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吟舒快速平复心情,在众人的视线下重新牵回裴纤昧的手,来到慈祥和蔼的裴老太爷面前。
“舒娘见过老太爷。”季吟舒欠身行礼,一一介绍,“老太爷,这是昧娘,您的孙女裴纤昧。昧娘,叫祖父。”
裴素似乎看出她在极力挽回形象,不禁轻笑出声,毫无例外,立刻收到了某人瞪过来的一眼。
裴老太爷也给了他一个眼刀,随后点头说好,指着他,“回来了就好,昧娘啊,我是你祖父,你哥哥裴循应该已经见过了,那个高个的是你父亲,你父亲左边的是姐姐裴细暄。”
裴老太爷虽然身形佝偻拄着拐杖,白发苍苍,但面容慈祥,眼神温和。
裴纤昧喊了一声祖父,然后跟着季吟舒来到裴素与裴细暄面前,依次喊:“父亲,姐姐。”
裴细暄双手合于前,微微仰着头,眼睛并未正眼瞧她,只喉间轻轻哼了一声,算作答应。
裴素简直就是两眼放光,按上裴纤昧双肩拍了拍,颇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昧娘长得真好看,和你母亲一样美若天仙,当然,哈哈哈……也有我的风范。”
他毫不吝啬的夸夸,顺带也夸了自己,季吟舒扯了扯他的衣袖,眼神示意他别在孩子面前花言巧语,正经一些。
裴素咳嗽几声,立时收敛几分,做出父亲应有的成熟稳重,“嗯,回来就好,从今往后,昧娘就是明国公府的二小姐了。”
初初叫人见面之后,一行人来到了正厅,季吟舒接过贺姨捧着的檀木匣盒,揭开盒盖,取出了几个同色盒子。
她将细细长长的递给裴老太爷,“一点小心意,不值什么钱,希望老太爷莫要嫌弃。”
他含笑收下,“有心了,难为舒娘还能记得我这把老骨头。”
季吟舒将一个较大的递给裴循,“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文房四宝,江南最好、最有名的笔墨纸砚,希望你能喜欢。”
她又将一个较小的木盒叠在绸缎包裹的包袱上,一并递给裴细暄,“这是玉石打造的头面和江南最好的香纱裁制的衣裙,最适合桃李年华的姑娘小姐了。”
季吟舒站在两人面前,神情认真,说得很郑重,“此次来的匆忙,也不知道送的合不合你们心意,若是不喜欢,放着就是,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这一次,她是真心想和裴素好好过下去的,所以,面对上一世她极其厌恶的裴循和裴细暄,这一世,她愿意花心思准备礼物,希望能借此消除之前和他们产生的隔膜,冰释前嫌,和平相处。
裴素知道了她的心意,笑容愈发灿烂,走到她身边,“你愿意回来就是最好的礼物。”
季吟舒弯唇回眸浅笑,随即看向一言不发的两人。
裴循面色平静,转递给赵柯,俯身作揖,“多谢母亲。”
裴细暄使着眼神询问他为何收下,奈何他视若无睹,没有一丝反应。
顶着众人的目光,她如芒在背,片刻后,裴细暄终是不情不愿地放到侍女莺啼手里,敷衍地福了礼,“多谢。”
“好好好。”裴素非常满意,转瞬间意识到了什么,顿时失落道,“舒儿,我的礼物呢?”
他仰起了头,看见空空如也的木盒,立马就知道自己没希望了,不由地耷拉眉眼。
季吟舒牵上他的手,眉眼带笑,隐隐撒娇的口吻,狡黠一笑,“你不是说,我回来就是最好的礼物吗?”
裴素如鲠在喉,半晌后道:“行吧。”
一路风尘仆仆,舟车劳顿,简单坐在一起用了晚膳后,金管家带着贺姨和于叔安排住处。
裴老太爷、裴循和裴细暄各自回了自己的寝阁,裴素则亲自引着母女俩,先去了他所居的逢青阁,然后再到给裴纤昧准备的知音阁,熟悉熟悉明国公府的布局构造。
刚踏入门槛,裴素便唤来等候已久的府医,吩咐道:“你过来给二小姐诊诊脉,看看她现在身子如何,可有大碍?”
将近一个月的劳碌奔波,又遇上天气严寒,一路上难免伤到身体,加上裴纤昧自幼身虚体弱,此刻必须得好好检查一番。
季吟舒拉着她坐在榻边,挽起衣袖露出一截皓白手腕,扯出一方锦帕搭了上去,“有劳府医仔细瞧瞧,千万别落下病症。”
“是。”府医放下药箱,坐在一侧的矮凳上,开始把脉。
裴纤昧睁着一双眼,定定地看着他点点头又摇摇头,好奇问道:“怎么了吗?我是不是治不好了?”
