矫枉过正 第17章 囚笼之境

迈巴赫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后，方向向左，驶入了小区。

和宁恕带他去的那条街不一样，无数纵横交错的电线好像只罩住了那一片区域，这里的楼房灯火通明，没有随处可见的流浪猫狗，落叶也都被人扫在一旁。

这里的世界是亮着的，却也寂静的可怕。

傅敬之没等司机拉开车门，他自己先行下了车。

晚上的风一阵阵吹来，耳边安安静静的，连一只蝉鸣都听不到。

宁恕带给他的世界是亮的，是最好的。这里的一切他都不想要。

门没锁，傅文有这栋房子的钥匙。他料到了，所以连钥匙都没从书包里拿出来。门从外被推开，还没进门，玄关就堆了一大堆礼品袋。

几个袋子就靠在门边，因为门被打开，就顺势倒了下来。

傅敬之冷下脸，注视着散落一地的礼物。

有足球、篮球、还有滑板、新的书包，甚至不知道上哪去打听知道的，他喜欢的枪械模型。

动静有些大，惹得在厨房里做饭的人注意到了他。

“哎呀，敬之回来了。我都没注意到，快去洗手准备一下吃饭吧？”一位保养妥当的中年女人从厨房里走出来，她纤细的腰上还系着粉色的围裙，见傅敬之看都没看她一眼，就往楼上走，有些难堪的回看了眼身后的男人。

傅文冷下脸的模样和傅敬之一模一样，甚至比少年人多了层狠戾：“过来吃饭，你钟阿姨忙活了一个下午，不是等着你甩脸色的。”

闻言，傅敬之上楼的脚步一顿，他偏头看都没看钟夏莲，目光注视着傅文：“她没义务给我做饭，明知道我恶心她，你还上赶着把人领家里让我嫌，怎么会期待我给她好脸色？”

钟夏莲脸色一变，抿着嘴像是要哭出来。傅文闻言，眉头一拧，瞪着他：“她是你妈。”

“我妈早死了。”傅敬之看着他，淡声道，“是你自己管不住你的下半身，和自己的堂妹搅和在一起，最后打不掉了才随便找了个女的当我妈。”

傅文脸色一黑，双手握拳垂在身侧，青筋暴起！钟夏莲闻言，也羞红着脸，忙不迭拿起沙发上的包，落荒而逃。

看着钟夏莲离开，傅文才怒不可遏，吼道：“傅敬之！你知道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吗？！夏莲再怎么说也都是怀你怀了十个月，辛辛苦苦生下你的亲妈！你就这么对她？”

傅敬之本来心里就窝着火，看见那两人更来气，他将书包直接扔在了傅文旁边，血丝布上了眼，他硬忍下气道：“是，我是她生的。那又怎样？她把我生下来，你们不想被人发现，你只能答应她为了你老傅家的面子，被迫先找个女的当接盘的，先让这个不应该出生的孩子有个名正言顺的地位，然后呢？然后呢傅文？”

傅敬之看着傅文，眼里的厌恶再清楚不过，他一句句将傅文想要轻描淡写带过的过去重新扒开，他嗤笑：“然后你等到钟夏莲的事业稳定了，没有那么多竞争者虎视眈眈的了，你就把那个在你眼中小如蝼蚁的女人除掉了，当着我的面。”

“恭喜你，现在终于上位了，不用遮遮掩掩的了，稳定的事业，心爱的女人，至于那个傻得要死还心甘情愿给你带孩子的那个女人，死都死了，反正也不会有人发现——”

‘砰——！！！’

傅文被当面揭开了老底，他所有光鲜亮丽后的不堪，都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这个他自认为没多大危害的儿子发现了。

羞愧、羞愤、还有一丝丝的不安充斥着他的大脑，让他丧失了理智，傅文缓过神已经被飞来的花瓶砸到了头。

他忍着疼，抄起旁边的茶具就往傅敬之头上抡，不断叫骂：“他妈的！老子好吃好喝给你供着......你他妈还反咬老子一口！我当初就该听你妈的把你扔马桶里淹死！”

