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袂心里在想什么,应咨心里自然不知道。
他一向孝顺,只要楚袂没有提出太过分的要求,他都会满足答应,何况他离家两年,确实是对姜盈画有所亏欠,此次夜宴,于情于理,都应该带上姜盈画——
当然,这是应咨两个时辰前的想法。
直到他在马车上等了足足两柱香,还是没等到姜盈画的时候,他心里的那点火蹭的一下就冒出来了。
他是个武人,和他爹一样急性子,受不了姜盈画的磨蹭,哗啦一声掀开车帘子,抬声吩咐道:
“去问问世子妃准备好了没有,怎么这么磨........”
他话音还未落,视线尽头,忽然闯进了一个鹅黄色的影子,令他话音微微一顿,倏然没了言语。
他等了很久的世子妃姜盈画此时正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薄半臂外衫,内着淡绿色对襟衫,其下是深青绿色的齐腰裙,鹅黄色的披帛上绣着莲花式样,像是一个春日里活泼的黄鹂鸟,正蹦蹦跳跳地朝他跑来:
“夫君,我来啦!”
姜盈画不顾小侍的搀扶,提着裙摆一溜烟地跑到应咨面前,仰起头,给应咨看他新化的妆面,还有眉心上的花钿:
“夫君,你看我这样好看吗?”
他提着裙摆,转了一圈,全方面给应咨展示自己新做的流光绫裙:
“好看吗好看吗?”
应咨:“.........”
他盯着姜盈画的脸,片刻后移开视线,动了动喉结,心中的火不知为何,也渐渐消了下去,哑声道:
“还不快上来。”
他说:“这么多人在,瞎显摆什么?”
“唔........”姜盈画只好听话地爬上马车,一边爬一边嘀咕:
“我就是想穿给夫君看嘛。”
应咨看他裙子长,怕他冒冒失失摔倒,于是伸手扶了他一把,把他拉进这里。
姜盈画顺势扑进他怀里,抱着应咨的腰不松,随即仰头,弯起眼睛对应咨笑。
他还年轻,皮肤紧致白皙,几乎看不见毛孔,扑了粉之后就更平滑干净,唇上也不知涂了什么新流行的口脂,亮亮的,红红的,衬的他唇形愈发饱满红润,像是熟透的樱桃。
应咨忽然有些渴,下意识向前凑近,撞进姜盈画疑惑的视线之后,登时清醒过来,微微后退,清了清嗓子:
“站好。”
姜盈画听话地站起来,坐到马车的软垫上。
“走吧。”应咨隔着车帘,对马夫道:“去皇宫。”
“得嘞,世子殿下。”马夫一扬马鞭,马嘶鸣一声,抬脚跑动,带着车厢因为惯性晃动了一下,姜盈画后背不慎撞到了马车厢,疼的他眉头微皱,但还是下意识捂住了脑袋。
应咨见状,忍不住取笑他:
“本来就笨的脑袋,现在撞的更笨了。”
“唔,夫君不心疼我,还嘲笑我。”姜盈画捂着脑袋,挽着双垂髻的鹅黄色发带被他压了下去,像是垂耳兔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我头上这个珠钗,可是母亲赏给我的传家宝呢!我要好好珍藏的!可别撞掉了!”
应咨闻言,瞄了一眼姜盈画头顶的珠钗,随即道:“我母亲逗你的。”
他说:“这个粉玉叶金蝉簪子,是我十一岁的时候学着磨的,送给我母亲当生辰礼.........虽然是有好些年头了,但也没到传家宝的程度。”
姜盈画闻言一呆,看着应咨的眼底不由得带上了些许崇拜:
“夫君,你还会磨簪子呀!”
“闲暇时无聊学的。”应咨被他的星星眼看的不自在,心虚又忍不住骄傲:
“这么简单的东西,是个人都会。”
“夫君好厉害呀。”姜盈画抱住应咨的手臂,开心道:“我觉得好漂亮的!夫君第一次做簪子就能做成这样,好厉害好厉害哦!”