她很疑惑为何他会摆出这幅模样,她只是身子比较差,但并不曾生来带疾,如此这般反应,倒让她惴惴不安。
裴纤昧的话语顿时引起了裴素和季吟舒相继皱眉,“府医,可是昧娘生了我们不知道的病?”
府医摇摇头,若有所思道:“老爷夫人不必担心,二小姐只是体弱身虚,好好调养一番即可,我等会儿列好药方,就可以抓药材熬煮了,一日服用两次即可。”
季吟舒放回手帕,拢下裴纤昧的衣袖挡住寒气侵袭,“大概要养多久?”
自从她和裴素和离回到江南后,就找了无数医者诊治开药调理身体,这才没让裴纤昧因为先天不足落下病根,若是因为此次回京之行加重身体负荷,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府医答道:“大约三月。”
裴素继续说道:“好,你下去吧。”
府医离开后,房里只剩下了三人,季吟舒坐在裴纤昧摸了摸她的脸,确保并不冰冷时才扬起了笑意,“昧娘,母亲不会让你受苦的。”
裴纤昧伸手勾住她的后颈,额头埋在温热的颈侧蹭了蹭,撒娇道:“有母亲在,我一点儿也不苦,我很开心,母亲是这世间顶顶好的人了。”
季吟舒被她这番话逗得失笑,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来回抚摸着顺滑的一头青丝,“我的昧娘真好。”
母女互诉衷肠的场面何其温馨,裴素看在眼里,不由泛起酸涩,眼眶里热泪渐盈,这幅一家三口的画面,上一世在他梦里曾出现过无数次,可每次梦醒时分都是空无一人,失望落空。
幸运的是重来一世还有机会,裴素上前抱着她们,郑重其事地承诺道:“放心吧,一切还有我呢,有我保护你们,这辈子谁都没有机会伤害你们。”
闻言,季吟舒颇为感动,轻轻推开了他,眼里泪光闪烁,言辞诚恳,“裴素,谢谢你。”
裴素弯唇,忽然想到了什么,忙起身问道:“昧娘,这个知音阁你可喜欢?这次弄得比较匆忙,也不知你喜爱什么,你仔细看看需不需要再改造一下?”
裴纤昧抬眼扫视了一周,摇摇头,“不用麻烦的,父亲,我很喜欢。”
知音阁是不久前新开辟的庭院,所植花草树木、亭台楼景和摆设陈列均是裴素精心挑选刚刚布置的,看起来簇新极了,但细品起来少了一点烟火味。
不过无碍,住久了就会沾染人气的。
裴素走到梳妆台前取出一个梨花木匣盒,表面雕刻着花草缠纹,顶部镶嵌几颗成色极好的玛瑙拼接成花状。
他扭开锁扣拉起盒盖,每一个木格里都摆满了金银首饰,琳琅满目,光泽熠熠,一个个如同献宝似的展示出来,“这是我让金管家按照暄娘用的给你置办了一份,这个是皇宫里娘娘才能用的上品螺黛,这个玉妆阁最新出品的口脂和面脂,这个是花云阁价值百金的珠钗步摇,……”
“对了,还为你裁制了一些新衣裳,有嫩黄的,藕粉的,浅绿的,还有淡紫,适合姑娘小姐穿了。”裴素的笑意越发和蔼,“还有这些,这些……这些都是燕京里能买到的最好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裴纤昧体会到了他的用心良苦,点头如捣蒜,“我很喜欢,谢谢父亲。”
夜色静静地降临了,裴素和季吟舒回了逢青阁,裴纤昧则留在知音阁,坐在窗边遥望徐徐升起的弯月。
“二小姐,夜里寒凉,就寝吧。”身后蓦然响起侍女蝉鸣的声音。
蝉鸣是裴素给裴纤昧安排的丫鬟,模样清秀可爱,活泼机灵。
“好。”她应了一声。
之后的十几日里,京中渐渐有人知道了明国公和昔日的明国公夫人重修旧好,想与明国公府往来的达官显贵相继往府里递来拜帖,络绎不绝。
上至皇室宗亲,下到将军文臣,几乎都踏破了门槛,纷纷前来结交。
毕竟明国公府除了曾任尚书但告老辞官的裴老太爷,如日中天的明国公裴素,还有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探花郎裴循,他如今在翰林院当值,事业蒸蒸日上,若是一路顺利,便可位高至内阁丞相。
前日,季吟舒外祖英武将军府的将军夫人即表嫂过来看望了一番,给外甥女裴纤昧带了见面礼后聊到晚膳时分,用了膳便回去了。
今日,季吟舒在京城外祖家结识的闺中密友抚远大将军的夫人林雨蓉也来了,还带来一位俊俏风流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