矫枉过正 第21章 倾斜天平

“敬之！”宁恕从车里钻出来，抬眼就看到了傅敬之护在他头上的手。那只手还没来得及收回，一个男人就亲呢的搂上傅敬之的肩。

宁恕不着痕迹的拧了拧眉头。

“你都好久没来了，怎么今天要来也不提前说，我好留个最好的位置等你。”男人被傅敬之生硬的拉下手，脸上的笑也没变动分毫，他转眼就看到了抓着傅敬之手的宁恕，又道：“哎哟，这就是小嫂子吧，嫂子好嫂子真漂亮，我叫唐澈，你叫我小唐就行。”

宁恕紧紧挽着傅敬之的手臂，像是嫌弃他方才被别人触碰一样，惩罚性的用拇指和食指掐了掐傅敬之的胳膊。

傅敬之沉默了会，反手将宁恕搂了过来，眸光清冷的看了眼谄媚的唐澈：“聒噪。”

唐澈像是被说习惯了，脸色不变，反应迅速：“嘿嘿，这不是你太久没来嘛，太激动了。来来来！来个人带路，把傅总带到顶楼包厢去，都伺候好傅总啊！月底有加薪！”

唐澈别的不说，办事倒是清清楚楚还利索。顶楼包厢里安静，还有一个硕大的落地窗，能一眼将整座城市尽收眼底，脚下的人如同蝼蚁，微不可见。远处就是宁静的江面，倒映着江上的立交桥，所有的波光沉入江底，随着涟漪摆动顷刻不见。

手机上呈现的景色就出现在面前，宁恕却骤然感到一阵空虚。

突然，几滴雨水溅上玻璃。宁恕下意识闭上了眼，没有预料中脸上的冰凉，看着逐渐起雾的江面，宁恕后知后觉：“下雨了。”

傅敬之将挑好刺的鱼递了过去，一如既往的熟练安慰：“我在，不怕。”

他清楚宁恕为什么怕下雨，身为始作俑者却已经早就习惯，每回这个时候都心安理得充当港湾的角色。

宁恕低头夹起鱼肉，鲜嫩的鲈鱼在他口中如同嚼蜡。宁恕出神的盯着盘子里被剖开腹部，露出里头白骨的鱼。

“在想什么？”傅敬之倒了杯橙汁，推到宁恕手边。

宁恕酒量不行，一喝酒就泛糊涂。

在想你。

在想傅敬之。

宁恕端起装着橙汁的高脚杯，一饮而尽，像喝酒一样豪爽。

他抹了抹嘴，有些醋意道：“想儿子。”

傅敬之脸色肉眼可见沉了下来，他缓慢地取下右手的手表，放到了桌旁，堪比造物主神作的脸紧绷着，不怒自威的气场让对面的人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宁恕拿着筷子搅着面前盘子里白嫩的肉，喃道：“就在想儿子，你都能随便让人碰，我想想我儿子就不行。哪有这种道理。”

语气中显而易见的嗔怪，是宁恕卖乖的小伎俩。很明显，这种讨好方式，身为丈夫的他，很受用。

傅敬之堪称冷到极点的嗤笑了声，他看着宁恕，道：“还吃醋呢？”

宁恕点头。

“好，知道了。”傅敬之了然，推开椅子就起了身。

宁恕吃着鱼肉，抬眼不解的看着他：“你去哪？”

“动手动脚太惹人烦，反正少他一个又不会怎样。”傅敬之拿出手机，伸手安抚似的揉了揉妻子柔顺的发，“等我一会。”

宁恕一愣，随后瞬间明白傅敬之要做什么，立刻起身抓住了傅敬之：“不行。”

傅敬之驻足，他将发着抖的宁恕紧紧拥住，不理解妻子的举动：“你不是讨厌他吗？”

见过傅敬之所作所为的受害者躲在始作俑者怀里，尽可能的讨好着，妄想补救。兴许是今天受到的惊吓太多，宁恕紧抓着傅敬之衣领，生怕他松开：“不讨厌的，我不讨厌，别走，别出去。”

傅敬之轻拍着宁恕的背，眸光冷戾，语气冷到极致问：“不讨厌他？你喜欢他？”

