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冷意袭来。
匕首抵上脖颈的瞬间,温律便下意识地抬手,他将手肘向后猛一用力,还不待那人反应过来,身体便已向后退了一段距离。
那人却不死心,又要向前攻去,温律却已抓住了机会,他一个转身,右腿带着千钧之力向前蹬出,随即,狭小的房间里便传出了巨大的声响,温律几步向前,摘下了那人面上的黑布,随后他便瞪大了眼睛,久久无言。
“卢茗?”
......
卢茗往前跪了一步,急道:“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能不能把那个给我?”
男人言辞恳切,被挟持的紧张感渐渐散去,温律悄悄呼出了口气,接着便觉得脖间有些隐隐作痛,于是他伸出了手,后知后觉地抚上了脖颈处一道渗着血的红痕,神色复杂。
“我会把你交给王玉莲。”
上一秒还面色焦急的男人,下一秒便沉寂了下去,不消一会儿,王玉莲才姗姗来迟,面色复杂的瞥了一眼地上那人,却并不生气,只温声细语地开了口。
“想要可以说啊,为什么要来偷呢?”
只短短一句话,神色黯淡的中年男人突然便失声痛哭了起来,也不答话,只紧盯着水镜上正在打闹的男男女女,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随即他便如同发了疯般,突然冲上前去,抓住了王玉莲的衣领,声嘶力竭地质问道:
“妖树…妖树…!为何这么多年,你明知它害人无数,却还不将它铲除?!我女儿…我女儿原本也是能来参加的!”
他的脑中闪过了笑意盈盈的女孩,温律忽得哽住,抬头望去时,王玉莲正眉眼低垂,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是觉得这碧海玄珠贵重,怕我不肯给才偷的么?”
王玉莲说话间,几步上前拿起了那个小匣子,随着“咔哒”一声,匣子便被打开,里面一颗小小的珠子散着莹莹的水光,就那么直直地摆在卢茗前面。
“让百姓受苦,是我的罪过。”王玉莲微微叹气,又往前递了递。
“如果是要用来救你女儿的话,便拿去吧,这节映月逐流的礼品,我会换成别的东西。”
王玉莲不愿再看到他呆滞的样子,便满脸痛心地移开了目光,在看向温律时,却柔柔地笑了笑。
“你把它保护的很好,我们的交易达成了。”
姗姗来迟的安裳鲤显然还不太清楚现状,只看着满脸泪水的卢茗正茫然地盯着地上的珠子,紧接着,王玉莲便几句道出了妖树的位置,转身走开了。
“怎么回事?”
安裳鲤终于出声,温律沉默半晌,摇了摇头,将先前宋悦音给他的符纸塞了一张到他手里,语气柔缓。
“没什么,走吧。”
温律有些惊魂未定,好在路上平安
妖树的位置离闹市区极远,第一次踏入这片土地,温律和安裳鲤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繁华喧闹的白泽都竟还有这样未开化的地方。
小小的一片林子,树木长得极高,影影绰绰可见一点黑紫色的雾气,幸亏有那符纸,毒气倒也近不了身。
二人环顾四周,仔细看时,却发现脚下的路已铺好了青石板,被树叶盖着,想来曾经可能也是片小小的村庄,待继续深入,便能发现,这哪里是什么普通的树木,分明是一棵中心极为粗壮的妖树,几乎可二人环抱,树枝密密麻麻向四周蔓延,周边的树木全然是从数根无处可去的树枝上垂下的枝条,沿着青石砖蜿蜒,只要触到泥土,便立马生根,长成新树。
再仔细一瞧,参天的大树上,树身竟是由密密麻麻的人脸堆成的,个个都显得面目狰狞,龇牙咧嘴,有腐化的半截白骨从人脸里伸出,似是死前最后的挣扎。
“真是...叹为观止。”温律感叹了一声。
树旁还有密密麻麻的尸体,它们全都穿着白泽都士兵的衣服,也都腐化的不成样子,想来是把尸体堆在树旁,随着树木长大,这些尸体也被裹在树里,有了尸体滋润,妖树便也长得更加粗壮。
“真是造孽。”
温律看不下去,皱了皱眉,便要上前取截枝干,好给宋悦音研究,安裳鲤则一个闪身站在一旁,静静取出纸笔。
可温律刚迈了几步,脚边的根系却忽的凸起,脚下一截坚硬的触感让他暗道了几声不好,低头看去时,那截白骨忽得攥紧,快速抓住了他的脚腕。
温律眉心一跳,足尖轻点,硬生生将那截白骨扯断,还不等松口气,树旁堆满的尸体忽得发出了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令人牙酸,一大堆腐化的尸骨已堆成了个巨大的扭曲怪物,看不出是个什么形状,数十双还拿着武器的腐烂的手,就这么朝着温律袭来。
他额间一点冷汗滑下,赶忙后退几步,那怪物却不依不饶,温律无奈,只好拔出剑来,稍呼出口气,剑尖一横,硬生生受了一击,被震地连退了几步。
紧接着,温律便发现脚下的根系果真开始凸起,连带着尸体周边几米的枝条都活了过来,一道一道,像是巨大的圆,迫不及待地抽了过来。
安裳鲤是顶顶好的情报官,天行观的情报官,总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温律回头,并不见他的身影,下意识抬腿想走,却实在应接不暇,硬生生举剑接了十几招,便猛地向前,膝盖一弯,腰向后弯去,向前滑行一段,将将站起,又向右一躲,勉强躲过了新的枝条,随后一剑刺向了妖树。
散着恶臭气味的褐色汁液流下,这树也像有了意识般,周身的枝条尽数抽动,竟是要一齐向温律袭来,温律就地打了几个滚,避开了多数攻击,可仍躲闪不及,只能一咬牙,单膝跪地,剑身一横,高举过头顶,就要硬生生受了这一击。
“温律,躲开!”
忽得,安裳鲤一声大喊,温律不疑有他,立马向一旁偏移了身子。
下一刻,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安裳鲤拿着几张符,撒下了盐,念了禁咒,下一秒,火便从地面燃起,炸毁了几段粗壮的树枝,接连数十根好像都疼极了似的,不敢再动,紧接着,安裳鲤几下便跳到了温律面前,不等他开口便一把将人拉起,展开了手心。
温律粗略一看,竟是一块发着光的木料,莲花形状,也不知是因为这木料,还是因为安裳鲤吓怕了它们,部分几根树枝都停下了攻击,但却仍有几根直愣愣德袭来,安裳鲤少见地拔出剑来,一瞬间的白光几乎刺痛了温律的眼。
有了温律的拖延,安裳鲤大致也看清了这堆东西在攻击时的路数和破点,当下便冷笑道:
“世人只知我天行观的情报官大都擅长观察和躲避…”安裳鲤双指合一,又道:
“却不知天行观的情报官,更擅长扭转乾坤。”
话音刚落,眼前的几根树枝便立马被劈断,借着几个符纸的施展时间,安裳鲤便拽着温律向前疾跑了几步,手心里一截枯黑的树枝仿佛成精了似的,一直往温律这边伸展着。
身后的枯枝和成堆的尸体仍在抽搐着,温律却终于心安了下来,忍不住攥了攥空空如也的掌心,笑了出来。
古楠,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