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扑来一股清爽的淡香。
宿煜应该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潮湿的,面颊微微透粉,看上去气色比白天好了不少。
他看了眼漆黑的屋子,有些诧异地侧了下头,“你睡了?”
祁曜已经换上了睡衣,胸前印着软乎乎的哆啦A梦,却并未让他锐利的棱角消匿分毫。他冷冷地“嗯”了一声,双臂交叉着靠在门框上,“有事吗,宿教练。”
宿教练。
这个称呼太过怪异,以至于宿煜足足愣了有两秒,才不自在地开口,“才十一点你就睡觉?”
宿煜穿着一件宽松的长袖薄衫,衣领很低,露出冷白色的脖颈和锁骨,颈间晕开的湿润,在走廊的壁灯下泛着莹莹的光亮。
说话时,性感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每一帧都像趋于静止的慢镜头,如数烫在祁曜心底。祁曜压根就没办法和他心平气和地说话,烦躁地呛了一声,“俱乐部没有哪条规定是不能在十一点之前睡觉吧。”
宿煜耿直道:“没有。”
他顿了一会儿,抬手将一叠文件递到祁曜面前,“这个给你。”
祁曜的眼睛垂了一下,看着宿煜修长的指间夹着几张纸,他没去接,“这是什么?”
“T1组前三的速成方法。”
祁曜目光掠过,一打眼便看见了几支强队信息资料,几个加重字体的小标题: 惯用组合技、发育选址和团战突破口等等…
是宿煜整理过的资料,不是一般的详细。
这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
祁曜抬起头怀疑地打量了宿煜几遍,“怎么,好人坏人都让你做了?”
宿煜笑一下,顺着他的话说,“是,怕你让我在这里呆不下去,自然要献点殷勤。”
祁曜皮笑肉不笑,将文件接过来,声音压得很低,“让水哥走的事,是老孙的意思吧。”
不是问句,而是带着笃定的陈述。
宿煜微微一愣,他看着满脸淡然的祁曜,忽然觉得有些陌生。时隔半年,从一个傻乎乎的毛头小子,到如今这样一个能藏的住心事的稳重少年,他的成长和蜕变都足以令人咋舌。
“我一猜就是了。”祁曜看了宿煜片刻,问道:“如果能进前三,水哥有机会留下来吗?”
宿煜点头,“有。”
祁曜唇角上扬,轻轻挥了挥手中的资料,“谢了。”
他说完,背过身关上了门,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沓和拉扯。
门外安静了足足有半分钟,祁曜才听到渐远的脚步声,那一刻,他心脏忽然拧着劲儿地疼了起来。
他想不明白宿煜这个人,哪哪都想不明白。一个大活人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明明伸手就能勾住他的脖子,抬头就能吻到那两片柔软的嘴唇…
他明明就能感觉到宿煜还爱他,能感受到他目光里缱绻的深情和爱意,可却好像有一堵无形的墙阻碍在中间。
彼此触手可及,却又如同隔了万水千山。
祁曜拿着宿煜发的“前三名攻略”,和水哥一起下楼找24k和江其凡。几个人围在一起,熬夜研究了一番,不得不对宿煜折服。
攻略不仅将T1组的十个强队的阵容打法做了详细的剖析,还把每个队伍、乃至每个选手存在的破绽和软肋记录得明明白白。
宿煜是真的在用脑子玩游戏,在他的这份攻略里,好像每个选手都是一枚棋子,他将每个人的落点和去从都研究得透彻万分,在比赛前就组建成了一个庞大的棋局。
包括每一次资源刷新后,哪几支队伍会去抢点,哪几个枪炮手会在什么方位拉开枪线,不同时间节点,战局食物链的顶端会是谁?
什么时候该浑水摸鱼,什么时候该消声避战…
宿煜将每一种大概率发生的情况都做了考虑,像公式一样一条条罗列在白纸上,并将每种情况的应对方式都进行了详细的标注。
“妥妥一心机男啊。”24K看完之后酸了吧唧地来了这么一句。
祁曜道:“这不叫心机吧。”
江其凡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三天后的比赛战况,真的和这份攻略上相差无几,那宿煜这个人,真的很可怕。”
水哥看了一遍又一遍,还是觉得震撼,“这么看Lu神真的不只是靠着操作无脑激进,他真的是在研究每一个对手。”
“卧槽,你们看这个!”他指着其中一条,把宿煜的备注念出来,“TY战队主攻执刃者萧鹤,横切转接环刀动作不连贯,失误率高。”
24K歪了歪脑袋,“这是什么意思?”
“我之前就是TY的,萧鹤确实有这个毛病,他横切之后按环刀技能就总是要反应一拍,但是纵切后就很流畅。”水哥有些激动,更多的是难以置信,“Lu神是怎么看出来的,他们几乎没对上过啊?”
执刃者的普攻靠鼠标触发,前后左右移动:对应键盘上的W、A、S、D字母键,右键横刃,左键纵刃,横纵可相抵,通过鼠标的移动控制攻击轨迹。
“萧鹤打横刃之后,想要接组合技就比较别扭,这是他自己的一点小问题,不过我们都没注意到,是他说了我们才知道。他说他一般都会故意在打环刀之前插一个纵刃,就会让后面的技能成功率更高。”水哥说。
祁曜一点就通,“所以我们如果对上他,只要纵刃攻击,逼他出横切,然后24k锁头,这样他一旦打不出环刀组合技,就能一击必中。”
江其凡后知后觉地点点头,“好像是这个道理。”
几个人拿着宿煜的这份文件,像是捡到了宝,感觉比打多少场排位都有用,乐此不疲地研究到下半夜三点多才回去睡觉。
水哥躺上床就睡着了,沉闷的鼾声传来。
祁曜仰面躺在床上,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愣愣地睁着一双眼,望着头顶模糊了棱角的天花板。
眼眶越来越酸痛,脑子里却越来越清醒。
他就这么失眠了。
思绪有迹可循地往前拉扯攀爬,又回到了那个燥热得透不过气来的暑假。
他如愿拿到了城市赛的奖金,非要带着宿煜一起去喝酒庆祝。但是他没想到,宿煜的酒量会差到那种程度,喝了不过一轮,状态就开始不对。
整个人倚在沙发上起不来,一会儿说胃疼,一会儿说头疼,哭哭笑笑地按着胸口,说热,说心里难受,喘不过气。
祁曜连拖带拽地把人给带到了自己家里。
那天晚上下雨,空气潮乎乎的,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
他把宿煜的上衣脱下来,看着他被酒精熏红的脖颈一直蔓延到胸口,怕他难受,用湿毛巾给他擦了一遍。
浓密的长睫轻轻地颤,挑不出一点儿瑕疵的五官在床头小灯的光线里,好看到失真。
宿煜滚烫的呼吸像月光下的潮,一**漫过祁曜,让他浑身都酥酥麻麻的。
祁曜也没想到,他成年后第一次起反应,是对一个男人。
他不是冲动的人,却还是忍不住趁着宿煜醉酒,偷偷吻了后者的嘴唇。
剧烈跳动的心跳,少年的兴奋溢于言表,祁曜背过身激动得无法入睡,将自己的初吻,藏进那个旖旎漫长的雨夜。
…
眼泪顺着眼角无声地滑落下来,再顺着耳边淌进头发里。
水哥震天撼地的呼噜中,夹杂进两声几近于无的抽噎。祁曜从被窝里抽出一只手,手背狠狠抹了一把眼睛。
他没法假装,也没法装作若无其事,就算经历了这么多,就算宿煜当着他的面说他们的感情有多廉价、多轻佻。
他也依然、还是很喜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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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初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