“.........哼。”应咨没有说话,但上扬的嘴角和撇开的视线已经成功说明了他的暗爽:
“你要是喜欢,我回去再给你做一个。”
“真的吗真的吗?”姜盈画当即迫不及待道:“我要,我喜欢的。”
他开开心心道:“谢谢夫君!”
“............”
应咨没想到他这么快答应,都不矜持客套一下的,忍不住道:
“你这个人,真的是.........”
“是什么?”姜盈画仰头看着应咨,疑惑道。
他今儿化了妆面,眉心的红痣被金色的花钿掩住,皮肤被阳光照过时非常清透灵动,眼皮上也泛着淡淡的肉粉,说话时嘴巴一张一合,露出里面荷色的舌尖。
“........没什么。”应咨再一次被姜盈画的唇吸引,下意识想要伸出手去碰一碰,但又怕破坏了原本的美感,只能悬在空中,欲碰不碰:
“你的唇........”
“嗯?”姜盈画歪了歪套袋,脑后的流苏轻轻晃动,看见应咨盯着自己的嘴不放,于是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
“我今儿用了夫君给我买的口脂。”
他说:“是用玫瑰花汁淘了蒸的,可香可香了,不信夫君你闻。”
言罢,他便跪在坐垫上,仰头凑过去,让应咨更加清楚地看着他的唇。
应咨呼吸微滞,下意识伸出手,按住姜盈画的肩膀,不让他靠近。
但坐垫位置本来就小,姜盈画整个人跪在上面,马车一转弯,他就失了平衡,下意识往后倒,被应咨接住,因为惯性扑进了应咨的怀里——
他的唇不其然地擦过应咨的脸,最后在应咨的嘴角重重落下。
应咨:“...........”
姜盈画:“.........”
他似乎没有料到会发生是这样的意外,愣愣地攀着应咨的肩膀,浑身僵硬,傻傻地看着应咨嘴角被他亲出来的一抹红色,不知所措。
应咨猛地推开他,双眸不知何时已经变的漆黑无比,像是汹涌着浓郁的黑雾。
他抓住姜盈画的手腕,猛地将其按在车厢上。
他的动作有些粗暴,姜盈画后背撞在车厢上,莫名有些疼,但又不敢喊出声,只能仰起头,愣愣地看着应咨跪在坐垫上,膝盖顶进他的双腿之间,俯身凑了过来。
夫君的睫毛,好黑好长........
看着应咨逐渐放大的脸,还有瞳仁里倒映出的自己呆滞的表情,姜盈画虽然被按住了手腕,动弹不得,但却并不害怕,却还有心情去欣赏应咨的脸,再度被应咨俊秀的容貌迷得七荤八素,神魂颠倒。
应咨垂头看着发痴的呆傻兔子,心想这傻兔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勾引自己,自己忍不住也是正常的。
去他大爷的,这是他的妻子,他和他之间本来就是应该亲密无间的,他之前到底在忍些什么?
思及此,应咨猛地低头,想要去尝一尝姜盈画的唇,却听姜盈画忽然开了口,道:
“夫君,你是觉得我的口脂漂亮,想要近一点看吗?”
他看着应咨的脸,疑惑道:
“你不用这样按着我........我凑近点就是了。”
言罢,他凑过去,和应咨四目相对:
“夫君看清了吗?”
应咨:“..........”
他滚了滚喉结,声音喑哑低沉:
“.......看清了。”
他微微侧过脸,正想在姜盈画的唇上亲一下,姜盈画却又忽然开了口:
“夫君,你的声音好哑,是感染风寒了吗?”
他一句话就让应咨小腹刚刚燃起的火如同被冷水浇灭,兴致全无:
“你看看,叫你早上不要光着膀子练剑,现在着凉了吧,嗓子都哑了。”
应咨:“..........”
