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夫人怔愣了一会,表情微妙:“你说,锦书收了王大公子的玉佩?”
那这件事可就有得谈了,在大庆朝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男女之间的定情信物是一般是女子亲手绣的荷包,而男子的信物则是贴身的玉佩。
但不同的是,女子绣的荷包,其绣工与手法都有自己的特色,在朋友圈子里大多能为人所辨识。
而男子的玉佩形形色色,款式多样,同款更是屡见不鲜,所以哪怕他们赠了玉佩,也可以翻脸不认人,毕竟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玉佩没有几块,只要不认账谁也拿他没办法,所以自古男儿多情也无情便是如此。
但王少文作为安国公府的大公子,而傅锦书也不是什么小官小吏的女儿,虽然忠义伯府没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操作得当,这不失为一种与安国公府结交的方式。
所以姜若苗看见傅老夫人的表情,就知道她老人家有些心动了。
果然,在得到傅昌明的点头时,傅老夫人又说话了。
“这王大公子做事着实不靠谱,那贴身的玉佩就这么轻易地拿来哄骗咱们锦书,可见其人是有些轻佻,锦书也是,还未及笄的人,就如此浮薄。”
话虽严厉,可语气确是缓和了不少,傅昌明心知有希望,便赶紧描补了几句:“锦书到底年纪还小,见得世面也少,不似其他人,有机会去各个府上赴会。”
说到这里傅昌明还斜睨了姜若苗几眼,只差指着鼻子说姜若苗绝情,出门不带庶妹。
“也就安国公府的二小姐与锦书投缘,可怜她无甚姐妹,常常唤她过去聚一聚,这一来二去,锦书就认识了王少文。”
姜若苗是不在意傅昌明说的话,因为她确是没把傅锦书当成姐妹,而且也是傅锦书先斩断了她们的关系,试想一下有谁的妹妹会整天不把自己的姐姐放在眼里。
平日里傅老夫人听到这样的话,少不得训斥了傅昌明几句,但她如今的心思都在如何攀附安国公府这里,所以并没注意到,反而更详细的询问起傅锦书与王少文的各种细节。
最后,傅老夫人以“一定找安国公府要个交代”一句话一锤定音,而方才为傅锦书担忧痛心的祖母形象仿佛都是姜若苗的幻觉一般。
自然,傅昌明想抬戚素娘为平妻一事就延后再议了。
“小姐觉得老爷想的这事能成吗?”绿意一边给磕着瓜子的姜若苗打扇一边问道,方才她也在场听了个大概。
“你说哪件事,是戚素娘的还是傅锦书的。”
“小姐这么聪明,就都给分析分析呗。”
这就是两件事都想八卦了,姜若苗抬抬下巴,示意绿意端一杯茶过来润润嗓子。
绿意正好奇的不行,于是赶紧的将热茶端了过来,还殷勤地吹了吹凉。
喝了口茶,姜若苗故作玄虚:“这还真不好说,毕竟这两件事环环相扣。”
“如何个环环相扣法?”
姜若苗眼睛又看了看桌上的五香瓜子,待绿意会意动手剥瓜子后,才接着说道:“于我们忠义伯府来看,尤其是祖母那边,若是安国公府能同意了傅锦书和王大公子一事,那给戚素娘往上抬一抬倒也不是个难事。
可在安国公府那边,若是戚素娘是个平妻,但有可能考虑考虑两家的亲事,你说这不是环环相扣是什么。”
绿意听完不禁跟着点点头,果然高门大户的人际往来就是这么错综复杂纷繁杂乱。
“那照您这么说,这便是死循环无解了吗?”
