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铭羽伤口很严重,血一路从门口延至客厅,伤口还混着污泥,糜烂的嫩//肉露出皮肤里头的脉络,像无数条红线纵横交错,分布密集,伤痛使肮脏的御//忘难以克制。
宁恕在一旁看着心疼,伸手轻轻遮住了傅铭羽视线。
“宝宝别看,疼别忍着喊出来,没人会笑的。”当妈的将儿子的上半身揽进怀里,用脸蹭着儿子的额头轻声安抚。
傅铭羽不安分的左手从腋下绕过,搂住了宁恕纤细的腰,眸光微沉。他不怕痛,就算将整只手扔进绞//肉//机里他也可以做到面不改色。
但宁恕每次询问,傅铭羽毫无顾忌将受害者的人皮披上,仿佛受尽天大委屈。
伤口被草草消了毒,还是要去医院缝针。宁恕经昨晚一夜也不敢擅自出门,何况傅敬之今天气可能都没消干净,宁恕掌心贴上怀中人的额头,抹去冷汗,见着傅铭羽紧蹙的眉心与不停颤动的眼睫,宁恕发觉心尖被活活剜去一块肉。
宁恕起身想给丈夫打电话,刚起身,傅铭羽就一把抓住了他。
少年睁开被冷汗糊住的双目,泛白的唇瓣颤颤巍巍,虚弱开口:“别走。”
宁恕安抚着,给炸毛的幼兽顺着毛:“我不走,妈妈没走,我给你爸爸打电话让他派人接我们去医院。”
傅铭羽重新钻回宁恕怀里,将人牢牢固定在了沙发上:“不要走,在这打电话吧,就在这打……妈妈我好疼,你抱抱我。”
先命令后哀求,是傅铭羽在傅敬之基础上建立的“矫正”方式。
宁恕一着急,脑子就转不过弯了,一听到儿子的祈求也就听话地伸手抱住傅铭羽,随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傅敬之打去电话。
少年垂着脑袋,靠在母亲肩头,脸色苍白失去血色,眼眸黝黑像一滩死水,不见任何波动,静谧的潭面下却暗潮涌动。
渗出的鲜红渲染上了纯白的纱布,触目惊心。十指连心,宁恕吓得挪开视线,可又不自觉心疼地撤回目光。
宁恕按屏幕的手都在发抖,点个通讯录点了半天,对面铃声响了两下就被挂断了,通话结束后没一分钟,宁恕手机就震了一下。
毫不意外是傅敬之发来的,先是告诉了宁恕自己在开会,然后问他怎么了。
宁恕一只手抱着傅铭羽不方便打字,知道丈夫开会也只能发语音:“儿子受伤了,我要带他去医院。”
虽然不知道傅铭羽身上的伤哪来的,但没照顾好儿子的自责与内疚像泼天盖地的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宁恕淹没。他懊恼昨天没强硬让傅铭羽跟他回家,也怪傅敬之昨天肯定在他上车后和傅铭羽说了些什么,儿子那么听话优秀的一个人才会和别人打起来。
他们父子俩一直不对付肯定说什么惹儿子不高兴了。宁恕怪起自己丈夫,秉着谁更委屈谁有理,当妈的一时对傅敬之有了些怨言。
傅铭羽在宁恕肩头百无聊赖,自虐般一遍遍数着宁恕脖颈上的吻//横。傅敬之不懂得怜香惜玉,有些地方还用咬的。
“疼吗?”傅铭羽用受伤的手轻抚那处咬//横,语气直接带着嫉妒。
宁恕眼神惊掠地闪躲,耳朵却像青春期听见皇//段//子的小姑娘,唰一下就红透了。
他与丈夫是同//性婚姻,女士衣裙以及“妈妈”这个高尚神性却属于女性的称呼,都是傅敬之一遍遍藏住曾经的他而形成的墙。
现在被儿子发现丈夫饱//食后留下的痕迹,好像这层本就不结实的墙被轻而易举戳破了一个洞。
离//惊//判//盗,早违背轮//李//道//得的孩子不以为意,他玩弄母亲的长发,捉住母亲妄想藏起的尾巴,直白地问着,索要一个答案。
“不……”最后一个字还没出口,就被视频通话打断,宁恕被吓得手一抖,手机差点没抓稳。
宁恕慌然,连忙按下接通键,怯怯喊了声:“老公。”
傅敬之看着宁恕身后的挂画,像是为了确定般问道:“在家?”