宁恕不理解为什么这件事越扯越离谱，他从来就不懂傅敬之的脑回路，被关傻了后更不懂。泛红的眼尾像是勾人的利器，笨拙的妻子正在不自知的散发着诱惑力。

下巴被紧紧钳住，宁恕迎着对方的视线，轻声道：“喜欢你，不喜欢他，喜欢你。”

得到回复的丈夫得寸进尺：“你爱我还是爱儿子？”

宁恕毫不犹豫：“你。”

像是得到心仪财宝的匪徒，傅敬之抱起宁恕压在了玻璃窗上，咬住了宁恕脖颈。

灯影朦胧下，宁恕宛若一尊勾人心魄的妖塑，傅敬之尽情在他身上留下饱食后的标记。

这是他的。

宁恕放声大哭，泪眼朦胧的推搡着他。傅敬之不在意，甚至在电话铃突兀响起时，还伸手接通，宁恕趴在傅敬之肩上，狠狠地又咬下一口将所有委屈堵在喉咙里，后者却没有任何反应，任由野兽挣脱桎梏的锁链。

“待会带你去个地方。”挂断电话，傅敬之在吻的间隙中，对着意识模糊的宁恕柔声道。

宁恕胡乱地点着头，到最后干脆叛逆的避开丈夫的吻来表示自己的反抗，傅敬之不为所动，像捏猫一样捏着宁恕后颈，将宁恕的头掰正，从湿漉漉的眼一直吻到紧闭的唇瓣。

对于不节制的丈夫，宁恕最大的抗议就是冷战，但最后都不超过一周就被傅敬之用各种大饼哄好了。

这次也是一样：“明天睡醒了就带你去私人庄园玩好不好？那里还有养很多麻雀鹦鹉，你可以教它们说话唱歌。下午嫌热我们就去游泳馆，上次你说那家很好玩，我已经提前叫人把明后天包下来了。还有，我们结婚纪念日的那座海岛也已经装修差不多了，改天你亲自过去看看，置办什么家具都听你的，戒指......”

“我腰疼。”宁恕撇过脸，看着窗外一样的景色就是不看身旁的人。

傅敬之伸手揉了揉他的腰：“我的错，待会回家了给你揉揉。”

“还要冰淇淋。”宁恕道。

“现在是晚上，吃冰的对胃不好。”

“明天。”

“好。”

吃到大饼，心里就滋润的妻子重新窝回丈夫怀里。宁恕对下雨天有恐惧，特别是又黑又打雷的时候，傅敬之将后车灯调到最亮，贴心地照顾到宁恕的一切。亦如呵护温室里的花一样，小心翼翼。

宁恕靠在他怀里，百无聊赖的将手机开机又关上，反反复复几十次后，他好了伤疤忘了疼：“儿子怎么这么久都不给我发消息。”

通话记录除了‘老公’外再也没其他人，空空荡荡，另一个电话号码就像注销了一样。

罪魁祸首看着宁恕在怀里拿着手机叨叨，关心的都是另一个人，不满地拿走了宁恕手机，道：“小孩子玩心大，正常。”

习惯了傅铭羽依赖的母亲并不这么想，他试图在丈夫面前隐瞒儿子对他错误的感情却克制不住在丈夫面前对儿子的关心。

“都一个星期了。”宁恕担心大过生气，庆幸却压根没多少，他敏感察觉，“不会出事了吧？”

傅敬之不以为意：“他能出什么事。”

宁恕忽略丈夫言语中对于傅铭羽的针锋相对，他环胸气道：“胆子大了。”

傅敬之满意的搂着妻子的腰给他轻按着，随后在宁恕耳边吹风：“小孩就是这样，之前还没长大，现在有自己生活了。不能老是拘泥他在一个地方，留不住的。”

重掌控的丈夫将宁恕重新掌握回手中，至此心满意足。

车在一所疗养院门口停稳，宁恕跟着傅敬之走进了里头。和普通医院没什么两样，周遭都是一片的白，红色数字时钟挂在头顶，显示已经晚上十点整。

傅敬之给予宁恕安全感般的搂着他的腰，在护士的带领下朝一个通道走去。

宁恕环顾周遭，走廊很长不知道哪里才是尽头，两旁都是门，1201、1202、1203......统一过去，和医院的门不同，每扇门只开了一个小的长方形通风口，往里面看，有被绑住四肢捆在床上的、还有不停用头撞着墙的、宁恕甚至看到了一个正拿着牙刷往鼻孔里塞的。

