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扭转清门主导,气势在这三言两语间,变得诡异极端起来。
两个混子□□潮湿,离开,段楸就在旁边站着,平平淡淡的撑着地上扎着的剑。
夏之蝉周梧心下诧异的对视一眼,低头登记山册。
晚上,大悲、普生咒响起。
清门的陈令陈武只是想一鸣惊人,被所有人都看得起,矗立于大陆江湖之巅,但没有要和整个正派为敌的打算,庖厨做着好肉好菜和弟子们一起端上来给朋友道士和尚。
这是悲丧不是喜丧,这些人,仍溢出饭桌推杯换盏间那一声声短促的嬉笑……
陈令:“……”
悲欢不能互通。
外人做不到陈令想的那样,陈令的真情实意就忽然变成虚情假意,悲痛,装悲痛,要更痛的祷告继续,他就派各峰首徒大弟子,譬如周梧夏之蝉段楸,等弟子浩浩荡荡去南峰守灵。
弟子被迫去。
一路上,南峰那一片暖黄的灯火亮的像宫殿……
王玫牙齿咬的更响……
长明灯在路边排起长排,蜿蜒到上南峰的路上,神神鬼鬼的喧嚣被四面八方似有若无的风烘托起,枯槁的枝桠和新长出叶子的树木张牙舞爪。
中间一行白衣,照民间那些传说轶闻录,其实很煞。
上了南峰的灵堂。
预守七天。
段楸第一次来南峰。好奇这里构造和北峰有什么不一样,找个借口从大堂离开,在外面走了一圈。
……
离开灯火通明的灵堂的北面是一片树林。
树枝上缠上的过年的喜庆红绳拆了下来挂上一丛丛白布,里面一片漆黑的幽幽洞洞。
一个大大方方敞开容人进的入口,一条路蔓延到树林深处。
段楸瞧了一眼后不以为意的扭回头去。
“……”
他感到一半头皮发麻,被下降头一般心里忽然很慌,他不信邪的又回过头看,这个树林入口的中间赫然站了一个动物。
它像狐狸又像大仙,实则是别个东西。尖嘴膨胀的腮,一身接近金棕的皮毛,在悠悠的月光下被照得发亮,柔软水滑,得道成仙姿态,站在那像一个人。一双眼黑亮,高深莫测,穿着人的绸布交襟衣。
山里不断进人,不知道它怎么进来的。
段楸面不改色的眼睛都没眨一下的跟它互看。
他离这片树林不远,百米的距离,身材高瘦,脸上还是少年未脱的稚气。
眼睛好看温和,朦朦胧胧的夜光流淌其上,如宠哗不惊的山月。
它朝段楸笑,口吐人言:“你说我像人还是像神?”
段楸弯弯眼,又看了它几息。
他表皮温润,目光却很露骨,好像要从它衣服里看出它背后尾巴什么样。
“找死!”
它被冲撞的感到大不敬,骂出来那刻!段楸懒懒说:“人吧。”
坊间传闻被大仙问时一言差池会遭报复,又邪又神圣之,一言不可冲撞,会引厄祸丢掉几世性命,殃及鱼池。但巧了,段楸此生最不怕报复,不忌天道反扑,他怕该上时打不过。
他喜欢与这世界作对。
少年手里汇聚一股妖力,短暂间已有冲天气势,他面上扭曲,好笑道:“你没来时我还不知找谁试炼。”
他一掌向它胸口剜去。
……
段楸生生剥出了它内丹吃下。
它眼球一瞪,七窍流血……
……
……它死时都感到自己眨眼间就死的。
被这个蛇妖擎在空中时,它四肢包括尾巴垂地,它口中溢血,目光望天,涣散的尖着嗓子说:“你杀了我不好向你师门交差。”
段楸疯子般的笑,它不知道他是不是病了,他问:“是你的师门还是我的师门?”
“……我咒你不得好死。”
段楸不以为意,“你管好你自己?”
段楸松手,看着掉在地上的头颅。
……
吊丧期间,夏之蝉好奇,问段楸不想知道那时具体情形?
