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目一愣:“啊?额……算是吧。”
开机仪式,敬香拜神,之后就只剩下揭摄像机红布和宣布开机这两个流程。而这剩下两个平平无奇,所以,说是敬香之后顺利结束也不是不行。
得到满意答案,程曲暗自点了点头。
伸手过去:“行。香给我吧。”
朱目迟疑:“可是,这香是灭过的,再点断头香会不会不太……”
“没事。”
接过朱目手里的三香,程曲两指一弹,星火骤燃。
我去!
朱目顿时两眼一亮,捂嘴狂喜:弹指燃火,简直神了!
行至案前,对着那又一次撅起嘴想要吹气的女鬼,程曲一巴掌按到她脑门儿上,硬塞。
“吃。”
‘呜呜呜’
“浪费可耻。再搞鬼,脑袋给你掰断。快点儿吃。”
一人对峙着空气,怎么看怎么诡异,不只朱目,现场所有人都想问问程曲这到底是在演啥?难道语气凶一点就可以了吗?这香又不是声控的。
然而!
就在众人暗自讥讽吐槽的下一秒,瞬间,程曲手里的那三支香,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燃烧。
三秒,直接烧完!
“卧槽……”
不只是谁叹出了声,一言落下,此起彼伏。整个剧组都燃了。
“我天这他妈啥呀?啥呀?罗导还有这个道士点半天点不动的香,这妹子一下就点好了?”
“这是重点吗?这不是!你看那香,那是正常的燃烧速度吗?那是魔法!”
“不管了,反正我录下来了。哥儿几个,今晚热搜见。”
台下震撼疯狂,台上淡若清风。
程曲倒是不在意这些,一咒打入女鬼额心,淡淡问道:“吃饱了吗。”
朱目:?
谁?谁饱了?
“行,那就上路吧。”
朱目:??
上路?上什么路?
程曲抬手,一抖手腕上那捆了的铁链,将温养在里面的鬼差摔了出来。
自从上次用异香砸晕他后,他就抱病赖上了她。左右程曲也没弄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索性也就让他跟着,无伤大雅。甚至以他鬼差的身份,说不准儿还能帮忙。
这不,派上用场了。
程曲扫了他一眼:“小黑,带一下。”
音落,瞬间,台前整片空间的温度骤然下降,连带着现场下方都卷来一阵冰冷。站在身边,朱目冷得不禁打了个寒颤,毛骨悚然。
下意识靠近程曲:“太……太奶,这是怎么了啊?”
身侧人在发抖,程曲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忘了说。
地府公职,鬼差身上自带的阴气比那女鬼重得多,凡人接触尚且有损气运,更不要说像朱目这般练了气的,更受不了。
两指一绕,程曲起了一咒打入朱目眉心:“还冷吗?”
“欸?好多了欸。”
满眼惊异,朱目好奇得不行:“太奶,这怎么回事儿啊?刚刚怎么突然这么冷啊?”
朱目想问的正巧也是台下众人想知道的,刚刚那阵风,刺人得很。
程曲扫了他一眼,想到这人先前差点用杀厉鬼的镇煞符镇压女鬼酿成祸端,她暗自思索,觉得有些常识还是得给他讲一下。
“世间气运分两极,阳灼之气、阴煞之气。”
“人属阳,魂属阴。人不分三六九等,但魂却划有三阶。恶、悟、厉。游魂不算,积怨者称之恶;开智者称之悟;杀人者称之厉。”
朱目挠头:听不懂……
起手成咒,气运于指。
程曲打算给他开一下天眼。
两指伸出,气,探向朱目:“她开智已久,一身阴气纯正,若用镇煞符强行镇压,势必导致阴转煞凶,倒时候是成厉鬼还是阴煞,不可知。”
言落,点额。
这一点,朱目感觉到一股暖意自额间灌入,布及眉眼。
他刚想问程曲怎么了,可就在抬眼的瞬间,嘴角抽搐。
“鬼啊!———”
案台那方,猩红一片。
朱目看到了台上女鬼。狰狞拧巴的肢,四分五裂的脸,还有那鼓胀凿烂的五官……
视觉冲击,甚至还伴着股股避不开的腥腐恶臭,朱目头脑短路,下意识转身想逃。
身后是足足半米高的台阶,见他慌不择路,程曲一把抓了他的后领,险险将人拉住。
可就在这时,指尖触及脖颈挂了的一条红绳,下一瞬,气,蔓了出去。
程曲指尖上还残留着替朱目开天眼的咒文,这一下,气势下落,罩住了整个片场……
“啊!啊!———那是什么!”