语气听不出好坏,母亲胆小,噤声点了点头。
“让吴叔带他去,我叫老刘送。”对面男人神色冷峻,用命令的口吻道。
宁恕下意识点头答应,又立即反应过来,摇了摇头。
“不愿意?”傅敬之说出这话时,像是要隔着屏幕将宁恕盯穿。
宁恕嘴唇发颤,傅铭羽能感受得到,宁恕分明是害怕丈夫的,可他的母亲却怯生生反驳了傅敬之的话:“不要吴叔带他去,我带去就行。别人我不放心。”
傅铭羽肤色随了他,像剥了壳的蛋,如一块温玉。此时,反倒有些像了自己丈夫,病态一样的白。
睫毛颤动着,不停拨动母亲心疼幼崽的心。
傅敬之看不到傅铭羽,他对儿子的情感压根就没有,更别说像宁恕那样充沛。他们反倒更像仇人,都恨不得撕咬对方,扒//皮饮血。
因此看见妻子偏向了儿子,本就恶劣的本性被无征兆的激发,傅敬之怒极反笑,他看着宁恕因为不安挪开的双目,沉声道:“宁恕,转过来看着我——他是十八岁,不是八岁,在法律上已经算是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你难道还指望一路依着他到八十岁?”
脑子里生锈的齿轮慢慢地扭转运作,傅铭羽没理会傅敬之,他发着抖冲心软的母亲低声撒娇:“妈妈,我好难受,好疼……”说罢,唇瓣肆无忌惮地往宁恕脖颈上的咬//横轻吻。
刻意压低的声音到是有几分肖似他的丈夫,傅铭羽牢牢抓住“受害者”的角色,祈求他心里神形的母亲能多分点关注与爱给他。
“宁恕,”孩子大//腻//不//道用哀求的语气呼喊了母亲的全名,“挂了吧,没关系的,不疼的,你多亲亲我就好了。”
他在利用自己创造的身份得寸进尺,一声比一声委屈。
宁恕都快心疼死了,不免对着丈夫的语气都有些生硬:“我都懂的,我都清楚……但儿子真的伤的很重,我怕他跟不认识的人去医院会害怕,再说吴叔一个大男人哪里懂照顾人。”
“你也是个男人。”傅敬之神情还是方才的冷肃,但只有宁恕心底比谁都清楚——男人有些生气了。
“那不一样!”宁恕忙辩解,意识到后脊背又弯了下来,男人的目光总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宁恕。”丈夫平时都不会直呼宁恕全名,今天是真的发怒了,“他不怕疼,但你今天要敢出这扇门,我以后都不会再让你有出门的机会。”
“你要为了他一个谎,惹我生气吗?”傅敬之语气软了下来,还带了些莫名的委屈。
宁恕早些年被关起来时因为老和傅敬之反着来吃尽了苦头,到后来有了傅铭羽就再也没有对傅敬之说过一个“不”字。
身体比大脑先做出反应,宁恕像是被人踢踹打骂后瑟瑟发抖的流浪狗,看到人来来往往脚上穿的鞋仍会不可抗拒作出应激反应。
宁恕眼神游离,寻找着安全感。可他的归属除了傅敬之怀里再也找不到。
傅敬之会开到一半出来,秘书已经在催了,傅敬之草草应了声,目光捕捉到了宁恕失焦的视线,前者秉着给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对妻子柔声安抚:“他骗你的,他比你想得耐疼。我待会叫赵晨来家里帮忙看看,在家等我晚上回来,听话宁宁。”
宁恕欲再开口,通话戛然而止。宁恕怔怔注视着屏幕中男人静止的脸,意识到通话是自己这边挂断的,他随后被屏幕下方的血指纹吸引去了注意。
“没事妈妈,没关系。”傅铭羽声音放得很轻,他接着父亲的语气安慰着母亲,直起身子细细用吻抹除宁恕的眼泪。
宁恕失语,他又一次清醒的认知到了自己的无力感,肺管里有种因为怒意而形成的火烧穿的闷痛,一时也没制止傅铭羽的越界行为。
两道跳动频率分明不同的心跳声此刻却诡异地汇聚,傅铭羽关切地呼唤凝视,后者泪水像止不住的水龙头,无论怎么亲吻还是会划下几滴遗漏的泪珠。
傅铭羽虔诚地从眼尾轻轻吻到颈侧,故意似的覆上了那处咬//横,忍住发痒的犬齿,他该用柔软的唇瓣来安抚无助的母//亲。
分明自己才是受害方的儿子反过来哄着宁恕:“已经没刚才那么疼了,不用去医院,妈妈亲亲我,好的更快些。”
宁恕眼前被泪水模糊,朦胧般的视线浸染着周遭环境,连带着面前傅铭羽的脸也模糊不清。
当妈的垂着眼看着重新窝到自己怀里的孩子,眼睫投下被割裂的阴影,像一块上好的润玉出现了丑陋狰狞的裂缝,带着及易摧毁的破碎感。