夏之蝉以为他不想跟自己牵扯太深,其实无。夏之蝉说出来后别别扭扭,段楸看她:“你师尊这辈子都找不到凶手了?”
夏之蝉:“……”
段楸无动于衷,对这事细节没有特别关心,跟他没什么关联,“那有什么好问的,我信你你不高兴吗?”
夏之蝉:“啊。”
他虽这么说,还是让夏之蝉生出一种他们是盟友的感觉来。
这条路上,夏之蝉迫切觉得自己需要盟友。
段楸在白日这事被陈武知道了。
陈武忙完一些乱七八糟,第五日才过来找他。
段楸正在擦拭香台,谈及他这事,他相当有现在变胆小的夏之蝉当年的锐气,原因是什么?!
段楸垂眸支吾一会不想清门被污蔑……
自己又说了两句后说不下去,坦白:“他骂夏之蝉。”
陈武噗的一声!喝口水都能吐出来!
你你。
陈武心有盘算也瞪目结舌。
就知道他是这样也惊讶他这样。
儿女私情,优柔寡断!
陈武张着白障的瞎眼,眦着黑牙,差点要斥责,段楸问:“我做的不对?”
“……”不是不对,做的正确,说我无赖我就以无赖的做法,这大陆强者为尊,你当真不要脸,我们清门还是省油的灯吗?!
陈武说:“我就猜你是为夏之蝉才敢出头!”
段楸:“为夏之蝉为师尊我都敢出头,这清门里你和夏之蝉最重要。”
陈武:“……”
他仿佛真情实意,大大方方袒露自己内心最深心思,又淳朴干净至极。
为他是他是他师尊,他以前听什么古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为夏之蝉是因为夏之蝉曾经救下他。
陈武不想他被夏之蝉拿捏,又太过能理解他这行为……
陈武拿他没办法。
有时甚至都想问句夏之蝉重要还是为师重要?
为师和清门同时落水你救谁?!
陈武活了百多年,这算第一次正儿八经有徒,有时生怕自己有太多情感,反被他拿捏,他藏锋隐智。他知道自己这种没命的疯子,无法培养一个天赋极高,忠心耿耿的徒弟……
陈武脸上一时变化莫测,陷入我要好,还是坏的雷霆情绪里。
他的徒弟干净温顺,眼皮单薄,双眸像白纸上画下来的一样,“我要是为清门,也是为了清门,我等作恶多端是我等的事,轮的着他们出来说话?”
“师尊是不想我这样吗,”
段楸颔首,烛火摇曳里他脖颈下颌连接半边脸往上一片火星跳跃,段楸没想能让他放开手暴露一些本性的时机来得这么顺利,继续诱导:“师尊这辈子都不想我长大了吗?”
陈武猛地一拍旁边桌台,段楸正色道:“我长大就是为了报效师尊和清门。”
陈武瞪他。
段楸:“我和师尊一样不希望自己被看扁,悲痛是别人没给我们开心的余地,我改变也是要改变被别人欺负的命运,发奋图强,为师尊光耀师门。第一次见师尊我说的,做师尊最有勇有谋的弟子。”
陈武:“……”
—
南峰前峰主张畏的事情过去后,山里打起精神继续振兴山门。
周梧在张畏薨世之时表现优异,展现沉稳可靠之态,暂为南峰峰主,带领督促大家刻苦修行,尊师重道。
周梧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生生腿软了下去。
被师弟扶着……
南峰代掌门周梧露出一副难能的草包之态。
被陈令终是忍不住踹了一脚!
周梧:“……”
这一脚踹清醒了。
山里凡得到重视的弟子都要被踹一踹。
这个“凡”字里,不是普遍广阔之意,仅有夏之蝉、段楸,有此待遇。
回首,这两人都刚满十五,就已饱历风霜,被指派艰巨任务只多不少……
他们都活下去了。
都好好完成了。
他们都行他为什么不行?
周梧噎噎口水,又觉得自己能当下去了。
他们清门向来不做人,他,生有何惧?死又何妨!