“那倒不是,若是咱们伯府先拉下面子低头,王家那边或许有的考虑,不过这也不是容易的事,毕竟傅锦书与王家还是未知数,若便宜了戚素娘,傅锦书这事又不成,可就得不偿失了,我想祖母正头疼着吧。”
姜若苗是不在乎傅锦书能不能嫁进安国公府,但对于戚素娘做平妻一事,她是万万不答应的,她可不想有这么个作天作地的嫡母对她指手画脚。
绿意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手下剥瓜子的速度却没有减缓,也不怪她如此僭越打听主人家的事,毕竟事关自身利益。
往日戚素娘掌家就时有发生克扣虐待奴仆之事,但到底是姨娘代为掌管的名义,上头有个老夫人压制着,这两年姜若苗接手后,府里上上下下的日子都好过多了,下人们皆感恩戴德。
如今乍一听戚素娘要被扶正,就是稳重如绿意都忍不住内心祈祷此时不要发生。
姜若苗自然也心里清楚绿意的担忧,于是出声安抚道:“放心,好歹你也是跟着我的,再如何也不会让你吃亏。”
说罢,将小银碗里的瓜子仁全部倒进嘴里,果然,“不劳而获”的东西味道最好了。
诚如姜若苗所料,傅老夫人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为了攀上安国公府,她亲自出马去了人家府上一趟,谈起了王大公子与傅锦书一事。
王家人一开始自然是矢口否认,王家的长公子怎么可以娶一个没落伯府的庶女来拖后腿,这于家族来说无一利处。
但任是姜若苗都料不到,除了答应让傅锦书以嫡女身份出嫁,傅老夫人竟然将她与苏护渝也作为筹码,说动了王家,在王家看来,姜若苗身后的镇国公府和长公主府,的确比一个嫡女身份要更有用的多。
姜若苗不知,自己居然还要被傅锦书以这样的方式沾光,事后得知此事,当真是恶心得不行。
一连几天,傅锦书都是一副走路带风的模样,而且每次就这么巧合能碰上姜若苗。
这日姜若苗又在游廊“偶遇了”傅锦书,此时她身边却比前几日多了一人。
“可真巧,原来长姐也在此处。”见姜若苗视线移到自己身边,傅锦书脸上更是多了几分得意,“这不,姨娘老呆在房里也闷的慌,长姐也知道,怀着孩子的人最忌心情抑郁,我看这儿的月季开的得趣,就拉了姨娘过来看看。”
姜若苗平静地看着眼前的母女二人,傅锦书还是一如既往地傻气,就连戚素娘也一改往日的庄重,嘴角略带得意的笑容,冲自己微微一屈身行礼,不过刚一有动作,便被傅锦书扶住了。
“长姐见谅,姨娘肚子里还怀着弟弟呢,可不能有大动作。”
戚素娘顺势站直身体,手扶着完全不显怀的肚子,嘴上虽轻斥着“不许无理”,但这礼到底是没有行下去。
现在姜若苗相信了怀孕使人变傻这句话不是假的,平日的戚素娘心里再不服气,表面工夫也是不好挑出毛病的人,如今也轻狂了些。
“可真不巧,我正打算走呢,这月季看来看去也就这样,无趣的很,二妹妹和姨娘慢慢看吧。”
姜若苗本意是不欲理会这两个作戏的人,可偏偏人家不放过她。
傅锦书见人要走,还以为姜若苗是忌惮她们,更是不想轻易放过打压她的机会。
“长姐怎么如此不待见我们,往后我们也算是平起平坐的身份了,难道不该更亲密一些吗。”
姜若苗嗤笑一声,仿佛是看小丑一般看着傅锦书:“平起平坐?二妹妹是糊涂了吧,自古嫡庶尊卑有别,可不要乱了伦常礼教没得让人笑话。对了,听说你和安国公府的王大公子定下来了,恭喜二妹妹喜得姻缘,这庶女配庶子可真乃天赐良缘。”
“你!”果然此话激怒了傅锦书。
这就不得不提王少文的身份了,他是安国公的通房丫头生的第一个儿子,原本在大家族嫡妻未有孕,下面的妾和丫头是不能断避子汤药的。
谁知那通房丫头还是怀上了,安国公舍不得打了这孩子,这才有了王少文,而他生母却因生他去世了。
也不知是安国公夫人心里有刺还是其他原因,王少文虽然养在她膝下,尽管后来十年除了王云馨这个女儿再无所出,直到几年前安国公夫人才高龄生下安国公的嫡子,这么多年也一直没将王少文记在她名下,所以王少文虽然顶着长公子的名号,却是踏踏实实的庶长子。
恼怒的傅锦书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戚素娘给按了下来,扶正一事还未有个定数,她不能开罪姜若苗,到底是她们低估了,眼前这位大小姐的伶牙俐齿可比以前更厉害了。
“锦书无状,得罪了大小姐,还请大小姐原谅,她人小嘴笨,说话太直,本意是想亲近长姐,没想到适得其反了。”
啧啧,这是在讽刺她拐弯抹角骂人呀,姜若苗微微打起些精神,还是戚素娘战斗力高些,值得她与之过两招。
“亲近便大可不必了,我这人脾气不好,二妹妹要是想寄托手足之情,还是好好期待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吧,毕竟血浓于水,对了姨娘,提醒你一句,这医书上说了,孕妇闻多了月季散发的味道,很容易引发气喘、烦闷,对胎儿可不好,所以还是少来这里为妙。”
戚素娘脸色一变,如今她最看重的便是肚子里的孩子,这可是她往上爬的筹码,容不得半点闪失,听说月季香不好,就算再恼恨姜若苗,也只得先告退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