“我去!呕……好臭,什么玩意儿啊?”
“我、我,你们快看案台那边!”
一声惊呼,人群之中炸起千层浪花。
咒文覆盖,整个现场的人都开了天眼,自然,也都看到了那鲜血淋漓的女鬼。
乱了套。
台下遍地框框乱跑,耳边助理吱哇乱叫,罗勇看着那凑在案台后的女鬼,两眼一翻,差点直接撅过去。
他,他刚刚就是冲着这玩意儿在敬香!?妈妈!
察觉到不对,程曲并没有第一时间收手,反而在将朱目拉上来后,顺着扯出了那根红线的源头———一块玉石。
一拉一扯,朱目也算是回了神,但他还是不敢看,瑟缩在程曲身边。
见她拿着自己吊坠,朱目解释:“太奶,这是咱家的传家宝。韬养先灵。家里长辈传到我手里的时候跟我说,生死存亡之际能祈先祖庇佑。”
朱目紧紧盯着她,一双眼睛情绪复杂。
公车那晚后,虽然伤不及根,但父亲还是特意接了他去养伤。
朱目儿时便听父亲说过太奶在古墓凶煞手里救他一命的事情,崇拜不已,所以事后朱目兴致勃勃,和父亲讲述了那晚太奶显灵救下他的事迹。
可,父亲的表情一言难尽。
后来朱目才知道,那不过是父亲自小编来骗他的故事!
父亲说,爷爷也是这么骗着他长大的,不过不同的是,朱目长大后父亲忘了和他说。
忒不靠谱。
所以,朱目其实知道程曲并非真的是他太奶奶,但,再见时情况诡异,情绪激动下他下意识脱口而出,后来见她并无怒色,朱目聪明,索性顺着杆子往上爬,喊着喊着抱大腿。
听完朱目的解释,程曲看了那玉,点了头。
“嗯。确实存有魂力。”
这是一块难得的养魂玉,只是存于内里的气近乎崩溃。
程曲细看:“六十四年前,你家先祖替你祖父扛了一劫。下土凶煞,足够毁她魂飞魄散。但好在这玉日日好生温养着,这才留存至今。不过,也快了。”
“这……”
朱目满眼震撼:所以,所以父亲口中的古墓凶煞是真的!只不过爷爷是骗了他!
不同于朱目的愕然,程曲倒是弄了清楚。
她算是知道为什么她使的咒术会被放大出去了。如今她本就是以神魂入世,召唤至此,只存三分。所以,在遇到对神魂具有滋补作用的养魂玉时,自然缓解一二。
看完玉石,程曲打算放手,可没想这会儿朱目倒是反应了过来。
他一把抓住她握了玉石的手,激动不已:“太奶!那有什么办法是能养魂的吗?”
先前不觉得,触碰过朱目先祖后再听这声太奶,程曲倒是有了几分无奈。
朱家老祖是个有功德的,虽然后辈子孙的气运了剩无几,但承运其辈,正气盎然。
一声太奶以程曲之身自然当得,但她觉得庇佑了朱家近百年的她,才真正应该承那一声敬爱。
“朱二娃,你……”
程曲正打算让朱目改口,可就在这时,一股魂力自掌心玉石冲击而来,毫不犹豫,灌入她的身体。
玉石,碎了。
“呀!这、这……”
朱目松了手,从程曲指缝漏出来的粉末掉到了他的手上。
虽然没有真的见到先祖显灵,但陪伴四十余年,朱目还是舍不得。
声音沉了下去:“太奶,它,它走了吗。”
“嗯。”
程曲握拳。
承接了那股滋补之力后,她的神魂只重了一丝,但那其中包裹的满满爱意却是让她的情绪波动三分。
它见过程曲能力,自知难存,便以最后魂力替她补魂,拜托她照顾朱家。
不求日日看护,只愿危难濒存之际,拉一把。
它真的很爱它的家人。
程曲承了因果,苦笑着却并不生厌:默默护着小辈,简直她师父们一个样。臭老头子们。
情绪收敛,程曲抬手将玉石粉末扬于风中,她拍了朱目肩膀。应下它。
“朱二娃。她托我照顾你们,以后,我就真的是你太奶了。”
“遇到事不要慌,喊我。我劈死他。”
朱目泪目,大哭:“呜呜呜,太奶!”
