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斯内普知道完整的预言的时候,一切已经迟了。
伏地魔已是打算一并杀死哈利和纳威,永除后患。
即便他当时已经哀求黑魔王放过莉莉,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于是他再次找到了当时最能保护好莉莉一家的人——邓布利多。
西楼站在光圈外,看见一身黑袍的斯内普站在寂静的黑夜里,陡峭的悬崖边。
一贯高傲的人竟能低着腰,白着脸,向应邀而来的邓布利多发出诚恳且卑微的恳求。
“如果她对你来说这么重要,那伏地魔肯定会饶了她的。”
邓不利多轻弹魔杖,叶子和树枝在夜风中呼呼作响,他们的周围却十分安静。
“你难道没有为她求情,以她的儿子为交换条件?”
“是……我做了,我是这么求他的……”
“你让我恶心。”他的话没说完,邓不利多的眼神就直直射了过来,冷得如寒霜一般。
西楼从未见过这位慈蔼温和的老人的声音里满是憎恶之意,对面的斯内普显然也是第一次听到。
他黑袍下瘦削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散乱的黑发在风中飞舞,看上去有点癫狂。。
“你不关心她丈夫和儿子的性命吧?他们死了,你就得到你想要的了?”
斯内普什么也没说,只是直直看着邓不利多。
接着,他用嘶哑的声音忽然叫了起来。
“那就把他们藏起来!”
邓布利多站在斯内普的面前,袍子的下摆在冷风里猎猎飘动,严肃的脸被魔杖发出的光照得发亮。
“藏好哈利,藏好他们所有人,”他苍白的皮肤在黑夜里如同死人一般,“我求你了!”
“那你拿什么作为回报呢,西弗勒斯?”
“作为——回报?”
斯内普张口结舌地看着邓布利多,似乎没想到邓布利多会在这件事上反而对他提出要求。
毕竟他这个行为都算是背叛了黑魔王。
可恶冷漠的食死徒竟是不顾生死,为了能保护好莉莉一家而提前给出预警,可邓布利多的反应却不符合传言里他伟大无私的形象。
寒风簌簌里,男人宽大的黑袍飞舞在空中,猎猎作响,掩盖不住他高大却瘦削的身体。
西楼以为他会拒绝,但良久之后,他说:“什么都行。”
他愿意倾其所有来保护自己的所爱之人。
可惜他心爱的女孩还是死了,为了保护刚出生没多久的哈利而死。
在戈德里山谷的那晚,西楼站在婴儿床的另一头。
他看见那个年轻,漂亮的女傲罗对着婴儿车里的小婴儿温声郑重的给予最后的祝福。
“哈利,哈利,我们都爱你,非常爱。”
“哈利,妈妈爱你,爸爸也爱你。”
“哈利要好好活下去,变得强大。”
这些满含爱意的祝福,却迎来了一句冰冷的,无情的宣判。
“阿瓦达索命!”
她是个非常漂亮,非常勇敢的傲罗,为救哈利波特而死于伏地魔的杀戮咒下。
强大的母爱给了哈利“爱”的保护并留存在其血液里,导致伏地魔第二个杀戮咒反弹到自己的身上。
只有男孩活了下来。
在饱含叹息之中,西楼不忍的转开头,最后看见的一幕是万事已定后,斯内普赶来时抱着莉莉冰冷的尸体,在一地残渣中痛哭失声的情景。
额头上多了个疤的婴儿就坐在他们身后的婴儿车,小小的脸上透着无辜,迷茫。
黑魔王在杀哈利的时候遭到莉莉和詹姆的拼命抵抗,莉莉为保护哈利而死。
这件事追根到底可以说是斯内普间接害死自己心爱的女孩。
一夜之间,斯内普失去了自己的挚爱与主人,而哈利波特失去了一对恩爱的父母。
伤心欲绝的斯内普再次找到了邓布利多,愤怒质问他的失职与食言。
“你答应过……答应过,你会保护好她!”
斯内普的身体深陷在椅子里,像受伤的野兽发出的哀嚎。
同样感到难过与愧疚的邓布利多,叹息且遗憾的告诉他是小矮星彼得的背叛,才导致莉莉一家的惨死。
“我们都信错了人,西弗勒斯。”
听完,斯内普无力的靠在了椅子里,脸颊苍白的没有血色,看上去像是在痛苦中过了一百多年。
满腔愤怒,心灰意冷的他再也找不到能发泄的东西,即便想用眼泪作为痛苦的解脱,却已是哭不出再多的东西。
莉莉死的那一晚,他把大半辈子的眼泪都几乎流尽了。
那时,西楼毫不怀疑这个男人已是彻底陷入了绝望之中。
如果没有什么东西能成为他继续活下去的动力,也许下一刻就会跟随自己的挚爱而去。
邓布利多就是那个能唯一给予他活下去的动力的人。
他告诉斯内普,伏地魔只是被暂时消灭,终有一日会再次回归,到了那个时候,莉莉所留下的孤儿就会成为他唯一且重要的目标。
“当他再次回来,这个男孩会陷入极端危险中,不能没有人保护他。”
邓布利多放轻声音,语重心长的说:“如果你真的爱莉莉……”
斯内普瘫坐在冰冷的地上,形容憔悴,脸颊苍白,黑色的眸子里没有一点光。
见状,银色老者叹息一声,低沉的嗓音带着近似诱哄的魔力。
“他有她的眼睛,和莉莉一模一样的眼睛。”
斯内普呆坐在椅里许久,缓缓抬起来了头。
最终他答应了,答应邓布利多在霍格沃兹入校教学,同时保持着食死徒的身份打听情报。
他甘愿成为危险的双面间谍,成为凤凰社的地下成员,在巫师界与黑魔王之间来回的游走,疲于奔命。
自那以后他所做的一切,只为能从再度回归的黑魔王的手里,保护好这个眼睛和莉莉一模一样的男孩。
他要赎罪。
无奈且悲哀的过去已是不可更改,而宿命不可阻挡的进程仍在继续。
随着眼前的光景几番转换,时间线飞快进展到了现在。
