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议题就不是你们普通学生能选的,你看看,你自己看看,写的什么东西?不知所谓……”尖嘴猴腮三白眼的男人将手中的一沓纸张甩得哗啦作响,用一种很冒犯的不屑目光看着我,“你们这些学生,尤其是女学生!总是带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妄图一步登天!”
我握紧拳头,努力咬着唇,眼前还是渐渐朦胧起来。
我的眼泪令对方更加嚣张,拔高声音道:“看看,说你两句就哭上了!连心理都这么脆弱,到底是怎么考上的教令院?哦,想起来了,前段时间还看你绕着大书记官转圈呢,该不会……”
我忍无可忍的豁然抬起头瞪着他,不顾断了线的眼泪大声道:“才不是!你……”
“我说,你也差不多该闭嘴了吧。”
一旁传来一声带着嘲讽与不耐的声音,我们两人都下意识看过去,单人办公室的门悄无声息被打开了,一道人影逆光站在门口,周身镀了一层金光,身后隐约能看见闻声聚集的一众学生。
来人没有穿着学生的制服,头上戴着宽大的帽子,衣着看上去像是修验者的装扮。
他抬起帽檐,露出一张漂亮到昳丽的脸,斜眼看向刚刚还在阴阳怪气我的人,眼神流露出来些许轻蔑:“连性别都能拿来说事了?教令院可真是什么废物都会招揽。”
我名义上的导师脸色涨红,在我骤然瞪大的眼下把我的手写稿粗鲁的拍到桌上。
“你是什么人?教令院是随便让人出入的吗?而且还这么没礼貌……”
少年薄唇轻启:“呵,狺狺狂吠。”
他踱步过去,明明比对方矮了一个头,却走出了强大的气势,视线扫过桌面上的论文稿后,挑眉道:“怎么,这种论题学生完成不出来,你能完成出来?”
他伸出手,导师下意识退后两步,少年嗤笑一声,拿起手写稿看了两眼,头也不回的递过来。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不耐的瞥眼过来:“愣着干什么?接着。”
“哦、嗯……”我吸了吸鼻子,把手在衣服后擦了擦以免沾湿稿纸,连忙接过来抱在怀里。
这可是我熬了好几天夜写出来的论文稿,破了一点我都能心疼到哭成泪人。
……虽然我已经哭成泪人了。
少年站在我身前一点,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和脑后的一点挑染,他姿态闲适,说起话来却毒舌的毫不留情:“没有能力就少去误人子弟,看不懂别人的论文就将其一概打作‘不知所谓’?哈,倒是叫我好奇你是怎么从所在学院毕业的了,甚至能留校当作指导教师……教令院彻底没人了么?”
“你……”对方好像被戳中了什么一样,猛地跳起来,指着少年的手抖如糠筛。
少年冷笑道:“我什么我,无能的蠢货,连话都说不完全。”
“我可没时间在这和你争辩,无聊的很。”他骄矜的扬了扬下巴,转过身时还带着没收干净的轻蔑神色,越过我离开。
我看着对方的扬长而去的背影,忍不住又掉了几滴眼泪。
然后借着怀中纸稿的遮挡,将已经拉出来一角的麻袋顶了回去。
我吸了吸鼻子,转头看向被骂了一顿的导师,用还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你的言论与作为我都会如实禀报风纪官的,准备好去喝茶吧。”
如果这人是从我入学开始跟着的那位导师的话,我自然不会如此同他讲话。
数月前,我因不明原因陷入昏迷,在床上躺尸了足足三个月,算上休养,直到上周才满血复活回到教令院。
然后我就发现,院里面变天了。
以大贤者阿扎尔为首的一大批高层学者涉嫌谋逆反叛,拔出萝卜带出泥的翻账到往前数直到五百年前的大型阴谋——一代代的贤者们,囚禁了须弥的神明。
且不论我当时的茫然和不解,紧接着,我就得知了一件噩耗。
大贤者阿扎尔出身的明论派中与他同流合污的贤者是最多的,虽然草神大人仁慈宽厚,涉事不深的都没有太过追究,但就算这样,也有一大票学者被风纪官打包流放去野外啃蘑菇了。
很不幸,我的导师,就在此列。
明论派的人事变动再大,也不可能轻易停止普通学生们的学习,于是我们迎来了一批全新的导师,然后我在今天向新导师第一次上交论文初稿时,就见识到了新导师与众不同的一面。
可惜是坏的方面。
我不欲与他再说话,转身朝着门外跑出去,对方却早已不见影踪。
少年的容貌很出众,穿衣打扮也和普通学生不一样,我顶着通红的一双眼,转头去问聚集在门外的学生们:“你、你们知道他是哪个学院的吗?”
学生们面面相觑,相继为难的摇头:“抱歉,之前没见过……应当不是梨多梵谛的吧?”
