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眼一案浮在表面上的线索暂时告一段落,其中往深处走还会牵扯出更多,不过这都是回京后的事了。
温希梅依照先前答应了楚归的,带她好好在永安郡游玩一番。她道郡内有一处绝佳去处,美若画卷,也知楚归来此郡的次数屈指可数,便带其去了。
周遭是一片密林,许多历经沧桑而不改其根的老树耸立,穿过树林复行数十步,视线豁然开朗。有清泉倾泻而下,如同九天银河奔涌,流入遥远的天际。
此时正是傍晚,站在瀑布边,此为观赏夜空的最佳处。至于为何皆道此处不同于别处——
横亘于夜幕的银河抬头即见,没有任何阻挡,毫无保留映入眸中,往下看的溪流中淌着熠熠星光,如被揉碎的星空散入泉中。
远处山岚薄雾,山峰连绵不绝的形若隐若现,朦胧的影似真似幻,眼前的枝叶迎风摇晃。
耳畔响起的悠悠水声竞相奔涌,潺潺而下,清新的气息混着草木芬香争先恐后涌入鼻腔。
万般皆入眼,方知天地之间,不止宦游。
如此绮丽画卷徐徐展开,楚归处于其间,才是第一次理解了何为美如画卷,万象入心,清风明月皆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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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日返程归京,永安王特来送行。
彼时楚归正于寝宫对镜梳妆,屋门被打开,她转头看了一眼便又转回去,“永安王。”
来者正是温希梅的四妹,永安王温霜。后者进入屋内,寒暄道:“近日在郡内游玩可还尽兴?”
“自然。”楚归对镜手持螺子黛在眉上细细描着。
短暂聊了几句,也不多做寒暄,温霜便切入了正题,“只有死人才能永远守住秘密,娘娘以为如何?”
楚归抬眼看向镜中的自己,镜中人妆容艳丽,瞧着我见犹怜。她轻轻启唇落下两个字:“当然。”
温霜笑了笑,道:“归程一路平安。”
楚归回之一笑,二者皆不再言语,温霜离了此地。
彼时另一边的牢狱之中,先前为温希梅开过门的狱卒将锁打开,处于狱中的陈桉警惕地看向来者。
只见狱卒将手在她面前摊开,手心上静静躺着一颗黑色药丸。
陈桉不明所以地看着狱卒,而后者缓缓开口:“你还想接受无休止的审问吗?”
陈桉愣住了,她一时给不出答案。
不过狱卒也不急,将药丸交给了她,“想将一切都断得爽快些的话就吃下它。”话毕,便转身离开了,徒留陈桉的内心进行无休止的挣扎。
如今的选择权落在了自己手上,可自己的双手为何在止不住地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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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驶出永安郡,后头的囚车中关押着陈桉。周遭林叶密布,若是仔细看,会瞧见其间有个正拉满了弓的黑衣人,而弓心一直在随囚车中的陈桉移动。
陈桉脑海中思绪万千。
自己已经卷入了左右两党的纷争之中,既然已经到了此番田地,必是会被左相视作弃子,最终亦不能独善其身。如今是否还有转圜的余地?
思而复思,陈桉始终想不出个圆满结局,一切是否已成定数她心中已了然,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从前那个初入官场,立志成为清廉官的自己早已在计划实行第一步时就已死去,如今种种却是于己有愧。那她还有何颜面继续苟活于世?
对诸事的悔悟,对己的羞愧,对世的留恋,都在此刻化为热泪,滴滴滚落。
——“我陈桉今日在此立誓,来日若得心中所愿,当为清廉正直官,为百姓谋利,若违此誓,当自缢之。”
——“为官者,当正直清廉,为天下谋利,不拘于一己之私,当不愧于心,不愧于己,不愧于国,不愧天下黎民百姓。”
——“你确定这样做就能万无一失了吗?那些来查账的不会发现吗?”
——“放心,跟着我干,保证你赚的盆满钵满。”
陈桉喉头滚动,终于是咽下了先前狱卒给的那颗黑色药丸。先是腹处隐隐作痛,紧接着身体各处都争先恐后地向大脑传递痛感,五脏六腑几近炸裂,心脏像是被千万根细银针反复刺入,有鲜血自七窍喷涌而出。
几乎是在她咽下药丸的同时,林间隐匿着的黑衣人许是见马车即将驶出密林,届时下手再难,于是松手使那拉满了的弓射出一支利箭,却是偏了些,离陈桉的肉身仅差毫厘之距。
不过未射中,人已亡,任务也算是完成,黑衣人立即闪入林中藏匿踪迹。
“护驾!”跟队的士兵即刻警惕起来,围住马车。
种种声响亦惊动了车中人。
“发生何事了?”温希梅下了马车,楚归紧随其后。