傅敬之一肘撞在了傅文腹部，随后一拳打在了傅文鼻梁上。后者顿感鼻子一疼，鲜血就流了出来。

傅文想将傅敬之推开，剧痛刺激着他的神经，身上的少年却像用犬齿死死咬住猎物般不肯松口，他压在傅文身上，双手紧紧钳住傅文的脖子，傅文因为肺部缺氧开始痉挛，脸色发紫。

傅敬之额角也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鲜血顺着脸就流了下来，方才整齐的衣服已经被扯变了形，他平静的出奇和手上越收越紧的动作形成了反差。像是欣赏濒死的鱼一样，傅敬之盯着傅文轻声道：“我现在就可以掐死你。”

傅文眼前发黑，正当最后一口气就要殆尽时，脖颈上的压迫感顿时消失，紧接着他被人搀扶了起来，还没看清周遭就被人背上了车。

傅敬之也被赶来的保镖扶了起来，坐在楼梯口看着家政收拾残局。

他喘着气，头被砸破了眩晕和疼痛才后知后觉，傅敬之靠着墙，让管事的来给他包扎手上被划破的伤口。

管事的看到傅敬之手上的伤口时倒吸了口冷气，没有痛觉的人才发觉不到，有痛觉的人多少都会痛得喊出声来。他悄悄看了眼傅敬之，只是见他轻蹙着眉，闭着眼。

“少爷，先生他今天心情本来就不好。您别再惹他了。”管事的温言提醒。

哪知，傅敬之却是睁开了眼，他看着管事的没出声。

那双眼睛好像看谁都是没感觉，都是看一团垃圾。

管事的只好低下脑袋，专心包扎。

傅敬之划开手机锁屏，方才手机响了好几通消息，他一看大部分都是些新闻，正要全部清空时，他看的了消息。

宁：【图片】

宁：你到家了吧？

图片大概是怼着桌子拍的，很丑。光影也不怎么好，那天看宁恕手机里给猫拍照就多少清楚了，这人拍照水平的确，不怎么样。

傅敬之看着那张图片，弯了弯唇角。

*

“宁啊！”宁恕又被进门一吼的王超军吓了一跳，他揉了揉酸胀的鼻梁，疲惫道：“军啊，商量一下。不需要每次见到我都这么激动，好吗？”

王超军‘嘿嘿’两声，丢下书包就绕到了宁恕位上，随后拉开前桌的椅子就坐了下来：“最近这一个月都是我爸接我，寂不寂寞啊？小爷这回特地和我爸说不用来接我，我今晚和你一起坐公交回去，感不感动？”

王超军和宁恕家在两个方向，不过两人倒是要坐同一班公交到站后，再转车各回各家。

宁恕一愣，反应过来才‘啊’了声。

王超军：“你不应该先感动然后恭维我一番吗？我放弃了直通车和你一起坐公交欸。”

“...其实，”宁恕瞥了眼身后，傅敬之还趴在那，似乎没注意到他们，“我这几天都和他一起回去。”

王超军眉头一扬：“我怎么不知道他和你家住一个方向？”

宁恕摊手：“我也是刚开学那几天知道的，他那天也和我等同一班车，转车也都是同一班，刚好顺路就一起回家了。”

“痛心疾首，痛心疾首啊。你这个负心汉。”王超军怒斥，“居然和其他男人一起回家。”

宁恕：“......是不是最近妙妙又给你看了什么小说？”

王超军：“那倒没有，王妙妙那家伙最近忙期中考，我妈不让她看手机。是我昨晚那篇丧尸文看完了，首页推荐的《夫人刁蛮：带球跑的第99天》——”

宁恕：“......”

“不过说真的，你们什么时候那么熟了。”王超军反坐着椅子，抓着靠背问道，“感觉他平时在班上都不和别人说话，就和你熟一样。”

宁恕看着他，眨眨眼：“有吗？”

王超军：“是啊。”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让宁恕靠过来：“前几天五班有个妹子过来给他递情书，都送到班上了，他看都没看一眼就丢垃圾桶了，我去，丝毫不给人留面子。和班长还有劳委说话也都是冷冷的，就跟你话最多了好像。”

“可能我是他前桌吧，跟坐得近的人有话聊。”宁恕看了眼站在前桌旁边的‘原坐主’拍了拍王超军，开玩笑道，“位归原主，快回去吧，今天班导要检查背诵。”

“什么？！”王超军刚起身，闻言差点没一个屁股墩又摔回去，“什么背诵啊！？”

宁恕白了他一眼：“昨天的，画在书上的句子。”

“靠，我昨天都在睡觉，快借我借我！”