哈利波特作为一年级新生初次进入霍格沃兹。
在热闹的分院典礼上,斯内普第一次见到了这个十一岁的男孩。
这个男孩有一头棕黑而乱蓬蓬的头发,后脑上总有几绺不服帖的头发翘起来。
他雪白的额头上就刻着一道细长的闪电形伤疤,笑起来的样子腼腆而又羞涩,还有些微的不适应的紧张。
这道伏地魔留下的伤疤一直是巫师界热议的话题,也是他最重要的特征。
西楼站在斯内普的身边,看着他坐在在教师席上,目光却一直紧紧盯着下方人群里的翠眼男孩。
他看得太过认真,连旁边的同事喋喋不休的话,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年幼的男孩长得很像惹人讨厌的詹姆,可他拥有一双明亮的蓝绿色眼睛。
一双和莉莉一模一样的眼睛。
巫师界早有传言,这个大难不死的男孩是救世之星。
从他被刻下痕迹的那一夜开始,即便本人丝毫不知,就已被所有期待的目光注视着长大。
巫师界的人都相信他是无可非议的救世主,他能拯救世界,能除掉黑魔王。
尽管那时他还是个十一岁的,笑起来格外青涩的稚嫩男孩。
大家都爱戴他,深信他,崇拜他,唯独斯内普对这个酷似仇敌模样的男孩,总是控制不住的冷嘲热讽,无情打击。
尤其是在上魔药课的时候,他格外热衷与一旦逮住机会,就要极力的找男孩的麻烦。
初次入学没多久的男孩上课却不专心听讲,拿着羽毛笔在讲台下写写画画。
高高瘦瘦的黑袍男人站在讲台上看得一清二楚,脸色不善,眼底深沉。
“也许你们当中的有些人早在入学之前就觉得自己足够厉害,以至于自信到……”他双手抱臂,站在讲台上冷冷的吐出音节。
“不!听!课!”
西楼站在桌边,看着斯内普大步跨近,双臂猛地支撑在哈利波特的桌上。
高大的黑袍男人犹如一只巨大的蝙蝠,把这个年幼的男孩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他低着头俯视下方惊惧的男孩,面无表情,吐字极快,极尽嘲讽与指责。
“波特先生,”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告诉我,如果我把水仙球根粉末加入苦艾茎液中,会得出什么?”
初次入学的男孩在此之前,一直没有接触过有关魔法的任何知识,当然无法给出回答。
他甚至对这两种花都不认识。
桌边包庇站着的西楼却是眉头一皱。
他敏锐的察觉到斯内普第一次对这个男孩说出的话语之下,似乎隐隐约约有着暗藏的意思。
他在心底把这个问题反复咀嚼了几次,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
多亏他看了太多这个国家的植物书籍,终于在这一刻恍然明白了这两种植物所含的花语。
这两种花语加起来有几种意思。
“我的悔恨与你长眠。”
“对于莉莉的死,我悔恨欲绝。”
“无法抑制,野蛮生长的悲伤与倾慕。”
“我永远都属于莉莉。”
这几层的含义包含在其中,而且,都对。
简简单单的一个问题,却是斯内普在向哈利道歉的同时,也在表达着他追随莉莉从生向死的痴情与无悔。
很可惜,此刻年幼无知的男孩并不明白这层深意,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才会在某一刻恍然大悟。
不过到了那刻,已是为时已晚。
不久以后,斯内普在一如既往对男孩的打击与欺辱中的上课期间,偶然得知了预言的全部真相。
“预言注定这个男孩必须死?”
坐在对面的斯内普很平静的问出这个问题时,西楼就站在他与邓布利多之间,神情一下变得凝重与阴沉。
这个预言的结果听起来何其相似啊。
邓布利有些心虚与愧疚似的看了他一眼后闭上了眼睛,叹息,转身,呢喃般的回答他:“是的,是的,他必须死。”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坐在椅子里的斯内普眸色放空,缓缓地吐出字来。
“我还以为……这么多年来……我还以为我们是在保护他,为了她,为了莉莉。”
年迈的老者仍然紧闭着眼睛,这一刻,他无法正视斯内普质问的目光。
知晓真相后,斯内普的神色惊恐,惊惧充斥了他黑色的眼眸,这令他怒不可遏的发出呐喊。
“你让他活着,只是为了他能在适当的时候赴死?”
“我为你做密探,为你编造谎言,为你冒着致命的危险。这一切据说都是为了保证莉莉·波特儿子的安全!”
“现在你却告诉我,你养着他就像养着一头待杀的猪——”
对面的邓布利多终于睁开了眼睛,深邃,严肃。
他看着斯内普,嗓音深沉:“别告诉我,你开始关心起那个孩子了。”
斯内普一瞬哑言,没有回答。
停顿了两秒之后,他突然拿出魔杖大声念出了一句咒语。
“呼神护卫!”
他的杖尖蹦出了那头银色的,发着光的牝鹿。
它落在地板上,轻轻一跃就到了办公室那头,飞出了窗外。
邓布利多惊讶的注视着它的远去,注视着它的银光消失,然后转脸望着斯内普。
他浑浊苍老的蓝色眼睛里满是复杂与惋惜。
“这么长时间了还是这样?”
斯内普没有看窗外远去的鹿,没有看邓布利多的眼睛。
他微微的低着头,面色平静,声音低沉的回答。
“一直如此。”
他爱着莉莉,至死不渝,从未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