也是,毕竟教令院光是学派就有六大派,吸纳着各国的学生……而且教令院同样作为须弥的权力机构,能在里面自由行走的可不止学生学者。我抱着厚厚的论文稿,失落的放弃了大海捞针。
不过当晚,我翻出了许久没用过的虚空终端。
在我刚刚醒来进入修养期时,草神大人停止了虚空终端的大多数功能,这个曾经可以赋予人们知识的装置如今只剩下最简单的联络功能,即使是神明的决策,还是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不过我本来也不依赖它学习知识,对此适应还算良好。
我找出一个联络号码拨打过去,对面大概是在忙,没有接听,于是我又换了一个号码拨过去,这一次倒是成功接起来了。
“提莉斯?怎么突然打通讯过来了?”终端中传来对面合上书本的声音,“身体不舒服了?还是遇见了什么麻烦?”
按照往常,我大概是会和他闲扯些什么“怎么就不能是单纯想你了”之类的话,可是今天我是抱着目的来的,当下清了清嗓子,将下午那件事当作切入点和对方叙述了一遍。
说着说着,我忍不住委屈起来:“那家伙根本都没有仔细看过我的论文,草草翻了两下就开始批判我,太过分了!”
我的泪腺比较发达,属于那种情绪激动起来就会忍不住落泪的类型,我找来抽纸熟稔的往眼睑下一糊接着眼泪,恶狠狠道:“倒是给我好好看完再骂我啊!”
我又不是没因为产出了一坨论文被骂过!那种轻描淡写又字字直戳心窝子的批评遭受得多了,这种阴阳怪气在我这里完全可以打不破我的心灵装甲——但他倒是起码看完再骂我啊!
不然我熬的那几个大夜和写断的笔到底是为了什么——啊,不能再回想了,不然我真的会忍不住去套那家伙麻袋的。
提纳里——也就是我哥,沉默了两秒,重新说话时语气很平静,我却能从中听出些许压抑:“他是这么说的?”
“对啊,大概是感情上屡战屡败导致走向极端了吧,好像对我的性别很有意见来着。”我恶意揣测了一嘴,接着略过这个话题,为了平复心情和提纳里唠了会儿家常,包括并不限于柯莱的认字进度。
又跟提纳里聊了一会,情绪平复下来后我才反应过来话题扯得太远了,连忙拉回来:“对了,赛诺哥的终端打不通,他是又去忙工作了么?”
“嗯,之前有个学者涉嫌违规研究,闹得挺大的,赛诺大概是忙这个事去了。”
这个事我确实有听说过,好像是在地底建立研究室,结果因为研究出了差错炸毁了半个山丘,闹的动静比较大,有路过的冒险家闻声去救人的时候发现对方居然在进行人体脑域研究,好像是打算靠自己重启虚空终端的知识库来着。
从知识库关闭开始算起,类似事件似乎已经出现四五起了,这些人也当的上一句“前仆后继”。
要知道虚空终端可是草神大人创造出来的,妄图以一己之力比肩神明什么的……只能说学者中傲慢的家伙也不在少数。
可话又说回来,要是他们能做到的话,那还重启知识库做什么?凭着这研究就绝对会站在学者中的顶点哎!哪还需要虚空终端里的知识来填鸭!直接空降大贤者算了!
“哦……”我低落的拖长声音,“等他忙完之后,能让他回我消息么?我想请他帮个忙来着。”
提纳里沉吟道:“清查学者这种事就算赛诺不出马也不会有差错的,如果你想要单独和他‘对峙’,等赛诺回来也有些晚……”
“啊,不是这个啦。”我视线游移,没有就他话里话外要帮我创造施行暴力空间一事多言,一只手无所适从的拨弄着板正放在桌面上的纸稿,扭捏的低下声音,“那个,你还记得我刚才说的,帮了我的人吧?”
“是这样的……”我脸颊发烫,脑海中又浮现出对方那张昳丽的脸,和姿态嚣张、连走路姿势都仿佛别具一格的背影,用梦幻的口吻说道,“我好像对他一见钟情了。”
提纳里:“……所以?”
“所、所以我想请赛诺哥有空的时候帮我查一下对方的……”
提纳里不留情面的打断我:“查不了,这是侵犯他人隐/私,做不到的,放弃吧。柯莱在叫我,先挂了。”
话音未落,通讯就□□脆利落的切断了。
我:“……”
冷酷无情的男人!
我又没说要查一下对方穿什么颜色的底裤!怎么就上升到侵犯隐/私的程度了啊!提纳里你到底是怎么看待你妹妹的啊!
我不满的瞪着终端,试图跨越空间将怨念传递过去。
不过这样一来,找赛诺帮忙的路就彻底被堵死了,毕竟自从有一次他带着我出门玩并在我的强烈好奇心下同意还没有神之眼的我跟一群蕈兽搏斗、发现我手撕蕈兽很轻松还用雷元素激化蕈兽给我增加难度并被提纳里抓包个正着后,大风纪官阁下在我的教育问题上就彻底没了话语权。
虽然差了十岁,我也因为继承母亲那边的外貌特征更多没有可爱的毛茸茸的大耳朵和大尾巴导致有那么一点点不相像,但我们明明是亲生兄妹,提纳里就是凭本事做到了“长兄如父”,管我管的比爸爸妈妈都严格好多。
不过没关系。
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嘛……
我自信的重新拨打下一个号码,并在接通后的下一秒揉了揉眼睛,迅速调整好状态,带着哭腔喊道:“卡维哥——这是我一生的请求呜呜呜——”
不就是迂回战术么,看我的吧!
开文第一天吃得饱饱的!求!夸!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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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