其中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像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转过头来。

这个女人半边有头发，另半边则是一片秃，而秃着的那半边头皮崎岖不平，像是被烫伤了，新长出的皮肉的原先被烧得狰狞的肉交错相融，让宁恕想到了王翠的模样。

他马上挪开目光，而那个女人却突然冲到了门边，用双手狠狠砸着铁门！朝着外头怒吼：“啊啊啊啊——！！！你这个下三滥的人妖！勾引我老公！！！你不得好死啊啊啊！！！我冤啊！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这个女人近乎歇斯底里的吼叫，像是一道助兴剂，走廊里本来算寂静的病房突然躁动，无数双手也开始砸着铁门，更有几个从窄小的长方形透气窗中将自己的胳膊划出无数道血痕也要伸出来，不停往外抓着！

“好疼！哈哈哈哈——我好疼！好疼啊啊啊！！！”

“妈妈救救我！妈妈救我！！有虫子在咬我有东西在咬我啊妈妈——”

“有人要杀我，好多人，有好多人在我房间！救命、救命、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哈哈哈哈，好多人好多人。陪我玩陪我玩！！！”

......

护士皱着眉，按下警报。冷声致歉道：“抱歉傅先生，请跟我来。”

傅敬之也僵着眉，看着怀中不断发抖的人，也不能就这样把宁恕放出去。他将外衣脱下，披在宁恕头上，傅敬之身形比宁恕要宽大太多，将宁恕结结实实罩住后，他拦腰将人抱了起来，大步跟着护士往走廊尽头走去。

直至进了电梯，才将所有的躁乱挡在门口。

“抱歉，今天是我们疏忽了。”护士低声道。

傅敬之依旧沉默，直至怀里的人动了一下，他冷着的脸色才有破绽，轻唤道：“宁宁没事了，不怕。没事了宁宁。”

宁恕颤颤巍巍，还是不敢从外套里钻出来，傅敬之的声音对于他来说是解脱魔咒的解药，他加重了环着傅敬之脖颈的力度，肆意地向丈夫撒娇，诉说着自己的恐惧：“我害怕。你别松开我。”

傅敬之温声道：“不松开，不会松开你的。宁宁乖，不怕了。”

护士避开目光，尽可能缩小自己的存在。看着数字到了14，电梯门才缓缓打开。

14层寂静的可怕，周遭大片白色像是不存在虚幻的梦境，三人径直到了唯一一间有住人的病房门口，傅敬之腾不出手开门，护士有眼力见先上前把门打开了。

硕大空荡的房内只摆放了一张床，再也没有其他家具。

床上躺着一位瘦骨嶙峋的老人，被紧紧的绑在了床上，限制了行动能力，就连进食也是打着营养针。

见到傅敬之进来，他抬眼看去，顿时眼里迸发出仇恨与傅敬之对视。

无奈，他戴着呼吸器，床旁仅有一点微弱波动的线条显示着他为数不多的时间。

护士规规矩矩道：“傅先生。”

床上傅文如果不凑近看，真会以为只是一具干尸了。宁恕悄悄从傅敬之怀里探出头来。

傅敬之低头亲了亲宁恕，将人轻轻放了下来。

宁恕搞不清情况，他的视线一会落到傅文身上一会又回到身旁神情轻蔑的傅敬之身上，良久他才喃喃开口：“老公？”

傅敬之攥住宁恕手腕，将人扯到自己面前，像是在解释什么一样，温言道：“不怕，他几年前怎么对你的，你现在就怎么对他就好。”

宁恕瞳孔微缩，看到门旁的护士得到指令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把小型手枪，递给了傅敬之。宁恕手心紧贴着冰冷的枪械，他慌乱的挪开目光，想松手、想转身，却被傅敬之死死锢着，傅敬之覆着他的右手，抓着手枪。随后强硬的扳回了他的视线。

傅敬之亲吻宁恕眼角，装上了消音器，诚恳道：“不要怕，声音不大的。”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