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笙与宁楚月对上眼,面面相觑。
“你醒了?!”
宁楚月大步跨过去,双手抓住他的胳膊,前后检查:“没事儿吧?”
宁楚月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夸张,好像他死了一样,还不放心地拉他领子,想检查全乎。
何笙连忙一把按住胸前,宁楚月这么紧张做什么,他怔怔地想。
感觉快被宁楚月提起来了,他才拖着身体拼命往下坠,想遮住快露出来的赤脚。
醒来脚上的鞋子便失去踪影,估摸来医馆的途中跑掉了,方才袜子在榻上溜掉,还没顾上穿。
宁楚月见他痴痴的,不太灵光的样子,放下他,让后面的女大夫近身:“大夫,快给他瞧瞧”。
何笙与女大夫四目相对,随即摇头:“我没事,麻烦您跑一趟”。
上一世吃毒药的后遗症,是上天在惩罚他没有照顾好阿康,他不需要看大夫,只要把阿康救回来,自然药到病除。
女大夫打量何笙两眼,身形骨架都异于寻常男子,颈部几乎看不见喉结,心里一盘算,估摸是个哥儿,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点点头,不做强求:“注意休息”。
女大夫说完转身离开,何笙与宁楚月对望几眼,明显感觉到宁楚月不理解自己刚才的行为,毕竟好不容易找来大夫。
“公子,你这个病搭配养息丸效果甚好”,学徒屁颠颠翻箱倒柜,装了一袋子瓶瓶罐罐要给宁楚月装起来:“正逢咱们店有便宜,买三赠一”。
“额,我看看”,宁楚月被打断思绪,释然走向学徒。
何笙:“……”。
“这个效果也好,是我师父秘制药方,不少人回购呢”,学徒顺手又塞进去两盒药,眼角都笑出褶子了。
宁楚月看着足有小腿高的袋子,陷入沉思。
毕竟他们进来的时候,学徒并未因为师父不在,把他们赶出去。
何笙也一脸无奈地看学徒把袋子塞了又塞,防止药瓶掉出来。
这么多药,还这般明目张胆的坑人,宁楚月会买账么,还是算再自己头上。
他越想,眼神越心虚,现下他可没钱买药。
毕竟自己并不单单因为做饭才这样,而是自带的隐疾。
不过,这个隐疾说到底还是因为宁楚月,他应该付账!
何笙想到此处,胆子壮了壮,腰板儿都挺直些,和宁楚月的视线再次对上。
宁楚月掩嘴咳嗽,借机移开目光,对还想加货的学徒道:“小师傅,够了,你算算多少钱,下次吃完再来”。
见他这般利索地要结账,都不讨价还价,学徒的手总算停下来,使劲将袋子一系,递给宁楚月:“这么大一包,只收您二两银子”。
宁楚月递给他二两银子,又问:“请问店里有马车吗,我想租用一辆”。
学徒喜滋滋收好银子,摇头:“不巧,我师父今日出门坐走了”。
都掏钱买药了,何笙哪有还不知足的,赶紧跳下地站起来:“不用不用,我已经好了,可以走回去”。
宁楚月看他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和刚才进屋时简直判若两人,不由好笑地垂头,目光一不小心落到了何笙的赤脚上。
脚背很白,脚趾修剪地也很圆润整齐,踝骨瘦瘦的,露出一点点小腿来。
何笙怎么会感受不到他审视的目光,但也无处可藏,只能悄悄红了耳朵,飞快捡起角落的袜子穿上。
等他收拾完,宁楚月在他面前蹲下:“我背你回去”。
何笙盯着宁楚月的背,足足憋了两息的功夫。
他是哥儿!
虽然别人不知道,心里的底线还是要……有的。
不过,自己昏迷的时候,宁楚月已经抱过自己。
宁楚月扭头看他,眼神催促示意他快点,丝毫没有感受到何笙的天人交战。
学徒麻溜地帮宁楚月把药袋子缠在腰间,叮嘱说:“记得早晚各一次,每次选两种药喝便可”。
说完他拍拍手掌,转头安慰何笙:“虽不如马车舒服,总比走路强,公子回去记得卧床好好休息,如明日再不缓解,记得上门来找我师父瞧瞧”。
何笙也不趴宁楚月的背,只是朝学徒点头道谢:“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都是应该的”。
宁楚月就这么蹲着,听二人寒暄,见何笙半天不上来,他站起来道:“你能走么,不愿意背,我去外面找马车”。
“不必”,何笙可不敢再麻烦多事,等宁楚月又蹲下来,连忙趴到他背上,生怕迟一步他再也不管自己。
现在浑身都没劲儿,肚子也剜剜的疼。
二人出来杏林医馆,何笙身上本就冷,被夜风一吹,忍不住打哆嗦,身体和手也不自觉寻觅温暖。
宁楚月感受着脖颈处冰凉的手,双手轻而易举把何笙的屁股往上搂了搂:“平日苛待你了么,怎么如此轻生?跟只小马驹似的,全是骨头膈应人”。
何笙懒得与他斗嘴皮子,闭上眼睛昏昏欲睡,解决完寿宴这件大事,沉沉的疲惫侵袭而来。
“周老夫人喜欢我做的小食吗?”
“赞不绝口”,宁楚月高兴道:“那碗寿面吃的干干净净”。
“那就好”。
“你猜我在哪找到的面条?”宁楚月抖抖肩膀,不准他睡。
“哪儿?”何笙含糊地问。
宁楚月笑道:“你东家跑了两条街都没找到卖面的,最后竟然遇到一群建房子的帮工,雇主正在给他们做晚饭,就是下面条,让我一顿好说,才卖给我”。
有时候,人真的要看运气。
何笙时刻谨记拍马屁:“是东家机灵,脑子灵活,换成我绝对找不到面条”。
宁楚月嘴角勾起来,转了个弯,绕进旁边的小路:“你什么时候开始难受的?怎么不说”。
何笙低声道:“开始不怎么疼,做完了小食才觉得难受”。
听完,宁楚月深深叹口气,宁慧生给他选了个吃苦耐劳的小工。
“看你这么辛苦,我那炉子的事一笔勾销”。
何笙眼里一掀,惊喜道:“东家不扣月钱了?”
“嗯”。
何笙这一睁眼,可不得了。
四周特别陌生,街道都不一样,显然不是回满月商铺的路。
他浑身一震,扬头乱看;“东家,这是哪儿?”
“我租的房子还差几天到期,”宁楚月解释道:“铺子小,不便于你休养,就暂且委屈在这里住几日”。
说罢,他停住脚步,背着何笙站到一户小院的儿木门前。
何笙呆呆看着潮湿的门,上面落着一个狮子头铜锁。
宁楚月抖抖胳膊,示意道:“锁钥在我胸前,你拿下”。
何笙攀在他背上,傻傻盯着大门,半天没动作。
他觉得宁楚月这一路的操作都很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具体什么。
过了会儿,一只冰凉凉的手小心探进宁楚月胸前,四处寻觅藏着的锁钥。
何笙憋着气在外层瞎摸,也不敢向深了找。
怎么还没找到。
宁楚月的胸前怪热乎的,何笙来回没找见,有些着急了:“在哪儿呢?”
“你得往里找,不在外面”。
何笙脸颊热嘟嘟的,把手往里探,指尖一触到荷包,连忙攥住勾出来。
他把荷包往宁楚月眼前一递:“喏”。
宁楚月失笑:“还得劳烦我们何大厨开锁”。
何笙翻开荷包,一把圆形铜锁钥很显眼,他拿出来,对准狮子锁插进去。
“咔哒”一声,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