临时抱佛脚的代价就是，和老师问的问题牛头不对马嘴。宁恕看着喜提三遍课文抄写的好友，叹了口气。

班导的课过后，就是大课间。劫后余生的三十分钟很是漫长，大部分人都奔去食堂买烤鸭腿了，宁恕收拾完桌上的东西，习惯性往后看一眼傅敬之是不是又睡过去了。

今天意外，傅敬之还醒着，只不过半边脸藏在臂弯之间，迷迷糊糊往前看着。宁恕看着他脸上贴着的一个创口贴，问：“你脸上的伤还没好？”

傅敬之看着宁恕，点点头。

那天和傅文打了一架后，脸上就好几处划破，他愣是等着几处明显的伤口愈合了才去上的学，宁恕问也只是回答走楼梯摔了。

“来来来！夏运会报名了啊！大家都积极踊跃点有加学分啊！”宁恕和傅敬之不约而同看向踹门进来的罗杰。

王超军凑热闹最快，他嘴里还吃着鸭肉，就问道：“什么东西？”

“夏季运动会，听说今年赢了除了奖状还有奖品。”罗杰拿着报名单，就先填下了自己的名字，“好像有水杯、钢笔、还有......”

话没说完，王超军和一大伙人已经挤到他身边去了。

“我去，这么寒碜啊。奖励钱那我肯定参加啊——”

“水杯、钢笔，这都啥啊。散了散了，没意思。”

“哎呀，重在参与嘛。奖品只是一个助兴的。”

“那不行，助兴不到头，要加钱。”

......

虽然大家嘴上拒绝偏多，但大都数还是争抢着报了几个轻松的项目，只剩下3000米长跑和接力赛这两类众人眼中的‘吃苦不讨好’的运动剩了下来。

宁恕看着傅敬之，就想起了王超军今早刚和他说的“这人只和你熟”。宁恕眼睛一转，开始下套：“你有试过交朋友吗？”

傅敬之抬起眼帘盯着他：“我们不算吗？”

“算。有没有想试过交其他的朋友？”宁恕继续下套。

傅敬之：“没有。”他看着宁恕，“有你一个朋友就够了。”

宁恕：“......”

半晌，傅敬之像是忍不住，笑道：“你是想叫我去参加夏运会吧？”

宁恕一下被戳破心思，老实道：“...嗯，重在参与，集体荣誉感嘛......”

傅敬之笑着趴在臂弯看着他：“我想想？”

那头讲台上，身为体委的罗杰已经开始催了：“接力赛算我一个吧！还差三个！就差三个，我们班的男生能不能有点士气！？小军？”

王超军措不及防被点到名，忙挥了挥手：“别！我已经报跳高和跳远了，两项不能再多了！”

罗杰伤透脑筋，崩溃道：“啊啊啊——那小江呢！？”

被叫做小江的瘦高男生站起身：“我运动会当天请假，去看牙......”

“小孙？”

小孙：“我已经报三项了，报不了了。”

“辉——辉，你在哪？”

林诗娴：“他去厕所了。”

看着罗杰绝望的怒吼，傅敬之反倒笑了笑：“接力吧。”

“嗯？”宁恕看了他一眼，尴尬道，“确实，好像也只剩接力了。”

随后，宁恕起身朝站在讲台上的罗杰走去，在此刻，宁恕不亚于天使。罗杰性子躁，干什么事都急匆匆的，宁恕现在就是雪中送炭。

两人交涉了会后，罗杰似乎在确定什么似的，再三和宁恕讨论好后，才拿起笔写上了名字。

等宁恕回来，傅敬之道：“你和他说什么说这么久？”

“他在和我确定能不能跑。”宁恕看了眼罗杰，转头道，“我除了接力还有三千米，不过两项不在一天，应该没事。”

傅敬之轻蹙眉：“都报了接力，为什么还要报三千米？”

宁恕淡然：“因为之前我跑赢了罗杰，班导就默认每年运动会只要有三千米都是我上了。”

“你身体受得了吗？”傅敬之道。

宁恕倒是不在意，他揉了揉腿，笑道：“没关系，三千米也是跑，四百米接力也是跑，而且两项又不是同一天。放心吧。”

太阳照进来的时间不是很符合时宜，暖阳光就洒落在宁恕半边身子，十七八岁的少年笑起来都是耀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