误会大了。“为大人的清誉着想,还是不要进去了,改日吧。”
陆骁辞气笑了:“清誉?”他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你详细说说,为何你来我府上就光明正大,我进这屋子却有损清誉?”
“这不一样。”季软耐心说:“我上陆府是拜访新邻,陆大人此时来显得……总之不光彩。大人尚未娶妻还是谨慎些,落人口舌就不好了。”
“已经落人口舌了。”陆骁辞眼神瞥向一旁,只见昏黄巷子中仍有几个好事的婆子不曾离去,偷摸打量他们二人小声嘀咕着什么。
季软真的忧心,陆大人虽然总平白无故不高兴,但多次帮忙她可不是恩将仇报的人,要真因为自己遭受口舌是非误姻缘就罪过了。
“那怎么办?”
陆骁辞好整以暇地看她:“你说呢?”
季软眉头紧锁沉思片刻,一脸凝重道:“我想了想,只要咱们断绝往来流言就可不攻自破。我以后会尽量避开大人,若大人有需要我出面作证的地方,季软绝不推辞。”
陆骁辞长长地叹了口气。
赵凛从巷子深处小跑过来,悄声道:“大人,车马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出发。”
今日,陆骁辞计划前往京郊探查侵占民田一事,眼下就得启程,保守估计没个三五天回不来。若非蔡国公府派人上门闹事,他这会都该出城门了。
时间紧迫不能再耽搁,陆骁辞将狗绳塞到季软手中,嘱咐:“花生放你这里。放心,它很乖不咬自己人!”
“大人要出远门吗?”季软忍不住关切问。
陆骁辞淡淡答:“不算远门,就在盛京附近。”他一向很少向人透露行踪,尤其涉及公事。怕季软有事找不到人,叮嘱说:“有事到陆府找人,守门侍卫认得你。”
“希望大人一切顺利,平平安安。”以季软的身份,这话自然轮不到她来说。季软说完自己也觉得有点怪,目光闪躲着避开陆骁辞视线,傻傻盯着花生看。
陆骁辞却受用的很,说:“我走了!嫁人的事情……你再好好想想。”
陆骁辞背影消失在夕阳的余光里,季软握着那条狗绳若有所思,她没来得及问陆大人:自己为什么被划分为花生不会咬的自己人啊?难道因为踏进过陆府的大门吗?那这自己人也太好认领了。
她站在家门口想了半晌,夕阳落尽暮色四合还是没想明白。花生哈着气坐在脚边,季软伸手轻轻抚摸它的额头,花生脑袋拱过来蹭她的掌心,真是温顺极了,一点也没有方才那股子野劲儿。
在府中和花生作伴几日,王夫人上门来了。她的腿脚好转一些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今日登门是为正事来的。
几日不见,季软已经换上了春衫。曳地望仙裙衬得她仙气飘飘,碎珠银钗如流动云霞,整个人又娇又媚。王夫人凝视她,茶水都放凉了。
“夫人为何一直看我?”
王夫人笑道:“你如今正是最好的年纪,稍稍打扮就姿色过人。我今日是来问你,日后可有什么打算?殿下已逝你不必守寡,也是时候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季软对王夫人就像自家人,没什么心眼,坦诚道:“殿下对我有恩。”
“有恩照常报恩就是了,没必要一辈子不嫁,陛下都赐你自由身了别浪费光阴。盛京适龄公子不少,你要是同意可以先见面,成不成另说有将军府在没人逼迫得了你。”
季软真没想过嫁人这件事。许是以前守寡的日子过于清净自由,她完全想象不出同一个男人举案齐眉的场景。
“蔡国公府就不用考虑了。”王夫人抚着她的手说,“蔡国公而立之年丧妻,家中虽不愁吃穿但后院光妾室就有好几房,我都怀疑正妻是活活被气死的。软软这样好,万万不能嫁进那样的人家受气。”
季软点头,王夫人又说:“德行第一家世第二,当然还是你的心意最重要。”
王夫人这样为她筹谋,季软不好意思的同时又感动。她幼年丧父丧母,在侯府受尽算计白眼,还从未有人如母亲一样,认真考虑过她的婚事。
“我当年出嫁的时候,将军府是不起眼的小门小户,夫妻同心同德十几年,还不是能过上好日子。再说,有人能护你一世你家人也安心。”
想到嫁人,季软有点害怕,又有点小小的期待……
王夫人看出她眼中的犹豫,笑说:“这样吧,三日后百花节你随我出门,就当散心随便逛逛。”
百花节是盛京每年春季的节庆,公子小姐都会在这日出门游玩,因此也有不少人家借机相看。季软应下来,当天王夫人就带她出门裁衣服去了。
四月初三,天朗气清春光明媒,将军府马车早早的便等在季府门前。
兰息是不想季软去的,可她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缘由,只能跟着出门。季软上了马车,王夫人拢拢她的头发,“这身浅绿襦裙衬你。”
季软轻笑,扭头望见马车外头骑马的王牧,“王大人也一起去吗?”