他嘴上说的是:“妈妈别哭。”
他心里想的却是:“妈妈好漂亮。”
嘴皮子叨叨安抚着宁恕,心里却恨不得时间再长点,无他,他现在是最享受此刻的人。
“妈妈没用,对不起宝宝……妈妈没用……”宁恕的性格也在日复一日的讯//服过程中变得敏感易溃,自负与心疼压垮了本就摇摇欲坠的狂风中的枯枝。
傅铭羽用心疼粉饰着难以压抑的兴//份,他轻而易举的就将宁恕整个人环住,傅铭羽洁癖重,但在宁恕身上就完全不存在,搂着宁恕时恨不得将每寸皮肤都与之焦//绒,少年表面平静,呼出的气息却烫得吓人。
“不怪妈妈,是他的错——我也有错,让妈妈担心了,妈妈别哭了。”傅铭羽险些被宁恕眼泪淹死,在这个时候傅铭羽也不忘矫正宁恕的认知,“你看,你哭成这样心疼的还不是我……他只会惹你哭,我和他还是有区别的。”
这招颠倒是非,使劲抹黑傅铭羽耍的得心应手。偏偏都糊弄到这了,但只要与傅敬之扯上关系,宁恕脑子就清醒了。
宁恕哽咽着,一遍遍确认安全感似的柔//捏着右手皮筋,像是被说服了般。傅铭羽却不满意,那根皮筋也是傅敬之给的,宁恕戴它的时间要比无名指上的婚戒早太多。
果不其然,他那番说辞在凝视脑袋消化了一遍后,他用不大的声音反驳了儿子:“他不会惹我哭,他会送我花、会给我买巧克力、会因为差点挨他爸爸腔//子……你别这样说他,他是你爸爸我的丈夫,我爱他。”
前面的话他都没听进脑袋,只记住了最后那句“他只会惹你哭”,也不知道是哪句话引燃了导线,傅铭羽眼里的温情消失殆尽,丑陋的嫉妒心促使他剥开被宁恕的滤镜装点过头的话。
傅铭羽用更具攻击性的质问,强硬地打断了母亲的辩驳:“可你分明就对玫瑰花过敏,明明就不爱吃巧克力,他挨腔多半也都是他自找的。宁恕,你都在忽悠你自己。”
儿子说的话句句戳在宁恕的肺管子上,违心的话说出了口,接下来就要用更多的谎话来填补这个弥天的谎。
自欺欺人的母亲本能抗拒去听傅铭羽的话,可声音像被人揉搓塞进了耳。
“闭嘴!”枯死的杂草在死亡的第二天迎来的初春,周遭万物欣欣向荣地繁衍生长,唯独它悄无声息,在来来往往的人群踩踏中化作泥土的养料,过了不久,同一块土地还会生出新的生命,开启一段新的旅途。
宁恕尖锐的呵斥像那根杂草最后的哀嚎,无助凄凉。
傅铭羽才发觉自己周身的血液凝固住了,母亲不惜抓着他的伤处也要将他的手甩开,像躲疫病一样从他怀里挣脱。
傅铭羽此刻真切地感受到了十指连心的痛,他狞着神情,活像濒死时死拽着稻草不放的人:“我也可以为了你挨腔,我就比他少了那几年而已!就只有那几年!你为什么可以偏心他,都不肯爱我!?”
听着傅铭羽的控诉,宁恕有瞬间的失神,但清楚了儿子话里的挑拨离间,宁恕语气里蕴含着失望,他猛地甩开傅铭羽给予的束缚,当远离了一段距离后,无私母爱让他甩开傅铭羽的瞬间又后悔了。
宁恕难得清醒着糊涂:“宝宝,妈妈很爱你,但我是在爱上了你爸爸的前提下才有了你,妈妈不能没有爸爸,也不能没有你,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兴许是傅铭羽神情太过吓人,宁恕不安地捋了捋傅铭羽方才替他顺好的长发,“待会有医生会来家里,你乖乖的给他看看,听话宝宝。”
跟傅敬之久了,就连说话宁恕也习惯像了丈夫。
“站住!”少年忍受已久的毒怨再也经受不起又一次的推离,所有愤恨在此刻轰然爆发。
宁恕身形一滞,随后还是大步朝二楼走去。傅铭羽赤红着眼,狞如阎罗地狱里钻出的恶鬼,他紧咬着牙,鼻头却是一酸又放柔了语气,与他父亲一样阴晴不定:“妈妈你答应不会再推开我的。”
“宁恕你骗我。”
傅铭羽定定看着母亲的背影被木门隔绝,他垂着眼,直接伸手野蛮地扯掉了缠绕在右手的绷带,被翻出的肉//糜与新长出的嫩//肉和白色的布纠缠在一起,还有不少白色纤维粘在了结痂的地方。
傅铭羽草草将绷带扯下,扔在了地上。谢绝了佣人上前包扎的询求。剧痛对他来说只是妨碍他掌控情绪的催动剂,宁恕才是引爆导火索的火点。
傅铭羽清楚结果:宁恕只爱他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