他庄重的披上南峰峰主的大褂。参与代峰主大典那天,在主峰地位自然就上升一位,有权代表主峰大弟子的清风,给他递上峰主宝剑!
清风是清风清云清雪三人组里坦荡,心思脆弱的性情中人,眼泪汪汪。
“……”
周梧面对好友清风……
差点也眼泪汪汪。
下一秒,憋住了,往前方走去!
夏之蝉看向王玫。
她心情不错。
如现在正慢慢生长的春花。
—
每隔五年,大陆正派都有一次不一样的集体春招。即是大陆需要各派招出优秀弟子下山历练,行遍好事,降妖除魔,看谁在这个春天,在江湖率先打出名响。
光耀门楣。
山里召集抢夺四个名额。
段楸跟陈武说想要个下山名额。
陈武意想不到,以为他最听话。鱼僵也要他,天塌一般一开始不同意。
段楸装不理解,乖巧懂事的脸上露出迷茫,“去年秋招师尊没让弟子下山,弟子也觉得没必要,这次为什么也不行?”
陈武:“你以为下山好玩?全靠气运。运气好点你下山一路无虞,简简单单就成长,运气不好遇到个什么大事,你稀里糊涂就能被一击致命!这大陆千千个修行家,你以为随随便便就能一举飞升?全是诓人!”
陈武不信虚无缥缈的一朝飞升。
他一生还算跌宕起伏,跌跌撞撞,或曾经快意潇洒的过到今天,明白实际命是无限长途末路,短暂幻象,心想之事难于登天,不然他怎养个死士养了这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总共三十多年还没成功?做梦和现实沟壑极大。他笃定段楸不能轻松如愿成功,便是无用,无用下山做什么?山上照样能修炼!他唾沫横飞激动起来。
段楸面色认真,“我是妖,那注定不一样的路不是为我设的?”
陈武:“……”
陈武哄陈武要下山的说道:“不派个强的徒弟下山,恐那天清门复兴,都说我派全靠歪门邪道。”
“……”
陈武忽然没话说了。
他们清门要江湖之中肯定,非但只是造出金丹期以上的死士而已。
—
春招越来越近,山里派夏之蝉清云,段楸,南峰邢天下山。
段楸收拾行李那天。陈武在阴冷幽暗的房间里挣扎踯躅不已。他才发现他又动俗人感情。他舍不得自己的唯一徒弟下山,他曾想有个夏之蝉一样的小徒弟,有了发现没有也很好。
他黑着脸要段楸歃血,他送他几个死士!
段楸一呐,心里也想这样,但吞吞吐吐道:“他们不会说话,我带在路上奇怪不方便……”
“蠢子!”邋遢老道陈武因为羞涩大骂:“我不能给你把他们藏起来吗?!”
段楸没说话。
陈武黑嘴里骂骂咧咧,手上拿出一个清门藏宝阁里他抢来的价值数一数二的祈金宝囊。
把三名死士装进去送给他。
万一他在山下出了危险,及时从宝囊里唤醒死士给他抵命。
死士在这宝囊下都变得渺小起来。
书里说这东西能藏下世间所有珍宝。
“……”
穿了崭新的玄衣,还是一副乖巧姿态的段楸抬头。
陈武一脸凶悍,“师尊等你尽快回来那天。”
段楸一滞。
心里一片漠然。
心说你应该不希望我那么快回来。
出发。
清早山上岚霭一圈一圈酝酿缠绕,青草青翠欲滴,呼吸一口,大道至简中天地最淳朴的灵气。
山间大片绿云膨开,下山石阶在其中弯弯绕绕。陈令陈武和周梧携代表弟子在山巅倒一杯清酒,送他们下山。
夏之蝉为首,率先扭头。
……
拜别师尊和所有弟子。
抬脚那刻衣袂翩飞。
风起。
所有人脚步都轻快起来。
夏之蝉提剑跟在段楸旁边奇怪,“你给你师尊使了什么手段?你师尊对你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