王夫人说:“他有公事在身,把咱们送到望春园就得出城。”
出了西林巷走了半个时辰,望春园便到了。王牧率先下马,快步走到一架华丽的马车旁,伸手搀着一位姑娘下车朝季软这边来。
“那是若晴,我未来的儿媳。”王夫人笑说。
那少女个子不高,脸型稍圆显得俏皮又可爱。若晴是个自来熟,不肖一会便和季软以好姐妹相称了。王牧不能久留,冲若晴脑门轻轻弹了一下后策马离去,若晴捂着额头冲王夫人撒娇:“夫人,你看他……”
许是春回大地让人心思萌动,季软吃了一记狗粮不禁想:有个疼人的夫君可真好。
若晴嬉笑着挽住季软胳膊,小声说:“一会我表哥也来,他是薛尚书三房嫡出的公子,家中排行十二,年方弱冠,德行样貌都是拔尖的。怕你一会太抢手,我先替他排个队。”
季软没想到还有这事等着自己呢,王夫人怕她有压力,便说:“都是熟人一块喝茶赏花不用拘谨,日子是你自己的,看不上就说甭管他是谁家表哥,千万别因为人情应下。”
若晴也附和:“对对!得挑个看得上的。我就是引荐引荐,季软姐姐若看不上也不用顾及我的面子。”
道理季软都懂,她才不会在终身大事上委屈自己。
百花节,春桃杏梨争奇斗艳开的好不热闹,游人摩肩接踵,一不留神掉人堆里就望不见了。王夫人特意在曲亭定了厢房图个清净,他们才落坐一会,薛家便到了。
薛家来的人不多,除去丫鬟小厮不过三人。薛夫人,薛十二郎还有薛十二郎的妹妹。
薛十二郎身着青色春衫,面如玉冠,举止谈吐优雅,果真如若晴所说德行样貌拔尖。他一进屋便注意到季软,只觉得呼吸一窒迅速低下头去。
薛家王家关系亲近没太多规矩,众人作诗赏花很是尽兴。都是青春年少的姑娘,坐了一会便觉得无趣,若晴拉上季软出去逛逛。
等他们一走,薛夫人问薛十二郎的意思,薛十二郎耳廓稍稍泛红,却是坦诚道:“我觉得季姑娘,很好。”
薛夫人也是满意的。季软言行举止端庄,待人温和,就是她心里儿媳妇的样子。
却听王夫人提醒说:“她的事情你们知道的,年少寄人篱下守过寡。要是介意就尽早止损,别等两个孩子处出感情来再棒打鸳鸯。”
薛夫人性子直率,快言快语道:“这有什么!当年她守寡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太后的意思还能抗旨不成?我没什么意见,十二喜欢就成。”
“吕氏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真是苦了季姑娘了。若以后她嫁进门来,薛家定会好好待她。”
说起吕氏,王夫人叹气道:“阿牧今儿一早还出城去了呢,听说吕氏侵占田地被人一纸诉状告到官府,陆聘的儿子出面解决,阿牧带兵增援去了。”
薛十二郎道:“陆聘的儿子?那位刚调回盛京的陆大人吗?才上任就碰上吕氏这颗钉子,想必事情不好办。”
“可不是嘛,都需要带兵增援了肯定麻烦的很。”
屋外,季软和若晴耳贴门缝其实并未走远。若晴是个机灵鬼,想知道薛夫人和表哥对季软的看法,便作势带人离席,没想到就等在门外偷听呢。
已经得到满意的答案,若晴拉着季软出门,笑说:“我就说表哥肯定中意你,表哥和薛夫人都是极好的人,你觉得呢?”
季软心不在焉,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满脑子都是陆大人。“侵占田地本就理亏,但因为姓吕事情才难办吧。”季软自言自语说。
朝堂的事情娇娇女儿怎么可能知道,若晴皱眉道:“我也不太清楚,一般有暴民反贼需要镇压才需阿牧出面。”
“你怎么看上去蔫蔫的,心情不好吗?”
季软也觉得莫名其妙的很,就是提不起劲来,她忽然说:“吕家真是坏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