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的日记本 第4章 撞见

解嘉木嘴唇轻动了动，“你来找我他知道吗？”

舒时温微笑着摇头，视线不经意扫过她戴着那条浅绿色编织绳的手腕。那是情侣款的。

解嘉木一时无话。她跟自己很像，爱穿浅色的衣服。

“这几年你们一直住在那里吗？”

“没有，之前因为他的工作都住在金陵市，最近两个月才回来。”

“你们结婚多久了？”她的手指在摩挲衣角。

“我们没有结婚，他只是习惯性这样向别人介绍我。”

习惯性。他还真是很爱她。

害她苦苦找了他六年，念了六年。两次自己在他面前哭成那样他都无动于衷，以前他会温柔地过来给她擦掉眼泪哄她的。

而现在，都用在了面前这个人身上了吧。

“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六年前。”舒时温说。

六年前，正是他消失的那段时间。解嘉木微微皱眉，“你在哪里认识的他？”

舒时温陷入回忆，过了一会才回：“当时是夜里，我骑自行车经过一段路，可是前面的车却突然撞向栏杆掉了下去，我就赶快下去救人，那会他已经喝醉了。”

解嘉木心头一紧，“在乳山银滩？”

“嗯”，舒时温点头。

“那为什么后来他没再回来？”

舒时温缓缓开口：“他失忆了，掉下去的时候撞到了头，把我当成了认识的人。”

听到这解嘉木冷呵了声，“是他让你来的吧？见他自己说服不了我就叫你来？真是有意思。”

解嘉木后悔给她倒那一杯水。

“不是的”，舒时温摇摇头，“他真的不知道我要来，当时的他失忆了什么信息都记不得而且只认我，我没办法把他送走。”

解嘉木看着她，想要辨明她说的真假，可舒时温却向她靠近，坐到她旁边的位置，并握住她的手，“我没有必要骗你，这几天我能看出你很爱他，我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他真的失忆了？”解嘉木眼眶不自觉地红。她看到舒时温点头，又想起自己这两天对他的怒吼、发怒，所以他是真的不记得自己了。

可是，失忆了就可以爱上别人吗？她喜欢了他那么久，像刻在心里的烙印永远抹不掉。

解嘉木抽回手不想再看舒时温这张脸，低下了头。

“你来找我想要说什么？”

“我想让你重新回到他身边。”

解嘉木重新抬起头，眼中错愕，“为什么？你不喜欢他？”

“不是”，舒时温摇头，“我爱他，很爱”，她说时的语气很坚定，眼中泛着柔情，“但是我生病了，很严重的病，快要死掉的那种，所以...”

“所以你想找我代替你的位置？”解嘉木紧皱眉。

她不答，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解嘉木想脱口而出拒绝，可是心里却不争气地想要跟沈亿靠近。她犹豫了。

“你愿意吗？”舒时温问她。

愿意吗？解嘉木看不清自己的心，像自己的双眼一样，被蒙上一层薄雾。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跟他说你是去做住家保姆的，我说了他不会有意见，也不会真的让你做家务，就是利用这个身份，到时候你们可以近距离相处。我知道这里面掺杂着我的私心，但我不想他以后孤零零地一个人。他总是独来独往，身边没有一个能谈心的人，我怕他孤单。”

解嘉木沉默许久，嘴唇张了又张，轻轻说：“我不愿意。”

舒时温抿抿唇，“没关系，你再好好想一想”，她拿过旁边的纸跟笔，写下自己的名字跟电话号码，“我把我的电话留给你，想好了再告诉我。”

解嘉木没有接话。舒时温起身离开了。

晚上，解嘉木安安静静坐在客厅沙发，桌上放着那张纸条。

她看了好久，但始终没有去动。

六年的寻找她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

怎么会失忆了呢？

可就算是她像舒时温说的那样回到他身边去跟他接触，可是他现在爱的人是舒时温，如果她去，每天看着他们两个亲密恩爱。

解嘉木忽然发现，自己连个责怪的人都找不到。她爱他这么多年也恨他这么久。

解嘉木双眼空洞地走进卧室，低眸时瞥见床底下没藏好的纸箱，愣愣看了几秒，走过去把它往里踢，上了床。

耳机里听着那首《南山南》，又是失眠的一夜。

-

今天雾有点大，解嘉木穿了一身黑衣，手里拿一束菊花，独自来到墓园。

她要找的人在第三排。沈兴德跟高暮芸埋葬在这里，他们是在沈亿失踪的那个晚上去世的，之间她都不清楚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

他们刚去世那年还有人来祭拜，可后来就只剩下她了，人走茶凉，一旦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能记得的只有真正在乎的人，但其实她跟他们没有过什么接触，她更多的是怕沈亿回来之后发现自己的父母死后过得不好，所以一直来看。

“沈叔叔，高阿姨，我找到沈亿了。”

冷风吹得她发丝凌乱，眼神一点没变。

“他现在过得很好，有一个爱的人，但是，他不记得我们了。”

墓碑上落了片树叶，她蹲下去轻轻拍走，“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不再打扰他？还是努力让他拾起记忆？但是，他要是想起来的话，想到你们一定会很伤心的，就像当初一样难过到没办法接受。”

解嘉木悲伤地低下头。她想，算了吧，就让他们相爱的痕迹消散在风中，只有风和她知道。

她感觉自己快要哭了，于是站起来朝外走。

墓园外的道路很安静，很适合散步，她走得很慢很慢。

“南山南，北秋悲...”