……
朱目那块养魂玉散了,整场开天眼的效果自然随之消散,但这并不妨碍刚刚那一幕给台下众人造成的冲击。
不多时,网上话题风云再起。
一条条视频录影,一张张照片截图,一段段声嘶力竭的现场目睹叙述。
程曲又一次冲上了热搜,高挂不下。
#爆#《花间》开机当场,程曲徒手捉鬼
#爆#程曲太奶!
网上玩儿梗不亦乐乎,而同一时间,川柏楼内的气氛却僵硬三分。
一整下午,因着谢玉的一声,来人汇报详尽,事无巨细。
看着档案袋里一张张这一月拍到的照片,从九月二十过后的所有,谢玉捧在怀中,如获珍宝。
捏着照片的五指用力到发白,他满心欢喜,向沈穆寻求着肯定。
“九月二十……沈穆,前几天我最后一次驱阵召唤,是不是就是九月二十。”
沈穆沉默,他不知道这回该回‘是’还是‘不是’。
三年前刚找到程曲的时候,谢玉虽说她不是,但有几次送来的照片,也如现在这样,让他整个人亢奋不已。只因照片上的程曲,有几个角度,神似某人。
沈穆不想泼冷水,但事实就是如此。
九月二十。谢玉最后一次利用邪祟煞气驱阵的地点是在朲毓国际,虽然也是九月二十,但程曲那晚在新恒酒店,不在那里。
沈穆纠结着:“谢玉,我……”
‘叩叩’
蓦地,房门再次敲响,不过这次,来人却是直接进了房。
黑帽罩面,黑袍落地。此人就是那林间暗处窥视了朱目程曲交战公车全程的黑袍男!
“啧。你这身体,还不如个死人。上次来找你你都快死透了,居然这回又活过来了,真是稀罕。”
沈穆皱眉:“你怎么来了?”
“好意思问?不是你们喊我用那亡车去试探朱目的?结果呢,我试探完了,而你们一个昏睡不醒一个忙不着脚,人都见不到。”
余东东斜了他一眼,他走到谢玉床边,两手一抱胸,挑着眉就要往下坐。
谢玉垂眸,无动,可就在他即将触及床铺的瞬间,那双狐狸眼中划过一抹淡紫。
“砰———”
蓦地一击,余东东整个震飞出去,砸在卧室墙上。
沈穆嘲笑:“他有洁癖你又不是不知道。余东东,你说你没事惹他干嘛。”
“靠!”
飞起一拳,余东东气得连头上黑帽掉了都顾不上,一下猛冲到沈穆面前。
“沈面瘫,谁允许你叫小爷大名了!小爷我道号若极,道上谁见了不喊一声若极大师!你他妈的再喊小爷大名,我就给你下咒!烂桃花咒!”
看着他那一头五彩碎发,沈穆往旁边挪了一步,继续嘲讽:“这么些年了,你每天叨叨着要给谢玉下咒,也没见能把他怎么着呀。余东东。”
“那不一样!”
咬牙切齿,突然,余东东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谢玉的表情瞬间变得玩味起来。
“话说我不是去管朱目的事儿嘛,但你们知道我发现什么了吗?”
嘿嘿一笑,余东东调戏道:“小谢啊,你那监视了人三年多的大妹子,可是有点东西的哦。”
说罢,只见他架势一摆,单手向天,大喊道:“雷法!落!”
屋外、晴空万里。
沈穆:“……傻子。”
余东东白了他一眼,学着记忆里程曲的手势,他右手疯狂翻转着,一指沈穆,再喊:“戌印!给小爷死!”
震耳欲聋,瞬间,只见余东东所指方向生出一股小小白烟,下一瞬,‘噗’的一声,一块拇指大小的小碎石头凭空出现,砸到沈穆身上。
小石头一砸、一落,毫发无伤。
沈穆:“……蠢货。”
“啊!沈面瘫,小爷我跟你拼了!”
这边叫嚣着追打扭转,然而在见到余东东施法的瞬间,另一边靠坐在床上的谢玉猛地撑起了身。
与现世道法体系近乎背道而驰,余东东刚刚使的那一手,是她!
攥紧被褥的双手发了白,谢玉眼睫轻颤,一双狐狸眼睛弯了起来,眼尾红泛。
“是她。是她。”
“是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