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的城市还在沉睡,赵晴曦的房间却灯火通明。
手机消息接连弹出,白底红字写着“稿子呢?”的头像不断闪烁。
[姐啊,什么时候给我稿子?]
[今天再交不出就开天窗了!]
[求求你,施舍给我吧!]
[你不会睡着了吧!]
每一声提示音都像一道催命符,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她死死盯着纸上空白位置,用蘸水笔将最后一根排线画下,整个人直挺挺的躺在地上,犹如一条咸鱼干。
“呼…… 终于画完了。”她已经连续奋战了整整一夜,眼睛布满血丝,下眼圈一片黑。
这是她在经历四个短篇,两个10话腰斩连载后,迎来的第三个连载漫画,终于突破10话腰斩魔咒,连载过一年。
半月更新一次,每次30页,分镜、勾线、背景,每一个环节都是在纸上一笔一笔画出,在这个板绘时代显得过于复古,甚至很难通过网络寻到兼职助理。但凡复发拖延症,就会出现通宵赶稿的现象。
更麻烦的事还得用扫描仪将原稿扫成图片传给编辑部。
赵晴曦打开二手淘来的扫描仪,听着“嘎吱”“嘎吱”的噪音,思考起重拾板绘的主意。
一股糊味飘来,扫描仪也变成一条咸鱼干,没了动静。
享年?岁,猝。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坏!”赵晴曦拍拍扫描仪,心急如焚地揪着头发,顾不上一身邋遢形象,随手抓了件外套,抱起画稿就冲出门。
此刻,太阳刚刚冒头,早餐铺才开门,周围的复印店都未开门,她像无头苍蝇接连跑了好几条街,才在路边街角一家玻璃上写着复印的便利店找到扫描仪。
她刚启动扫描仪,便利店外面就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呼喊声,从琳琅的货架探头望向门外,只见一群人正朝着便利店的方向狂奔而来。
跑在最前面的是四个穿着运动服戴口罩和鸭舌帽的男人,他们身材全都很高大,跑进二十多平方的便利店,顿时显得空间极为拥挤,混杂着西班牙语、英语喊道:“关门关门!”“别让他们进来。”
也不管老板是否同意,直接将便利店的玻璃门关上,抓起旁边的扫把杆子横在玻璃门两个把手之间,任凭外面聚集的人群大喊。
“到底怎么回事?你,你们是什么人?”便利店老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脸色苍白,下意识地往后退,手哆嗦的伸向柜台上的手机。
口罩和帽子完全遮挡住他们的样貌,监控根本拍不到长相。
难不成是抢劫?赵晴曦下意识的联想到,内心登时慌乱不已,她也掏出手机准备拨打报警电话,编辑老崔的消息再次弹出来,不愧于这个名字,这种时候还在催稿。
“老板别慌,我们不是坏人。”
“你能帮帮我们吗?让我们在这等一会儿。”
四人试图上前安抚老板,但高大的身形和蒙面打扮,满嘴外语反而令老板更加害怕。
一边操作着扫描机,一边留意着这四个不速之客的赵晴曦,从被遗忘到角落的翻出西班牙语,听懂几人并非抢劫。
“老板,别慌,他们好像是在求助。”她等待着扫描仪工作的间隙用中文对老板说到,又对四个手舞足蹈解释的四人,用极为蹩脚的西班牙语安抚道:“冷静点,别担心。”
那四个男人听到她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将其中一人推了出来,“万幸,这有一个人会西班牙语,快帮我们解释一下。”
被推出来的男人往前晃了两下身子,一直盯着赵晴曦,却迟迟不说话。
便利店的玻璃门被人“嘭”“嘭”敲打,许多人举着红蓝球服和手机呼喊道:“阿克莱!”“巴维利斯!”“卡拉梅洛!”“加诺!”
“开开门!”
“帮我们签个名吧!”
这些人明显是巴塞罗那俱乐部的粉丝,但这是在中国,怎么会碰到外国球队……甚至还在那一片混乱嘈杂声中,听到熟悉的名字。
“卡拉梅洛!卡拉梅洛!”热情疯狂的尖叫声就这么突兀的传进来。
这四个人之中,有卡拉梅洛?
她屏气,缓缓抬头,视线与站在三人前面一步、负责西班牙语沟通的男人,在空中交汇。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赵晴曦瞬间僵在原地。尽管对方刻意用口罩和帽子遮挡,但那双如天空般澄澈的蓝色眼眸闯进来,带着七分激动,三分湿润,令她心脏猛地一颤。
是那个六年前被她爽约的少年,卡拉梅洛。
真是毫无准备又糟糕的重逢,赵晴曦的眼睛不知看向何处好,像乱成一团的心跳,四处游移,寻找合适说词的借口。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影响我做生意,我已经报警了!”老板愤怒的举着电话拨通 110。
四个男人被老板愤怒的模样吓到,像是飞进房间的鸟雀,急得团团转。
“别,别报警!老板,他们是从西班牙来的球员,不是坏人,只是被粉丝追得没办法。”
赵晴曦连忙放下手中的扫描机,跑过去向老板解释。
“我管他踢足球还是踢篮球,这样子我怎么做生意!”老板根本不相信,坚持对电话里的110一顿输出。
而此时,赵晴曦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老崔的电话也打来。
老崔焦急的声音立刻从听筒传出来:“姐姐啊!稿子呢?怎么还没传过来?等会儿上班印刷厂就要开工了!还要留时间校对!真的来不及了啊!”
“我在扫描了,马上就好。” 赵晴曦焦头烂额,跑回扫描仪前,电脑上的已经罗列出28张原稿图片的文件,仅剩最后2张。
外面的粉丝有胆大的,利用门缝将横在把手的扫帚杆一点点挪开,迫不及待想要冲进便利店与球员们见面。
“我的天哪,我们该怎么办?他们马上进来了。”四人再度慌起来,眼中充满无助。
卡拉梅洛在店里四处查看,发现后面还有一道门时,拉住赵晴曦的胳膊和队友说:“我们从后门出去。”
三个队友顺着他手指方向,眼里露出希望,“还是你小子眼神好。”
“曦,跟我一起离开吧。”卡拉梅洛紧紧抓住赵晴曦的手,他力气很大,只需要轻轻一拽就能将她拉过来。
赵晴曦全神贯注,鼠标不停,等待压缩文件进度。
“不行,最后的截稿时间,就是地球毁灭,我也得发出去!”
卡拉梅洛看了看赵晴曦,又看了看门外疯狂的粉丝,眼里闪过焦急,却迟迟不愿意松开手。
“卡拉梅洛,你还在犹豫什么,快点走!”队友催促道。
“可以等等我女朋友吗?”卡拉梅洛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
三个队友不约而同沉默,对这一刻四处混乱的场面惊讶到说不出话。
赵晴曦握着鼠标的手,险些将发送按钮点成旁边的关闭按钮。
便利店的门被挤开,老板挡在门口呵斥道:“你们别堵在门口,我已经报警……”
然而粉丝们没人听老板的话,纷纷冲进狭小便利店。
他们只看见扫描仪旁,散落的一堆漫画原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