解嘉木缓慢拿出手机。

“怎么了妈妈？”

那边的声音很慌张：“你爸爸他出事了现在在医院，你快过来吧。”

“什么？”解嘉木顿时停下脚步，失了神色，“你们现在在哪？我马上过去。”

“在你舅舅医院。”

解嘉木说好，赶紧拦下一辆车就往医院赶。到了医院之后她匆匆向三楼跑上去，一眼就在走廊看见坐着的妈妈。

“妈妈！”解嘉木奔跑到她身边，“爸爸他怎么了？”

冯书桃面色有些苍白，紧张地回握解嘉木的手，“我也不知道，我们两个今天上街买菜，本来他还好好走着，突然在菜市场就晕倒了，不过你舅舅他在里面。”

“没事没事，没事的妈妈，舅舅在里面爸爸肯定会没事的。”解嘉木安慰地拍抚她的背。

手术室的灯很快灭了，她们看见医生走出来，立即跑上前。

“舅舅。”

“脑供血不足，现在没事了，很快能醒。”冯荣升说。

听见这话她们母女俩立即松了口气。

解绍辉被挪到了普通病房。解嘉木跟冯书桃坐在床边守着。

冯书桃说解绍辉还没有吃东西，解嘉木怕他醒来会饿，说她去买。

她到医院附近的小餐店买了点粥，想着他爱吃鱼，又买了点。

解嘉木回到病房不久后解绍辉就醒了，她立即说去找舅舅，可跑出去却发现电梯门口那等着很多人，于是她转身朝旁边的楼梯跑。

解嘉木正往下跑，可忽然察觉到下面好像有人，她刹住脚停下躲到墙后。

那个背影好熟悉。她的眼神有些慌乱，不过他似乎并没发现自己，于是她探出头去看。

真的是沈亿。她抓在墙壁上的手不不自觉地紧了紧。

他坐在台阶上抽烟，看不清他的面容，但能感觉到他情绪很不好。

她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见他。几年的时间一点消息都找不到，发现了他之后好像忽然之间就可以轻易碰见了，这个世界很奇怪。

怎么来医院了？解嘉木在心里问。

听舒时温说她生病了，那他是送她来的吧？

所以他是在为她伤心吗？看向他脚边时她看见了一地的烟头，心里觉得一阵堵。

感觉他要起身解嘉木慌忙得往后躲，好害怕他会上来。

听着他的脚步声下去之后她才敢出来。解嘉木沉默地看着那些烟头，离开楼道去找冯荣升。

解绍辉已经没什么事了，但为了保守起见冯荣升说最好留院观察两天。

冯书桃看见站在后面的解嘉木神色似乎不太对劲，便问：“木木？你怎么了？”

解嘉木轻轻摇头，“我没事妈妈。”

“你脸色看着不太好，要不要回去休息，这里我在就行。”

“不，今晚我留在这里，你熬不得夜，回去睡觉，你听我的，不要跟我犟。”

冯书桃想跟她争，可是犟不过她，只能听她的话。

晚上七点，解嘉木一个人守在病房，她有点心不在焉，看着刚睡着的解绍辉，她起身走了出去。

解嘉木到二楼找冯荣升。舅舅是院长，要找什么人的资料肯定能找到的。

看见她进来冯荣升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叫她坐下。

“你爸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你别担心。”

“我知道舅舅，谢谢你帮忙。”

“嗯”，冯荣升点头，瞧了瞧她的脸，“你眼睛现在怎么样了？”

解嘉木有些沉默，“还是那个样子。”

“还是要注意做好保护，别再把另一只也弄坏了。”

“我知道舅舅”，解嘉木停顿了一会，“舅舅，我想找你帮个忙，找一个人的资料，她今天有在这里看病，现在应该还在。”

冯荣升皱眉，“医院对病人的资料是保密的，你要找谁？”

“一个朋友。”她撒了慌。

“叫舒时温，舒适的舒，时间的时，温度的温，舅舅你帮我找一下吧，对我很重要。”

冯荣升思虑了片刻，“行吧。”他在电脑的住院记录输入舒时温的名字。很顺利地一下就找到了。

“舅舅她得的是什么病？”解嘉木莫名有点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