他简直无语,一秒破功,看着姜盈画无辜的脸,无力地垂下头,将额头抵在了姜盈画的肩膀上。
姜盈画看着应咨靠着他、似乎有些兴致缺缺的恹恹模样,还以为应咨是被自己说中了,有些忧心忡忡地抱住了应咨,拍了拍他的背,道:
“不怕不怕,下次我们不光着膀子练剑了。”
他用力抱紧应咨,用自己的体温给应咨取暖:
“夫君,你现在还冷吗?”
应咨:“我现在,心有点冷。”
“啊?”姜盈画一愣,片刻后更加紧张起来,松开应咨的身体,用额头去试应咨的体温,有些担忧:
“我第一次听说人感染风寒会心冷......夫君,你可能病的有些重。”
应咨伸出手,捏了捏姜盈画的脸蛋,
“我看这里有人比我病的更重。”
姜盈画轻轻呼痛,等应咨放开他,他在捂着发红的脸蛋,噘嘴道:
“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人.......夫君是说我生病了吗?”
他说:“我没病呀。”
“谁说的。”应咨说:“你脑子有病。”
姜盈画:“.........”
他再笨也知道应咨在骂他,气的伸出脚,不疼不痒地轻轻碰了碰应咨的小腿。
应咨由着兔子呲牙,并不说什么,而是用余光瞄了姜盈画一眼,一边深呼吸,一边安慰自己,心想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总有一天,这个笨兔子会开窍的。
他刚一这么想,马夫就“吁”的一声停了马车,道:“世子殿下,世子妃,皇宫到了。”
“好了,别闹了,”应咨闻言,伸出手,按住姜盈画的大腿,轻轻拍了拍:“下车吧。”
姜盈画鼓了鼓脸颊,虽然还是生气,但还是听话地停住了动作。
应咨率先下了马,站稳之后,伸出手,想要扶姜盈画下来。
但姜盈画还在生气,不理应咨,扶着如墨的手走了下来。
应咨:“..........”
呦,兔子急了。
他这么想着,却不着急,而是用余光看着姜盈画,就看姜盈画能和他冷战多久。
他没主动给姜盈画台阶下,而是径直转过身,往前走去。
还未等姜盈画走上来,宫墙脚下就转过一个人影,身后跟着一众宫人太监。
为首的那个人穿着金黄色的宫装,头顶着繁复精致的金钗,脖颈上戴着黄金璎珞项圈,宫装上也绣着饱满泛有光泽的珍珠,手腕上一对半山水玉镯,整个人看起来珠光宝气,矜贵无双。
他似乎是专门在这里等了很久了,一见应咨,眼睛就一亮,开开心心地提着裙摆跑过来,抱住了应咨的手臂,仰头道:
“应咨哥哥!”
应咨伸出手,将他推开,脸上挂上礼貌的微笑:
“臣请永宁帝姬安。”
“应哥哥可不可以不要叫我永宁帝姬,好生疏,叫我清颐就好。”
永宁帝姬不满意应咨推开他,还想再伸出手去碰一碰应咨,但目光在触及应咨嘴角的一抹红时,忍不住一呆:
“哥哥,你脸上........”
“我今天是和世子妃一起来的,”应咨还没意识到自己脸上有吻痕,转过头,招手让姜盈画跟上来,
“姜盈画,过来。”
姜盈画记着应咨说自己脑子有病的事情,心里暗暗记仇,不理睬他,自顾自低下头,没精打采地用鞋去踩自己的影子。
应咨有些尴尬,忍不住加重了语气:
“姜盈画。”
姜盈画不理。
应咨:“.........世子妃。”
姜盈画还是不吭声。
应咨想了想,迟疑片刻,试探道:“杳杳.......夫人?”
“诶!”
姜盈画一听声音,立刻抬头,阳光照过,他脸上哪里还有生闷气的影子,开开心心地跑过来,扑进应咨的怀里,仰脸脆生生道:
“夫人我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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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杳杳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